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2日 星期三

五十、「二聖」相持

關於高宗暗中籌謀制衡武皇后之方法,我們過去已經講過。可是,自咸亨三年(壬申,公元六七二年)開始,局面似乎有了新的轉變。

和「關隴集團」有關係之大臣姜恪率先離世。

己卯,侍中永安郡公姜恪薨。(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侍中之官位因而出缺。後由張文瓘(文瓘於儀鳳三年九月離世)繼任。

咸亨四年(癸酉,公元六七三年)十月,閻立本亦去世,其生前任職中書令。

冬,十月,壬午,中書令閻立本薨。(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高宗至此可謂痛失左右手。

雖然,武后方面,許敬宗於咸亨三年八月逝世。

秋,八月,壬午,特進高陽郡公許敬宗卒。(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就著許敬宗的諡號,朝中更曾有過一番討論。太常博士袁思古建議以「繆」為諡號,彥伯以思古與敬宗有怨,反對用思古之主意。戴至德認為「繆」可以接受。不過,最後之結果,高宗卻是採取了禮部尚書陽思敬之意見。敬宗於是被諡曰「恭」。

太常博士袁思古議:「敬宗棄長子於荒徼,嫁少女於夷貊。按《諡法》,『名與實爽曰繆,』請諡為繆。」敬宗孫太子舍人彥伯訟思古與許氏有怨,請改諡。太常博士王福畤議,以為:「得失一朝,榮辱千載。若嫌隙有實,當據法推繩;如其不然,義不可奪。」戶部尚書戴至德謂福畤曰:「高陽公任遇如是,何以諡之為繆?」對曰:「昔晉司空何曾既忠且孝,徒以日食萬錢,秦秀諡之曰『繆』。許敬宗忠孝不逮於曾,而飲食男女之累過之,諡之曰『繆』,無負許氏矣。」詔集五品已上更議,禮部尚書陽思敬議:「按《諡法》,既過能改曰恭。請諡曰恭。」詔從之。敬宗嘗奏流其子昂于嶺南,又以女嫁蠻酋馮盎之子,多納其貨,故思古議及之。福畤,勃之父也。(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敬宗死後,高宗又命劉仁軌改脩國史,時為咸亨四年三月。

三月,丙申,詔劉仁軌等改脩國史,以許敬宗等所記多不實故也。(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發展到這裡,高宗、武后之羽翼可謂各有消減。而為了爭取朝中之主導權,高宗一早已向太子李弘一邊著手,對太子及輔助太子之官員加以提拔、重用。

咸亨三年(壬申,公元六七二年)十月,己未,高宗詔太子監國。

冬,十月,己未,詔太子監國。(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邢文偉原為典膳丞,因能「撤膳進諫」太子,高宗對之極為賞識,擢升為右史。

太子罕接宮臣,典膳丞全椒邢文偉輒減所供膳,并上書諫太子。太子復書,謝以多疾及入侍少暇,嘉納其意。頃之,右史缺,上曰:「邢文偉事吾子,能撤膳進諫,此直士也。」擢為右史。(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除了邢文偉,高宗又重用王及善。

太子因宴集,命宮臣擲倒,次至左奉裕率王及善,及善曰:「擲倒自有伶官,臣若奉令,恐非所以羽翼殿下也。」太子謝之。上聞之,賜及善縑百匹,尋遷左千牛衛將軍。(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此時,高宗或已經做好讓位予太子之準備,其擢升太子身邊之賢能官員,正是為了令交接順利。這樣,武后便無操縱朝政之機會。

咸亨四年(癸酉,公元六七三年)八月,辛丑,高宗又以患上瘧疾為由,令太子於延福殿受諸官員啟事。

八月,辛丑,上以瘧疾,令太子於延福殿受諸司啟事。(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太子李弘距離為帝之日,可謂不遠矣。

當然,這一切全為武后所知,武后亦非全無對策。

上元元年(甲戌,公元六七四年)三月,武皇后奏召武元爽之子武承嗣於嶺南,襲爵周公,拜尚衣奉御。四月,辛卯,武承嗣升遷為宗正卿。

賀蘭敏之既得罪,皇后奏召武元爽之子承嗣於嶺南,襲爵周公,拜尚衣奉御;夏,四月,辛卯,遷宗正卿。(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八月,朝廷又向天下宣佈高宗稱天皇、武后稱天后。此應該也是武后意圖宣示自己地位的一種方式。

秋,八月,壬辰,追尊宣簡公為宣皇帝,妣張氏為宣莊皇后;懿王為光皇帝,妣賈氏為光懿皇后;太武皇帝為神堯皇帝,太穆皇后為太穆神皇后;文皇帝為太宗文武聖皇帝,文德皇后為文德聖皇后。皇帝稱天皇,皇后稱天后,以避先帝、先后之稱。改元,赦天下。(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然而,武后之舉動並未動搖高宗。上元元年九月,高宗下詔追復長孫晟、長孫無忌之官爵,並以無忌曾孫長孫翼襲爵趙公。

九月,癸丑,詔追復長孫晟、長孫無忌官爵,以無忌曾孫翼襲爵趙公,聽無忌喪歸,陪葬昭陵。(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長孫無忌曾大力反對武氏被立為皇后,其因此才不得善終。現今長孫晟、長孫無忌被追復官爵,此必不能是武后的主意,而是高宗個人的決定。

而由高宗有此決定,其欲恢復「關隴集團」之影響力之意圖,日益明顯。

高宗又重用郝處俊,因其有能使李賢、李顯互相和睦之遠見。

甲寅,上御翔鸞閣,觀大酺。分音樂為東西朋,使雍王賢主東朋,周王顯主西朋,角勝為樂。郝處俊諫曰:「二王春秋尚少,志趣未定,當推梨讓棗,相親如一。今分二朋,遞相誇競,俳優小人,言辭無度,恐其交爭勝負,譏誚失禮,非所以崇禮義,勸敦睦也。」上瞿然曰:「卿遠識,非眾人所及也。」遽止之。(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我們可以說,直至上元元年的年底,高宗在朝中仍有一定的影響力,武后對之尚有忌諱。

可是,進入上元二年(乙亥,公元六七五年)三月,高宗之風眩病情惡化。其不得已令朝臣商議使天后攝知國政。

上苦風眩甚,議使天后攝知國政。(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郝處俊、李義琰堅決反對武后臨朝聽政,高宗遂止之。

中書侍郎同三品郝處俊曰:「天子理外,后理內,天之道也。昔魏文著令,雖有幼主,不許皇后臨朝,所以杜禍亂之萌也。陛下奈何以高祖、太宗之天下,不傳之子孫而委之天后乎!」中書侍郎昌樂李義琰曰:「處俊之言至忠,陛下宜聽之。」上乃止。(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對於郝處俊、李義琰,武后固然厭惡。不過,其心中更想及一問題:倘若日後自己親政,其當以哪些人協助自己處理政務?對此問題的解答,終令武后起用了一批新晉文官,時稱「北門學士」者。

天后多引文學之士著作郎元萬頃、左史劉禕之等,使之撰《列女傳》、《臣軌》、《百僚新戒》、《樂書》,凡千餘卷。朝廷奏議及百司表疏,時密令參決,以分宰相之權,時人謂之北門學士。禕之,子翼之子也。(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

著作郎元萬頃、左史劉禕之等,皆是文學之士,而為武后所重用。朝廷奏議及百官表疏,武后不時密令這些人負責參決,以分宰相之權,時人稱之為「北門學士」。劉禕之,乃劉子翼之兒子。

事勢至此,壁壘已經分明。高宗以宰相級官員(即中書、門下、尚書)為自己之羽翼,制抑武皇后;至於武后,則另辟蹊徑,起用一批新的文學之士(即「北門學士」),以削弱高宗陣營在朝中決策之影響力。

本來如此相持下去,高宗未必處於不利,奈何其病況日壞,此終令武后有機可乘。

補充一點,「北門學士」之設立雖是為了助成武后之奪權,但此做法無疑令更多出身寒門之人才可藉科舉晉身仕途,此對破除門第壟斷政權、使治權進一步開放而言,是有正面、積極的意義的。

正當宮中蘊釀著風雨,有一韋弘機,卻可做到大公無私,依法辦事。

(上元二年)夏,四月,庚辰,以司農少卿韋弘機為司農卿。弘機兼知東都營田,受詔完葺宮苑。有宦者於苑中犯法,弘機杖之,然後奏聞。上以為能,賜絹數十匹,曰:「更有犯者,卿即杖之,不必奏也。」(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