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12日 星期二

寧榮二府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實際是一張大地圖,讓讀者知道榮國府有哪些值得注意的人。

榮國府始於榮國公賈源,榮國公與寧國公賈演是「一母同胞弟兄」。賈演死後,長子賈代化繼承寧國公的爵位,養了兩個兒子,一為長子賈敷,八九歲便死了,一為次子賈敬。賈敬當了寧國公,卻一味崇尚道教,只愛燒丹煉汞,他早年留下一子,叫賈珍,因父親一心想作神仙,賈珍於是繼承了寧國公的爵位。賈敬「在都中城外和道士們胡羼」,不回家去,賈珍生了一個兒子,十六歲,名叫賈蓉。珍、蓉都不肯讀書,只知享樂,「把寧國府竟翻了過來」。另賈珍有一胞妹,叫惜春。

榮國府方面,賈源死後,賈代善襲爵,娶史太君 (賈母) 為妻,生兩子:長子賈赦,次子賈政。賈赦襲爵,次子賈政,自幼喜歡讀書,深受祖父疼愛,原欲以科甲出身,不料代善臨終時遺本一上,皇上因恤先臣,即時令長子襲官外,還額外賜了賈政一個主事之銜,賈政未幾升為員外郎。

賈赦有兩子一女。兩子分別是賈璉和賈琮,一女是迎春。賈政夫人為王氏,王氏生兩子一女:長子賈珠,不到二十歲,就娶妻生子,沒多久病死。次子為賈寶玉。一女生在大年初一,名元春,因賢孝才德,被選入宮作女史。賈政又娶有一妾,誕下探春。

賈璉二十多歲,娶賈政夫人王氏之內侄女為妻。他「不肯讀書,於世路上好機變,言談去得」,住於賈政家中,幫著料理家務。他的夫人,模樣標致,言談爽利,心機深細,萬個男人都比不上她。

史太君還誕下一女,名叫賈敏,乃「赦政二公之胞妹」。賈敏嫁林如海,生下一女兒,就是林黛玉,換言之,黛玉乃史太君的外孫,寶玉則是史太君的嫡孫。

簡簡單單,就把寧榮兩府大部份人物關係勾勒出來,都是透過冷子興之口。

有兩點特別值得注意:

(1) 寧國府到了賈珍一代,明顯無法繁衍,開支散葉不來,賈珍、賈蓉的混帳,亦令惜春想與他們劃清界線;

(2) 榮國府有所繁衍,卻分出赦政兩房。賈璉本為賈赦之子,賈璉之妻本為賈赦之媳,二人卻為賈政、王夫人理事,手指拗出唔拗入,賈赦及其妻邢氏因此不滿,復添以寶玉深得賈母歡心、元春又入了宮,賈赦及邢氏更恨得牙癢癢。

不過,榮國府雖繁衍,畢竟「生齒日繁,事務日盛,主僕上下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那日用排場費用,又不能將就省儉,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加上「這樣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冷子興於是認為,榮國府只是如古人所云:「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脂批有這麼一條:

此回 (第二回) 亦非正文,本旨只在冷子興一人,即俗謂「冷中出熱,無中生有」也。其演說榮府一篇者,蓋因族大人多,若從作者筆下一一叙出,盡一二回不能得明,則成何文字?故借用冷字一人,略出其大半,使閱者心中,已有一榮府隱隱在心,然後用黛玉、寶釵等兩三次皴染,則耀然於心中、眼中矣。此即畫家三染法也。

用冷子興來交待,是曹雪芹別出心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