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20日 星期三

薄命男女

甄英蓮是甄士隱的女兒,諧音「真應憐」。甄士隱「年已半百,膝下無兒」,故對英蓮十分疼愛。奈何天意弄人,一年元宵佳節,士隱命家人霍啓抱英蓮去看花燈,期間英蓮被拐子拐走了。士隱家不久遭遇火災,投奔岳丈封肅。請注意,霍啓諧音「禍啟」,封肅諧音「風俗」,這些都很有深意。封肅為人嫌貧愛富,脂批:「所以大概之人情如是,風俗如是也。」士隱忍受不住,終於隨跛足道人出家。

英蓮被拐後,遭拐子毒打,打得怕了,竟說拐子是她的親爹。對小時的事亦不復記起。拐子後來因無錢還債,把十二、三歲的英蓮賣給馮淵。馮淵父母早亡,又無兄弟,有些薄產,原本「酷愛男風,最厭女子」,一眼看上英蓮,立意買來作妾,發誓不再娶,議定三日後過門。豈知薛蟠同時看中英蓮,拐子欲吃兩家茶禮、卷走兩家銀子不得,馮淵更被薛蟠手下打死,「空喜一場,一念未遂,反花了錢,送了命,豈不可嘆」。

我們看看脂批怎樣評價英蓮:「可憐真可憐!一篇《薄命賦》,特出英蓮」、「最厭女子,仍為女子喪生,是何等大筆!不是寫馮淵,正是寫英蓮。」馮淵是同性戀的,看見英蓮就改變性取向,可見英蓮之美,但美人薄命,教人嘆息。

馮淵呢?脂批:「虛寫一個情種」,馮淵是情種來的。

一個情種,一個美人,彼此結合,本是美事,卻因中間出現一個薛蟠,轉喜成悲,脂批:「又一首《薄命嘆》。英、馮二人一段小悲歡幻境從葫蘆僧口中補出,省卻閑文之法也。所謂『美中不足,好事多磨』,先用馮淵作一開路之人。」曹雪芹之所以在第四回加入馮淵一段,真正用心是要證明:世事皆「美中不足,好事多磨」,「美中不足,好事多磨」正是第一回一僧一道勸石頭勿入塵世之言。

「雨村斷了此案,急忙作書信二封,與賈政並京營節度使王子騰,不過說『令甥之事已完,不必過慮』等語。此事皆由葫蘆廟內之沙彌新門子所出,雨村又恐他對人說出當日貧賤時的事來,因此心中大不樂業。後來到底尋了個不是,遠遠的充發了他才罷。」脂批:「瞧他寫雨村如此,可知雨村終不是大英雄。」何只不是大英雄,卸去己責,過橋抽板,實屬陰險小人。

薛寶釵原本是想入宮待選,「近因今上崇詩尚禮,徵採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選妃嬪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部,以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因京都無房舍可住,薛姨媽遂帶她和薛蟠到榮國府,王夫人安排他們入住梨香院。

在正文「寶釵日與黛玉迎春姊妹等一處,或看書下棋,或作針黹,倒也十分樂業」有一條脂批:「這一句襯出後文黛玉之不能樂業,細甚妙甚!」寶釵來了,黛玉內心開始不安,第四回就有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