2021年1月13日 星期三

黛玉進府

林如海舉薦賈雨村給賈政,賈雨村順便帶林黛玉至賈府。賈政為人如何?從如海言,「其為人謙恭厚道,大有祖父遺風,非膏粱輕薄仕宦之流」,都算正人君子,所以後來為雨村所欺。

黛玉方面,要離開父親了,「方灑淚拜別」,脂批:「此一段是不肯使黛玉作棄父樂為遠游者。以此可見作者之心寶愛黛玉如己。」父母在,不遠遊,黛玉是位孝順、恪守儒家禮教的小女孩。

黛玉進府,「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脂批:「寫黛玉自幼之心機。[黛玉自忖之語。]」可見黛玉是有機心的,適應力也很強。

「只見兩個人攙著一位鬢髮如銀的老母迎上來,黛玉便知是他外祖母。方欲拜見時,早被他外祖母一把摟入懷中,心肝兒肉叫著大哭起來。」還記得第二回冷子興說:「因史老夫人極愛孫女,都跟在祖母這邊一處讀書,聽得個個不錯」,黛玉來了,變了賈母的「心肝兒肉」,迎春、探春、惜春等自然被比下去。

賈母見到外孫女大哭,眾人怎樣反應?「當下地下侍立之人,無不掩面涕泣」,明明是初次見面,為何大家都哭成淚人?「侍立之人」不是為黛玉而哭,而是為討好賈母而哭,此側寫賈母地位之高。「賈母又說:『請姑娘們來。今日遠客才來,可以不必上學去了。』」賈母一聲令下,學都可以不上,賈母之權威躍然紙上。

黛玉自幼有病,需要長期服藥,「那一年我三歲時,聽得說來了一個癩頭和尚,說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從。他又說:『既捨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時,除非從此以後總不許見哭聲,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瘋瘋癲癲,說了這些不經之談,也沒人理他。」

這一段曹雪芹寫得很隨意,卻是佈下伏筆,雪芹寫小說一大特色是「草蛇灰線,伏脈千里」。伏筆在何處?「除非從此以後總不許見哭聲」,賈母一見黛玉,不是大哭嗎?「當下地下侍立之人」不是「無不掩面涕泣」嗎?黛玉自己都哭起來。她在榮國府長期居住生活,壽命能長久嗎?短命而死是必然的。黛玉早死,這裡就暗示了。然後「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世」,偏偏賈母就是「外姓親友」,黛玉一生從此注定不平安。

順帶一提,凡《紅樓夢》中的女角,皆由癩頭和尚點化,男角則由跛足道人,二人是有分工。

「一語未了,只聽後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比賈母出來還要遲,人未到,笑聲先聞,這人的地位一定高,也深得賈母寵愛,是誰?賈璉之妻,王夫人的內侄女,王熙鳳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