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31日 星期六

八十七、太宗中後期對各問題的處理

太宗在位晚期,面對著不同種類的問題。其中一個問題為官員貪污。

太宗曾設置「朝集使」。所謂「朝集使」,是指歲首親奉貢物入京師的地方長官。太宗初未嘗設邸予「朝集使」,直至貞觀十七年,太宗始命設邸。

先是,諸州長官或上佐歲首親奉貢物入京師,謂之朝集使,亦謂之考使;京師無邸,率僦屋與商賈雜居。上始命有司為之作邸。(資治通鑑卷一百九十七)

「朝集使」中每有貪贓枉法者,席辯即為其中一人。

滄州刺史席辯坐贓污,二月,庚子,詔朝集使臨觀而戮之。(資治通鑑卷一百九十七)

由太宗對待席辯之做法,可見其並不容許官員貪污。

不過,太宗雖嚴厲處分貪污官員,其對高祖一朝之遺臣卻仍然留有餘地。此作風在他處理黨仁弘時即可被看出。

高祖之入關也,隋武勇郎將馮翊黨仁弘將兵二千餘人,歸高祖於蒲板,從平京城,尋除陝州總管,大軍東討,仁弘轉餉不絕,歷南寧、戎、廣州都督。仁弘有才略,所至著聲跡,上甚器之。然性貪,罷廣州,為人所訟,贓百餘萬,罪當死。上謂侍臣曰:「吾昨見大理五奏誅仁弘,哀其白首就戮,方晡食,遂命撤案;然為之求生理,終不可得。今欲曲法就公等乞之。」十二月,壬午朔,上復召五品已上集太極殿前,謂曰:「法者,人君所受於天,不可以私而失信。今朕私黨仁弘而欲赦之,是亂其法,上負於天。欲席蒿於南郊,日一進蔬食,以謝罪於天三日。」房玄齡等皆曰:「生殺之柄,人主所得專也,何至自貶責如此!」上不許,群臣頓首固請於庭,自旦至日昃,上乃降手詔,自稱:「朕有三罪:知人不明,一也;以私亂法,二也;善善未賞,惡惡未誅,三也。以公等固諫,且依來請。」於是黜仁弘為庶人,徙欽州。(資治通鑑卷一百九十六)

另一個太宗面對的問題是「皇子為都督、刺史者多幼稚」。對此問題,太宗接納褚遂良之建議,留諸年幼皇子於京師。

時皇子為都督、刺史者多幼稚,遂良上疏,以為:「漢宣帝云:『與我共治天下者,其惟良二千石乎?』今皇子幼稚,未知從政,不若且留京師,教以經術,俟其長而遣之。」上以為然。(資治通鑑卷一百九十六)

大臣之間的不和亦令太宗感到困擾。張亮和侯君集曾相互排詆,即其一例。

壬辰,以太子詹事張亮為洛州都督。侯君集自以有功而下吏,怨望,有異志。亮出為洛州,君集激之曰:「何人相排?」亮曰:「非公而誰!」君集曰:「我平一國來,逢嗔如屋大,安能仰排!」因攘袂曰:「鬱鬱殊不聊生!公能反乎?與公反!」亮密以聞。上曰:「卿與君集皆功臣,語時旁無它人,若下吏,君集必不服。如此,事未可知,卿且勿言。」待君集如故。(資治通鑑卷一百九十六)

平等對待每個臣屬,此可謂乃太宗處理大臣不和之唯一方法。

早期追隨太宗之大臣、將領相繼離世。

(貞觀十六年)冬,十月,丙申,殿中監郢縱公宇文士及卒。上嘗止樹下,愛之,士及從而譽之不已,上正色曰:「魏徵常勸我遠佞人,我不知佞人為誰,意疑是汝,今果不謬!」士及叩頭謝。(資治通鑑卷一百九十六)

新晉大臣水平參差,致令太宗中後期之施政每有不如前的地方。慶幸的是,太宗此時仍有仁心。其仍願意修改不人道之刑法。

刑部以反逆緣坐律兄弟沒官為輕,請改從死。敕八座議之,議者皆以為「秦、漢、魏、晉之法,反者皆夷三族,今宜如刑部請為是。」給事中崔仁師駁曰:「古者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奈何以亡秦酷法變隆周中典!且誅其父子,足累其心,此而不顧,何愛兄弟!」上從之。(資治通鑑卷一百九十六)

對於雙親之死,太宗亦始終耿耿於懷,悶悶不樂。

(貞觀二十年)癸未,上謂長孫無忌等曰:「今日吾生日,世俗皆為樂,在朕翻成傷感。今君臨天下,富有四海,而承歡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負米之恨也。《詩》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勞。』奈何以劬勞之日更為宴樂乎!」因泣數行下,左右皆悲。(資治通鑑卷一百九十八)

房玄齡雖有微小之過失,但太宗以其有數十年之功勳,仍未有對之加以懲處。

房玄齡嘗以微譴歸第,褚遂良上疏,以為:「玄齡自義旗之始翼贊聖功,武德之季冒死決策,貞觀之初選賢立政,人臣之勤,玄齡為最。自非有罪在不赦,搢紳同尤,不可遐棄。陛下若以其衰老,亦當諷諭使之致仕,退之以禮;不可以淺鮮之過,棄數十年之勳舊。」上遽召出之。頃之,玄齡復避位還家。久之,上幸芙蓉園,玄齡敕子弟汛掃門庭,曰:「乘輿且至!」有頃,上果幸其第,因載玄齡還宮。(資治通鑑卷一百九十八)

貞觀二十一年(丁未,公元六四七年)春,正月,高士廉病逝。太宗竟不顧自身久病初癒,放聲慟哭。即使長孫無忌進諫,太宗仍未止息。

(貞觀二十一年)春,正月,開府儀同三司申文獻公高士廉疾篤;辛卯,上幸其第,流涕與訣;壬辰,薨。上將往哭之,房玄齡以上疾新愈,固諫,上曰:「高公非徒君臣,兼以故舊姻戚,豈得聞其喪不往哭乎?公勿復言!」帥左右自興安門出。長孫無忌在士廉喪所,聞上將至,輟哭,迎諫於馬首曰:「陛下餌金石,於方不得臨喪,奈何不為宗廟蒼生自重!且臣舅臨終遺言,深不欲以北首、夷衾,輒屈鑾駕。」上不聽。無忌中道伏臥,流涕固諫,上乃還入東苑,南望而哭,涕下如雨。及柩出橫橋,上登長安故城西北樓,望之慟哭。(資治通鑑卷一百九十八)

太宗既有仁心,又能「順眾人之所欲」,其終可「取古人所不能取,臣古人所不能臣者」。

辛卯,上曰:「朕於戎、狄所以能取古人所不能取,臣古人所不能臣者,皆順眾人之所欲故也。昔禹帥九州之民,鑿山槎木,疏百川注之海,其勞甚矣,而民不怨者,因人之心,順地之勢,與民同利故也。」(資治通鑑卷一百九十八)

最後,讓我們以太宗自白成功心得,來結束本章。

庚辰,上御翠微殿,問侍臣曰:「自古帝王雖平定中夏,不能服戎、狄。朕才不逮古人而成功過之,自不諭其故,諸公各率意以實言之。」群臣皆稱:「陛下功德如天地,萬物不得而名言。」上曰:「不然。朕所以能及此者,止由五事耳。自古帝王多疾勝己者,朕見人之善,若己有之。人之行能,不能兼備,朕常棄其所短,取其所長。人主往往進賢則欲置諸懷,退不肖則欲推諸壑,朕見賢者則敬之,不肖者則憐之,賢不肖各得其所。人主多惡正直,陰誅顯戮,無代無之,朕踐祚以來,正直之士,比肩於朝,未嘗黜責一人。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故其種落皆依朕如父母。此五者,朕所以成今日之功也。」顧謂褚遂良曰:「公嘗為史官,如朕言,得其實乎?」對曰:「陛下盛德不可勝載,獨以此五者自與,蓋謙謙之志耳。」(資治通鑑卷一百九十八)

細言之,太宗以為自己成功之道有五:

一、 「見人之善,若己有之」

二、 「棄其所短,取其所長」

三、 「見賢者則敬之,不肖者則憐之,賢不肖各得其所」

四、 「正直之士,比肩於朝,未嘗黜責一人」

五、 「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故其種落皆依朕如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