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30日 星期日

十一國慶?

10 月 1 日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慶。當大家享受著假日的歡樂,似乎再無人知道,半個世紀前,一群南來知識分子,對此一政權是始終抱持根本不認同的態度。

新亞書院創辦人之一錢穆先生說:「(中共國號代表著) 從此以下,中國不由中國人自己領導,需改由非中國人如馬恩列史來領導。」他是不把堅持共產主義的中國人看成真正的中國人。

牟宗三批評得更尖銳:「黨的本質就是個魔。共產黨的魔道,就是借用平等性的觀念來作惡,來殺人。殺這麼多人,文化大革命殺那麼慘,居然還有人不以共產黨為罪惡,還相信那些宣傳,有什麼覺悟呢?」

唐君毅撰《中國文化之精神價值》書成,時值中共立國剛過一年,在<自序>中,他說:「吾之此書,成於顛沛流離之際。……身居鬧市,長聞車馬之聲,亦不得從容構思。唯瞻望故邦,吾祖先之不肖子孫,正視吾數千年之文化留至今者,為封建之殘餘,不惜加以蠲棄。懷昔賢之遺澤,將毀棄於一旦。時或蒼茫望天,臨風隕涕。乃勉自發憤,時作時輟,八月乃成。」誰可能把「昔賢之遺澤」「毀棄於一旦」?即中共也。

徐復觀說:「但百十年來,浮薄文人,仗西方某些勢力的聲威,以反孔反中國文化,作嘩眾取寵的資具,此乃五四運動後,中國文化活動中的主流。毛生長於此一主流之中,耳濡目染者數十年。他今日蓋亦乘此主流之勢,故悍然無所顧忌。換言之,毛今日之所作所為,乃百十年來文化發展潮流之應有結果。」將毛澤東看成「五四」反傳統浪潮的直接繼承者。

要之,「反共」似乎是新亞先賢的共識,他們的國慶是 10 月 10 日,新亞早期還會懸掛青天白日旗。

司馬長風不是新亞系,卻是南來知識人中的自由派。

在《中國近代史輯要》裡,他明白指出:「假使孫中山先生不搞聯俄容共,今天的中共和日共差不了多少,只在國會中佔一部份席位而已。」

其經營友聯出版社,不時替新亞系諸君出版書籍。

他又以筆名「秋貞理」在《中國學生周報》發表<關於「保存中國文化」問題>,其中提到「盲愛中國文化固不足取,盲愛西方文化實更糟糕」、「無論是中國人西方人,都一樣是人,而人性是共通的。西方文化的發展偏向人欲、人智與人權,中國文化的發展則偏向人倫、人德與人格。而人欲、人智、人權與人倫、人德、人格都是根源於人性的。把中西人文思想融會貫通,所產生的新人文思想,那就是我判斷和取捨文化的標準。」

夏志清說:「司馬先生是絕對反共的」,他不認同中華人民共和國,可想而知。

數十年過去,前人紛紛作古,新亞校友有聯署反港獨者,同於土共所為,教授們埋首故紙堆,只有第一屆新亞畢業生余英時仍在海外發不平鳴:

「我對共產黨沒有幻想」

「說實話,香港在殖民地時代,自由非常充份,沒有民主,但 1950 年生活在香港,我就感覺沒有任何控制,我要說甚麼說甚麼,我要做甚麼做甚麼,只要不犯法。」

「我看英國人在香港是有功勞的,說老實話。當時是殖民地,被他割去一塊,是個奇大恥辱,結果讓中國開一個門戶,開一個將西方學術、文化傳進中國的門戶。所以最早像辛亥革命,孫中山就在香港大學念過書,在香港念過書。」

「他 (英國) 不可能太早 (在香港推行民主的制度),因為他最早也不願意放棄香港啊。他非到中共一定要香港,97 一定要還,九龍一定要一塊還,但那時候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沒那麼多時間佈置。而且佈置也沒用啊,最後交給共產黨,共產黨也照樣方法要控制,這不能怪英國,我覺得英國已經做得很好了。」

忘記歷史的民族就沒有未來,香港人能否會意?所謂國慶是否真的能開懷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