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7日 星期四

再論脂評本較程高本優勝

關於脂評本 (即庚辰本) 比程高本 (即程乙本) 好,今再舉三例以說明。

第七十七回:

王夫人笑道:「你 (指芳官) 還強嘴。我且問你,前年我們往皇陵上去,是誰調唆寶玉要柳家的丫頭五兒了?幸而那丫頭短命死了,不然進來了,你們又連夥聚黨遭害這園子呢。你連你乾娘都欺倒了,豈止別人!」(脂評本)

王夫人笑道:「你還強嘴。我且問你,前年我們往皇陵上去,是誰調唆寶玉要柳家的丫頭五兒了?你連你乾娘都欺倒了,豈止別人!」(程高本)

「幸而那丫頭短命死了」非常重要,柳五兒的死,代表寶玉陣營勢力再弱一分,王夫人政變成功多一分,怎可刪去?為了讓柳五兒在後四十回成為寶玉的丫鬟,因而刪去這一句,這是對曹雪芹原意的不尊重,也影響讀者對寶玉狀況的判斷,寶玉當時的狀況實在很壞,不少心腹親信都被王夫人趕走了。

再看第五十七回「慈姨媽愛語慰癡顰」:

紫鵑忙也跑來笑道:「姨太太既有這主意,為什麼不和太太說去?」(脂評本)

紫鵑忙跑來笑道:「姨太太既有這主意,為什麼不和老太太說去?」(程高本)

一字之差,卻是天淵之別!「太太」指寶玉母親王夫人,「老太太」指史太君賈母。

據脂評本,紫鵑這句是要薛姨媽弄清楚,決定寶玉婚事的關鍵人為賈政和王夫人,而不是賈母。欲替黛玉作說客,當找王夫人。這也暗示賈母是許可寶黛愛情,不許可者乃賈政和王夫人。

不過,到了程高本,因要在後四十回「黑化」賈母,於是「太太」之前加一「老」字,結果王夫人、賈母看待寶黛愛情的分歧被淡化了、模糊了,整場寶黛愛情悲劇的始作俑者亦由王夫人巧妙轉為賈母。賈母從此含冤受屈百多年,變了拆散鴛鴦的「老乞婆」,這是多麼可悲!一切都是高鶚續書搞的鬼。

第六十九回尤二姐吞金死後:

揭起衾單一看,只見這尤二姐面色如生,比活著還美貌。賈璉又摟著大哭,只叫「奶奶,你死的不明,都是我坑了你!」賈蓉忙上來勸:「叔叔解著些兒,我這個姨娘自己沒福。」說著,又向南指大觀園的界牆,賈璉會意,只悄悄跌腳說:「我忽略了,終久對出來,我替你報仇。」天文生回說:「奶奶卒於今日正卯時,五日出不得,或是三日,或是七日方可。明日寅時入殮大吉。」賈璉道:「三日斷乎使不得,竟是七日。因家叔家兄皆在外,小喪不敢多停,等到外頭,還放五七,做大道場才掩靈。明年往南去下葬。」天文生應諾,寫了殃榜而去。(脂評本)

那裡已請下天文生,擇定明日寅時入殮大吉;五日出不得,七日方可。賈璉道:「竟是七日。因家叔家兄皆在外,小喪不敢久停。」天文生應諾,寫了殃榜而去。(程高本)

「揭起衾單一看,只見這尤二姐面色如生,比活著還美貌。賈璉又摟著大哭,只叫『奶奶,你死的不明,都是我坑了你!』賈蓉忙上來勸:『叔叔解著些兒,我這個姨娘自己沒福。』說著,又向南指大觀園的界牆,賈璉會意,只悄悄跌腳說:『我忽略了,終久對出來,我替你報仇。』」全段文字被刪去。

可是,此段非常要緊,正因為賈璉堅持要替尤二姐報仇,他日後才決絕地把王熙鳳休掉。否則,鳳姐被休如何講得過去?

程高本寫得好是一回事,它令曹雪芹原本安排的伏線泯滅了又是另一回事,從後者看,它是戕賊了《紅樓夢》,對《紅樓夢》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