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30日 星期一

五十、預備致治

「開元之治」乃唐代繼「貞觀之治」以後另一盛世。它的出現,固然是出自玄宗及其臣下的努力,但早在進入「開元」之前,治世的跡象已經顯露。

睿宗仍然在位的時候,其已經嚴格規定二十五歲為投軍從伍的最低年齡,五十五歲以後得免兵役。

壬辰,令天下百姓二十五入軍,五十五免。(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這其實是人道意識、精神的表現。

解琬又被起用為朔方大總管,裁減戍兵十萬人,節省軍費開支。

己巳,以右御史大夫解琬為朔方大總管。琬考按三城戍兵,奏減十萬人。(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對於農業,睿宗高度重視。

戊子,幸滻東,耕籍田。(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睿宗傳位給太子李隆基之後,又要求隆基巡視邊境,西自河、隴,東及燕、薊,選將練卒。

(先天元年,公元七一二年十一月)上皇誥遣皇帝巡邊,西自河、隴,東及燕、薊,選將練卒。甲午,以幽州都督宋璟為左軍大總管,并州長史薛訥為中軍大總管,朔方大總管,兵部尚書郭元振為右軍大總管。(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這一方面固然是為了防範太平公主,但另一方面更是為了重振西北、東北邊防。

十一月,乙酉,奚、契丹二萬騎寇漁陽,幽州都督宋璟閉城不出,虜大掠而去。(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玄宗繼位後,其基本上沒有違背父親的意願,人道意識更加顯露。

(先天二年,公元七一三年)春,正月,乙亥,誥:「衛士自今二十五入軍,五十免;羽林飛騎並以衛士簡補。」(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楊相如上疏直言,玄宗極為欣賞。

晉陵尉楊相如上疏言時政,其略曰:「煬帝自恃自強,不憂時政,雖制敕交行,而聲實舛謬,言同堯、舜,跡如桀、紂,舉天下之大,一擲而棄之。」又曰:「隋氏縱欲而亡,太宗抑欲而昌,願陛下詳擇之!」又曰:「人主莫不好忠正而惡佞邪,然忠正者常疏,佞邪者常親,以至於覆國危身而不寤者,何哉?誠由忠正者多忤意,佞邪者多順指,積忤生憎,積順生愛,此親疏之所以分也。明主則不然。愛其忤以收忠賢,惡其順以去佞邪,則太宗太平之業,將何遠哉!」又曰「夫法貴簡而能禁,罰貴輕而必行;陛下方興崇至德,大布新政,請一切除去碎密,不察小過。小過不察則無煩苛,大罪不漏則止姦慝,使簡而難犯,寬而能制,則善矣。」上覽而善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嚴挺之的直言敢諫,亦被玄宗加許。

庚申,敕以嚴挺之忠直宣示百官,厚賞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二月,庚子夜,開門然燈,又追作去年大酺,大合伎樂。上皇與上御門樓臨觀,或以夜繼晝,凡月餘。左拾遺華陰嚴挺之上疏諫,以為:「酺者因人所利,合醵為歡。今乃損萬人之力,營百戲之資,非所以光聖德美風化也。」乃止。(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尤有進者,玄宗能做到「不違農時」。

先是,修大明宮未畢,夏,五月,庚寅,敕以農務方勤,罷之以待閒月。(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對於軍容不整,玄宗也極為在意,有時甚至過分嚴厲。

己亥,上幸新豐;癸卯,講武於驪山之下,徵兵二十萬,旌旗連亙五十餘里。以軍容不整,坐兵部尚書郭元振於纛下,將斬之。劉幽求、張說跪於馬前諫曰:「元振有大功於社稷,不可殺。」乃流新州。斬給事中、知禮儀事唐紹,以其制軍禮不肅故也。上始欲立威,亦無殺紹之意,金吾衛將軍李邈遽宣敕斬之。上尋罷邈官,廢棄終身。(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只有薛訥、解琬,深得玄宗賞識。

時二大臣得罪,諸軍多震懾失次,惟左軍節度薛訥、朔方道大總管解琬二軍不動,上遣輕騎召之,皆不得入其陳。上深歎美,慰勉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選用政治人才方面,玄宗重用姚元之。元之後來復名姚崇。

甲辰,獵於渭川。上欲以同州刺史姚元之為相,張說疾之,使御史大夫趙彥昭彈之,上不納。又使殿中監姜皎言於上曰:「陛下常欲擇河東總管而難其人,臣今得之矣。」上問為誰,皎曰:「姚元之文武全才,真其人也。」上曰:「此張說之意也,汝何得面欺,罪當死!」皎叩頭首服,上即遣中使召元之詣行在。既至,上方獵,引見,即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元之吏事明敏,三為宰相,皆兼兵部尚書,緣邊屯戍斥候,士馬儲械,無不默記。上初即位,勵精為治,每事訪於元之。元之應答如響,同僚皆唯諾而已,故上專委任之。元之請抑權幸,愛爵賞,納諫諍,卻貢獻,不與群臣褻狎;上皆納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姚元之嘗奏請序進郎吏,上仰視殿屋,元之再三言之,終不應;元之懼,趨出。罷朝,高力士諫曰:「陛下新總萬機,宰臣奏事,當面加可否,奈何一不省察!」上曰:「朕任元之以庶政,大事當奏聞共議之;郎吏卑秩,乃一一以煩朕邪?」會力士宣事至省中,為元之道上語,元之乃喜。聞者皆服上識君人之體。(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壬寅,以姚元之兼紫微令。元之避開元尊號,復名崇。(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張九齡。

左拾遺曲江張九齡,以元之有重望,為上所信任,奏記勸其遠諂躁,進純厚,其略曰:「任人當才,為政大體,與之共理,無出此途。而向之用才,非無知人之鑒,其所以失溺,在緣情之舉。」又曰:「自君侯職相國之重,持用人之權,而淺中弱植之徒,已延頸企踵而至,諂親戚以求譽,媚賓客以取容,其間豈不有才,所失在於無恥。」元之嘉納其言。(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張九齡得到姚元之極力推薦,玄宗因此對他十分信任,加以重用。

其他如劉幽求、張說,亦得到玄宗的重用。可惜的是,張說與姚元之不和。

十一月,乙丑,劉幽求兼侍中。(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甲辰,獵於渭川。上欲以同州刺史姚元之為相,張說疾之,使御史大夫趙彥昭彈之,上不納。又使殿中監姜皎言於上曰:「陛下常欲擇河東總管而難其人,臣今得之矣。」上問為誰,皎曰:「姚元之文武全才,真其人也。」上曰:「此張說之意也,汝何得面欺,罪當死!」皎叩頭首服,上即遣中使召元之詣行在。既至,上方獵,引見,即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為令朝政穩定,玄宗最後外調張說出任相州刺史。其原來職務由黃門侍郎盧懷慎擔任。另外,劉幽求亦被罷為太子少保,相信是和張說的事情有關。

姚崇即為相,紫微令張說懼,乃潛詣岐王申款。他日,崇對於便殿,行微蹇。上問:「有足疾乎?」對曰:「臣有腹心之疾,非足疾也。」上問其故。對曰:「岐王陛下愛弟,張說為輔臣,而密乘車入王家,恐為所誤,故憂之。」癸丑,說左遷相州刺史。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劉幽求亦罷為太子少保。甲寅,以黃門侍郎盧懷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王琚本來深得玄宗寵信,但由於他被群臣進言曰「王琚權譎縱橫之才,可與之定禍亂,難與之守承平。」,玄宗於是漸漸疏遠他。

中書侍郎王琚為上所親厚,群臣莫及。每進見,侍笑語,逮夜方出。或時休沐,往往遣中使召之。或言於上曰:「王琚權譎縱橫之才,可與之定禍亂,難與之守承平。」上由是浸疏之。是月,命琚兼御史大夫,按行北邊諸軍。(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用人唯賢,善納諫言,這在玄宗的行事作風上也可看到。

玄宗又曾告戒京畿縣令善養黎民百姓,實現「以民為本」的施政理念。

冬,十月,辛卯,引見京畿縣令,戒以歲饑惠養黎元之意。(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對外方面,沙陀族的朱邪金山派遣使者入貢,時為先天元年,即公元七一二年十月,辛酉。

辛酉,沙陀金山遣使入貢。沙陀者,處月之別種也,姓硃邪氏。(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沙陀」原是西突厥的一部,又名「處月」。由於他們遊牧於現今新疆準噶爾盆地東南一帶,而當地有大沙丘,他們因此被稱為「沙陀」。

「沙陀」人的姓氏原本為「硃邪」,亦稱「朱邪」。唐代末年,由於朱邪赤心鎮壓龐勛起兵有功,被賜姓名為李國昌。黃巢起事,李國昌之子李克用利用手上的沙陀騎兵打平黃巢,被朝廷封為河東節度使,坐鎮太原(今山西太原)。其後來更與宣武節度使朱全忠(坐鎮汴梁,今河南開封)逐鹿中原,其子李存勖最後消滅朱氏建立的後梁,成立沙陀人的第一個中原政權:後唐(以洛陽為首都)。

後唐乃五代的第二個王朝,而五代的第三、四個王朝,即後晉、後漢,其創立者亦和李克用的河東軍團有密切關係。後晉的創立者石敬瑭,他原本為後唐明宗李嗣源的女婿,而李嗣源正是李克用的其中一個養子,李存勖的義兄。又後漢的建立者劉知遠,他原本是李嗣源、石敬瑭的部下,後晉亡國前,知遠坐鎮太原(河東軍團的根據地),與沙陀騎兵關係密切。

直至後漢亡國,後周(由漢人郭威建立)建立,沙陀人才因騎兵戰鬥力轉弱而喪失其在中原的影響力。沙陀人對中國中古史的影響,可謂深遠,其實肇始於朱邪金山擔任沙陀首領的時期。

返回正題,除了沙陀,吐蕃亦遣大臣來求和。

甲午,吐蕃遣其大臣來求和。(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玄宗又委任大祚榮為左驍衛大將軍、渤海郡王;以其所部為忽汗州,令祚榮兼任都督。

初,高麗既亡,其別種大祚榮徙居營州。及李盡忠反,祚榮與靺鞨乞四北羽聚眾東走,阻險自固。盡忠死,武后使將軍李楷固討其餘黨。楷固擊乞四北羽,斬之,引兵逾天門嶺,逼祚榮。祚榮逆戰,楷固大敗,僅以身免。祚榮遂帥其眾東據東牟山,築城居之。祚榮驍勇善戰,高麗、靺鞨之人稍稍歸之,地方二千里,戶十餘萬,勝兵數萬人,自稱振國王,附於突厥。時奚、契丹皆叛,道路阻絕,武后不能討。中宗即位,遣侍御史張行岌招慰之,祚榮遣子入侍。至是,以祚榮為左驍衛大將軍、渤海郡王;以其所部為忽汗州,令祚榮兼都督。(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東北地區得以安定。

雖然,玄宗寵信宦官高力士,下開唐代宦官專權的弊端。

初,太宗定制,內侍省不置三品官,黃衣廩食,守門傳命而已。天後雖女主,宦官亦不用事。中宗時,嬖倖猥多,宦官七品以上至千餘人,然衣緋者尚寡。上在籓邸,力士傾心奉之,及為太子,奏為內給事,至是以誅蕭、岑功賞之。是後宦官稍增至三千餘人,除三品將軍者浸多,衣緋、紫至千餘人,宦官之盛自此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但細觀高力士的言行,其與唐代以後的宦官如李輔國、程元振、馬元贄等明顯有分別。

姚元之嘗奏請序進郎吏,上仰視殿屋,元之再三言之,終不應;元之懼,趨出。罷朝,高力士諫曰:「陛下新總萬機,宰臣奏事,當面加可否,奈何一不省察!」上曰:「朕任元之以庶政,大事當奏聞共議之;郎吏卑秩,乃一一以煩朕邪?」會力士宣事至省中,為元之道上語,元之乃喜。聞者皆服上識君人之體。(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宦官能夠憑著忠心直言進諫,並調和君主、大臣之間的矛盾、衝突,在國史上,只怕唯有高力士能做到。

如是,宦官專權的惡夢,明顯未為玄宗考慮到,它乃玄宗寵信高力士的「意外效果」。

總括而言,我們可以說,「開元之治」乃睿宗、玄宗兩代合力經營、締造的結果。失去了任何一人的努力,「開元之治」是怎樣也不會出現的。

還有,補充一點,曾經得到睿宗稱讚的李日知,其先後任職侍中、刑部尚書。先天元年(壬子,公元七一二年)十二月,日知退休。

辛卯,以李日知守侍中。(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十二月,刑部尚書李日知請致仕。(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日知為官,每「不行捶撻」,不使用嚴刑,而以「動之以情」的方式感化違法者。其因此深得吏民的愛戴。

日知在官,不行捶撻而事集。刑部有令史,受敕三日,忘不行。日知怒,索杖,集群吏,欲捶之;既而謂曰:「我欲捶汝,天下人必謂汝能撩李日知嗔,受李日知杖,不得比於人,妻子亦將棄汝矣。」遂釋之。吏皆感悅,無敢犯者,脫有稽失,眾共謫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