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25日 星期日

葛量洪的功與過

葛量洪曾在 1954 年底往美國進行巡迴演講,宣揚香港的良好形象。在六星期的行程中,他到了十六個城市,無論發表演說,抑或出席電視台訪問、公開論壇,其不時強調香港作為亞洲自由堡壘的特殊地位,特別在題為<香港 - 東方柏林>與<香港 - 自由基石>等演說,此一看法尤其突出,深刻地改變了當時美國對香港的印象。

葛量洪在國民政府執政時期又曾訪問中國大陸。至中共建國,訪問活動中止。直到 1955 年底,葛量洪才與妻子以私人身分前往北京遊覽,並與時任國務院總理的周恩來見面。不過,二人盡量避談香港前途問題,更對澳門應否舉辦開埠四百周年慶典出現分歧。雙方會面實不愉快。

葛量洪在任十年半,是香港史上任期第二長的港督。他卸任後,由柏立基接任。

葛量洪晚年居於倫敦,仍關心香港事務,且常在不同場合發言和撰文,支持香港。另外,他撰有回憶錄《Via Ports - From Hong Kong To Hong Kong》,詳細交代自己的公職生涯,以及對殖民地部、中國和香港的看法。回憶錄 1984 年 9 月由曾景安譯成中文。1978 年 10 月 4 日,葛量洪病逝,終年七十九歲。香港立法局於同年 10 月 11 日的會議上為他默哀一分鐘。

關於葛量洪的評價,毫無疑問,他順利應對了當時各種挑戰,例如:

1. 促使香港從轉口港過渡成製造業中心,為香港日後經濟急速發展奠下基礎;

2. 落實公營房屋政策,妥善安置難民,給予他們基本生活;

3. 革新醫療設施及改善教育質素。

對於五十年代以「重建與發展」為主題的香港而言,葛量洪是做出成績,他被評為「香港史上最傑出的港督之一」、「戰後香港最主要的建築師之一」,甚至像麥理浩所說:「他是偉大的管治者,擁有偉大的人格,是最偉大的港督」,都非過譽。

可是,從另一方面看,葛量洪擱置「楊慕琦計劃」,致使香港未能進行大幅度的政治改革。他對香港人的判定 (只重工作和賺錢,求「穩定的環境」、「合宜的稅率」和「公正的司法」,不了解民主),也導致香港人政治意識薄弱。精英管治在英治年代無問題,但隨著中高層外籍官員遠去,代之以土生土長的港人,他們習慣了「聽 Boss」、「不知道怎樣當 Boss、怎樣當個 Master」(王光亞語),精英管治反成為官員媚共及施政無章法繼而失效失信的禍源。某種意義上,特區政府的施政危機,植根於葛量洪。

和葛量洪不同,澳洲華商、先施百貨創辦人馬應彪第四子馬文輝,自「楊慕琦計劃」出台後,不斷研究如何實踐「港人自治」(即港人怎樣有更多管理自己事務的權利,進而逐步透過普選建立本土政府以達獨立)。葛量洪擱置政改,馬文輝聯合五百個民間團體反對,他倒有先見之明。

2020年10月24日 星期六

「楊慕琦計劃」擱置與香港前途的擬定

早在三十年代,隨著大英帝國國力消減,一眾殖民地要求獨立的呼聲愈來愈高。《1931 年西敏法令》的通過,賦予英國各自治領更大自治權,成為殖民地邁向獨立的先聲。二戰爆發,殖民地獨立計劃被迫擱置。戰後,殖民地獨立訴求重新湧現,印度、緬甸、錫蘭等地紛紛獨立,令港督楊慕琦亦大膽推出「楊慕琦計劃」,希望香港能走上同樣的道路。

「楊慕琦計劃」推出後,各界反應不一。葛量洪接任港督,對香港前途問題的判定與楊慕琦有別,他認為,香港問題不在於自治或獨立,而在於與中國的關係。要處理香港的前途,屬於外交層面的事,而非殖民地層面,給予香港自治乃至獨立,反而激起中國不滿,有害香港發展。

葛量洪表示,「香港要麼是英國的殖民地,要麼是中國廣東省的一部分」,相信香港不可能獨立。他又指出,普遍香港人只想要「穩定的環境」、「合宜的稅率」和「公正的司法」,工作和賺錢至上,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民主,故此由一班專家治理香港更顯合適 (換言之,他同意精英管治)。

葛量洪的取態影響到「楊慕琦計劃」的落實。與此同時,國共內戰爆發,新中國成立,大量難民湧港,使香港前景不明朗。國共兩黨勢力及其支持者不時在港製造騷亂,令葛量洪擔心香港一旦有民主選舉,將會被國共兩黨利用、控制,成為顛覆推翻英國殖民統治的工具。加上兩局議員認定計劃「是一個太危險的做法」,商界如怡和洋行亦表反對,在這種情況下,英國政府在 1952 年 10 月以「時機不合」為理由,正式宣佈放棄「楊慕琦計劃」,香港自此再沒有重大的政制改革。

關於香港前途問題,在回憶錄中,葛量洪有更詳細的講解。

他表示,國民政府還在大陸掌政,宋子文就曾經坦言,國民政府「將在廿五年內收回香港」。中共方面,周恩來也曾威脅利用解放軍攻佔香港。所以葛量洪覺得,無論中國將來建立起甚麼樣的政府,這個政府終有一日都會要求取回香港。

新界佔香港一大部分,亦是食水主要來源,其邊界線橫跨啟德機場,偏偏新界是租借地,1997 年 7 月 1 日必須交還中國,葛量洪判定殖民地政府在 1997 年後實在無法繼續運作。於是在中國何時取回香港,他盡量向中國遊說:如果中國即時單方面收回香港,英國必定會在撤出前大肆破壞,調走資金,最終只讓中國取得一座「空殼」,相反,中國能等到 1997 年才取回香港,英國就會很大機會完好無缺的把香港交給中國;而中國更可以在 1997 年前的時間繼續向香港輸出各種物資,以賺取豐厚外匯。

葛量洪的現實政治眼光,某種意義上成就中共「長期打算,充分利用」的對港方針。直到麥理浩上京,香港前途議題未再被正式提出。

順帶一提,葛量洪相信,如果中日戰爭沒有爆發,共產黨不會立國,故此,日本要就共產黨立國負上責任。不過,對於中共「赤化」鄰國,葛量洪不以為然,即使國民黨執政,也難保一個強大的中國不會向鄰國施加壓力。

2020年10月23日 星期五

葛量洪對雙十暴動的定性及分析

<香港總督呈殖民地部大臣函>

對於雙十暴動發生的成因,葛量洪經過獨立調查,指出首在徙置區居住環境的惡劣 (即港府安頓難民措施未臻完善)

欲得此項暴動之正當評價,與其所以發生之緣起,及其所予當局之難題,必須明瞭徙置區域及其中居民之概況。此等區域,乃九龍紛亂中之焦點。三年以來,香港政府已著手進行極力將數以萬計無家可歸之人,重為安置。此等人多數為由大陸而來之難民,聚居於遍布本港市區之僭建寮屋,異常擠逼,既易發生大火,又極妨害健康。至現在為止,已徙置者有二十萬人,其中約有一十二萬五千人,被安置於三個區域,每區有七層樓宇多座,分設房間,其用意一半是將極少可用作建屋之平地,盡量利用。一半是期在最速時間內安置大量居民,而所取租值,則為若輩力量所可負擔者,因此,該等樓宇,只可將各項設備,減至最低限度,而又必須在市區內建築庶將居民安置於就近其工作之所在地,否則若輩寧願繼續在街上或山邊之僭建寮屋居住耳。

次在徙置區居民生活艱困,心恨中共奪去自己原有的一切。

居民本身,其生活水準大部份僅差堪自給,鮮有或簡直可說並無個人財產,其大多數在本港皆無根基,平日謀職困難,有等只獲得低微工金。若輩由家鄉逃出,則其時運之不齊,致孕育失望與淒苦之感,自屬常事,其中多無濃厚之政治信念,惟大多數人均怨恨中國現時政權給予彼等艱苦,既有如是政治觀念,則其傾向國民黨可以想見,此項背景之解釋,一如乾柴候火待燃,以若輩所住地方人口之密度觀之 (大約必為世界上最密之地),當可了解警察打破困難之苦與除暴安良之切。良以群眾所蓄情緒,變化莫測,如被黨徒及罪犯等利用,以遂所圖,則可成為一種可畏之武器。

值得注意是「如被黨徒及罪犯等利用,以遂所圖,則可成為一種可畏之武器」,葛量洪不認為徙置區居民為暴動主謀,他們只是被利用而已。

有謂暴動乃事先預謀,對此,葛量洪不以為然。

九龍之暴動,並無任何證供,足以謂之為有事先預謀,所有表示,反指出暴動乃本身發起,又如謂暴動乃因任何特別事情而策劃,則其展開應更廣濶,且極可能牽連香港本島在內。

暴動更多是九龍北部的罪犯、强徒、三合會黨羽趁亂劫掠,擾亂社會秩序。

其實在初期之二十四小時,暴動只幾限在九龍西北方之一細小而人口稠密之全部區域,由最初時期起,罪犯,强徒,及三合會之黨羽,利用紛亂,以遂其欲,實屬無疑。而關本港所得之罪案報告,幾半數發生自九龍之北部,即是次暴動之中心,事屬明顯。

另有指暴動乃國民黨特務策劃,葛量洪亦不同意,指「參加暴動者,因有國民黨之信仰,而受罪犯等煽動,此等罪犯,只為一己之利益及勢力著想」。

在此次紛亂當中,警察採取强烈行動,結果,此等黨徒,至今仍在拘禁者其數甚夥。因暴徒大部份所襲擊之物業,乃屬於支持現在中國政府之人士 (尤以在十月一日懸掛共產黨旗者為甚)。有人曾謂此次暴動,乃為國民黨工作之特務所策劃。其實九龍之暴動,乃從本身發動,參加暴動者,實乃為己,而非為人。該參加暴動者,因有國民黨之信仰,而受罪犯等煽動,此等罪犯,只為一己之利益及勢力著想,在荃灣雖無證據以證明在九龍方面起事之前,已有預謀,惟似有國民黨之信仰者與三合會黨徒連結,以清算舊賬,並意圖在勞工方面,爭取領導地位。

葛量洪指出,警方初時行動盡量克制,理由是警察「日常之工作,須與民眾打成一片」,該盡量避免挑起彼此「永久仇視」。

所以在第一晚整個時間,當騷亂只限於極小區域時,警方之目的,第一係將騷亂抑制,以免其蔓延,其次係用不致引起嚴重傷亡之普通警察方法加以制服。竊以為警方此種措施,既適當而又易於瞭解者。警察之職任,係爭取與維持民眾之信心,蓋其日常之工作,須與民眾打成一片。因此當其確知普通方法不能奏效之前,凡屬可以挑起其本身與其所服務民眾之間之永久仇視者必須適當避免使用足以令人致死之武器或其他方法。假如警方在第一晚所行之策略,足以證明係充份適當,而一般情勢在凌晨時間亦經恢復平靜,繼而在十一日晨有公共交通工具行駛及恢復其他常態,則具有種種理由可以希望在含有興奮情緒之「雙十節」過去之後,此種情緒之熱度將會降至爆發點以下,而騷動亦可終結。

可是,隨著亂事持續,以及暴徒有極大流動性,更高規格的武力不得不使用,甚至要請軍方介入。

當十一日貼近上午十時,騷動再度發生時,對法律及秩序之威脅,顯然更為嚴重。此時警方已發出命令,强調各警隊如需用任何武力,包括使用槍械以鎮壓擾亂者,則須逕行使用,不必再為遲疑,俾能立即控制局面。在下午十二時三十分會議時,顯示當時情勢,警方雖採更為嚴厲之方法,仍不能達其目的。其主要原因,係難以直接打擊暴徒,以其有極大之流動性也。因此,決議請軍方援助。於是英軍總司令乃決定出動三營軍隊,將受影響之區域,加以警戒。

葛量洪認為,警察裝備宜有所改善,警察通傳訊息辦法及警察流動性也應提高。

他最後說:

警察自己在極大忍耐及不屈不撓態度下行事,雖然在六十名因傷斃命者中,有四十四名由於警察行動所致,然警方已盡其可能,令死傷數目減至最低程度。陸軍執行工作,亦具有效率,而在與平民接觸之全部過程中,皆能心平氣和,體察民情,以赴於事。

並重申:

此次遺憾事端,值得再行提請注意者,則為人數眾多流入香港及九龍狹小市區所呈現之十分現實問題,此等問題,已產生空前人口過擠與其連帶引起對法律與秩序威脅之現象……香港政府在其有限之地土,物資,金錢下,過去及現在均盡其所能以改善此等無家可歸難民之狀況,但無多大之移民去處以減少其人數,又無外來援助以補充香港之收容難民力量,其改善工作遲緩而又困難,同時類似十月所爆發之事件,其危險仍常存在,而須加緊戒備者也。

始終把暴動定性為港府處理難民問題不周所致。

<九龍及荃灣暴動報告書>第一章 - 引言

引言開首即指出,國共兩黨支持者在香港作政治宣示,事甚普遍,警方一直密切跟進有關消息,以防衝突發生。

十月十日即一九一一年中華民國辛亥革命紀念日稱為「雙十節」每年均視為中國國民黨之最大節令而予以慶祝;而十月一日即一九四九年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正式成立之紀念日,每年均視為中國共產黨之最大節令而予以紀念。凡遇此等時節,各該政權之支持者,遂裝飾樓宇,燃放炮竹並舉行戶內政治集會,此種集會,通常係在職業工會會址,酒樓或戲院內舉行,中央人民政府及台灣國民政府之旗幟紛紛在職業工會樓宇,工商業樓宇及私人屋宇上高懸。此種慶祝引起相當程度之政治感想。在此等時節來臨常恐有暴亂發生之危險,港人對此一向有所認識。故每年均照例採取預防步驟,此等步驟包括管制集會與祝典,禁止戶外公開集會及遊行及警察各部門之特別警戒,警員假期均予停止而所有警察均作準備,並設法取得關於任何可引致破壞和平之計劃消息,監視已獲知之政治活動中心,派出特別巡邏隊及搜索隊,並令防暴隊隨時準備出動。

和<香港總督呈殖民地部大臣函>相呼應,引言把暴動成因歸結到人口急增以致擠逼。

香港市區人口擠逼情形,與移居香港者之徙置狀況,需在此予以簡短之說明,盖因此兩項問題乃成為暴動事件之重要背景。在一九四五年日人終止佔領香港時本港人口約為六十萬,目前估計超過二百五十萬,其中二百萬或以上,在環繞海港有樓宇地區居住,而其中超過一百萬人係在九龍居住者。在一九四六年末期,來港人數激增或可達一百萬人;第二次來港人數激增係在一九四九年與一九五零年中國內戰後期進入本港之難民,其數約為伍拾萬人……

難民生活艱困,且同情國民黨。

彼輩大都為同情國民黨或至少亦為反共者,其中甚多係從未與香港有關係,由華北或華中而來者。到目前為止,彼輩與本港之廣東人士之相處亦僅達到一有限之程度而止。目前在本港居住之難民包括各等級人士;大部份係曾經享過優越生活之窮人,例如在國民黨政府時期,在中國係為業主,商人,官員或軍人者;彼輩對恢復其以前在中國過活日子希望甚微,而其氣質亦往往因其所處逆境而加壞。此為亡命異地者之常事。

徙置區人口高度密集,易生衝突。

彼輩現散居本港各地,其中多數原住於海港兩面環繞市區山邊上之寮屋或就其經濟能力所及以高價頂讓樓宇,致使原有住客為利所動將所居讓出轉向寮屋居住。目前在寮屋居住者尚有約三十萬人,但在過去數年來政府已徙置約二十萬人,其中一半以上係徙置於九龍西北面三處徙置區大樓之內,每一大樓由一組「H」形七層高之樓宇十間至廿五間組成,每間有房約三佰五十至八佰個,可容二千至四千人,由西至東計,該三處徙置區大樓之人口為:李鄭屋三萬三千人,石硤尾伍萬伍千人及大坑東三萬八千人,此三處高度密集之人口超過拾弍萬伍千人,其中大都係同情國民黨反對目前中國政府者;此種反對之主要成因係關個人觀感問題,雖然,加入右翼工會及其他團體之散漫組織者亦甚多……此九龍西北面全部地區之普遍人口稠密程度約計每英畝有二千人左右。

有國民黨背景的三合會社團 (和字組、「十四 K) 從中介入挑撥煽動。

本港事件之另一特點乃係三合會,此乃約於三百年前在中國創立為秘密團體,由愛國人士組成以反清復明為任務,有等並支援孫中山先生之革命運動,其中首領一人於一八九七年奉孫先生之命來港組織中和堂,其目的為鼓勵本港之中國僑胞,支持孫先生之運動。一九一一年起義後,該堂之愛國目的達成,其後遂產生一和字組。該組目前有二十個以上之三合會,會員總計約有五萬人。此等團體連同其他較小集團蛻變為不法歹徒,從事「保護」及敲詐工作及其他犯罪事件,但對三合會之儀式仍有若干項予以保留。此等團體組設,及「保護」煙格,私寨等等,指揮淫媒及扒手,欺凌小販及店主並在其「領土」之內「調解」糾紛。近年來吸引更多會員並獲較大勢力。因其為不法團體為時甚久,故甚難對個別會員繩之以法。蓋以中國人士對之,深懷戒懼,誠恐若將其活動向政府揭發,能招致無情報復。直至一九四九年執行遞解出境辦法,有效防止三合會活動,故能對此等黨徒予以較為緊密之控制。嗣後遞解出境辦法有大部份不能採用,而嚴重之罪案因而增加。在法庭加以控告冀能予以監禁之辦法,比遞解出境收效尤遜,因在公開審訊時,甚難找得證人對三合會會員提出證供也。此等三合會中有一名「十四 K」者,係在國民黨政權時期,在廣州創立,而為半官式政治性之地下組織,其會員多係國民黨陸軍人員及低級官吏。此團體因難民來港人數激增,遂在港建立起來,逐漸增加勢力,最近會員人數增加,大部份係貧窮之難民,包括青年人甚多。近年來此「十四 K」三合會會員之活動,幾全屬暴徒與歹徒之行動。在過去一年來,曾有跡象證明此「十四K」三合會曾將其會員人數及活動擴大,企圖在九龍尤其是西北地區,獲致稱雄地位。此等暴徒團體在木屋區內及在徙置區大樓中,有穩固地位。凡三合會內之派別,其組織為遇有機會時,取一致行動,而每派均有其走差,小組領隊及打手。

引言最後說:

在一九五六年十月十日以前,並無任何跡象顯示在該日會有激烈之反共示威或暴亂,所獲悉者只為國民黨份子,欲在該日在香港舉行最大規模之慶祝,冀抵銷十月一日之慶祝情緒。在雙十節日早晨,各裝飾及慶祝之各項準備,均較往年為優,此點至為明顯……經廣泛調查之後仍未發覺在下開論及之李鄭屋事件發生前,有任何策動暴亂之計劃,亦未有跡象證明與外界有共謀行動。

不同意暴動是事先預謀及國民黨特務策劃。

<九龍及荃灣暴動報告書>第五章 - 概評及結論

I. 九龍暴動的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

在十月十日由下午二時至下午三時二十分,徙置事務處之職員及產業,初為攻擊之目標。至警察介入保護一職員免再遭毆擊時起,遂引起群眾之憤怒。此等群眾,幾全屬徙置居民,惟有等報告則謂其中有陌生口面。所無可置疑者,則甚多徙置居民,為三合會員及不法之徒,把握如此有利機會,以向法律及治安挑戰,自然不致有所遲疑。此階段雖短,惟繼後之平靜期間,三合會黨羽,曾傳言謂李鄭屋處,因為國民黨旗被職員除下事,已發生紛亂,手足 (此等黨徒之術語) 應速往謀利。

第二階段

由十月十日下午六時半至十月十一日上午六時,三合會之黨魁,陸續露面。初時黨徒僅個別行動,惟至下午十時,證明有組織之黨徒,由持有大面國民黨旗之人領導,在石硤尾徙置區大樓出發。在十月十一日之早上時間中,深水埗有一幫商店,皆與共產黨有關係者,為「和」字頭或「十四 K」黨徒率領群眾劫掠。

第三階段

由十月十一日上午十時至翌晨早上 (事情轉變更為劇烈,因暴動至此已與慶祝雙十節並無直接關係)。三合會黨徒,又劫掠一幫商店,及小型工廠。此項黨徒,在上午及下午初間時行動,比前更為堅決,更為破壞。車上搭客及九龍城之店主,在以毆打來作威脅之兇燄下被逼「購買」國民黨旗,實為勒索之一貫方式。在此時間,警察遭受强烈攻擊,逼不得已逐漸施用槍械。正規軍隊抵達,包圍騷動地區,及施用槍械,使大隊群眾有組織之抗拒,迅速消散。至半夜時,只有零星行劫黨徒仍在九龍活動。

II. 九龍暴動警方行動的局限

暴動地點人煙稠密、多婦孺小童,往往阻撓警方行動。

在考慮處理暴動,須常念及九龍西北部人口,極為稠密,估計在每一英畝有二千多人。除夜深外,在此區域內各街道,常有老幼人等紛集於是,從事彼等之工作。如有迥異尋常之事發生,例如交通失事,或口角相爭,即有過百人聚集。除非速行辦理,否則數分鐘內,可集結數以千計之人群……在此過度擠擁情形之下,警察行動深受阻撓。加以好奇旁觀者多,其中包括婦孺甚多。暴徒領袖在此層人幕後,獲得掩護,實屬並無困難。在此次暴動中所攝得之照片,得見警察被人擲石,或施放烟彈時,小童常在群眾前線。在此種情形之下,警察雅不欲冒險,施用槍械,殺及有小童在內之旁觀閒人。

暴徒又極具流動性。

又暴動黨徒,常不泥守彼等陣地。當警察出現,即散開逃竄。如發令開槍,子彈將會多數射入撤退群眾之背。但警察除非開槍,否則在縱橫之街道中作游擊戰,實處於不利地位。

且有地理優勢。

同時又因此種住宅樓宇甚為特色,每層均有一連串騎樓,極利於居高臨下,而以近在手邊之器物,擲擊警察。其實由此等有利據點上,早有大件石頭及三合土方塊,太重而不適宜投擲者,亦經落在警察隊伍與車輛及消防之車輛中矣。在徙置區大樓處,有一隊警察,面對七層建築物,此建築物附有連接之騎樓,伸向街之兩旁。目擊其上擠滿群眾,其中或為並無成見之旁觀者,或為暴徒,此等暴徒以磚片及重石作為武器使用。警察須集中施用催淚彈或嘔吐彈,始能維持秩序。

不怕烟彈槍彈。

如將催淚彈或嘔吐彈向撤退迅速之暴徒隊伍施發,或向以石擲警察之騎樓上施發,收效頗微。在此種環境之下,不久暴動群眾便消失其恐懼烟彈之心。暴動既進展到施用槍械無可避免之程度,烟彈已證明為徒勞無功之武器。即使施用槍彈,對群眾不論其是否在騎樓上,或散開各橫街上,而其中雜有暴動黨徒者,其被遠處方在推進中之警察擊中,實比擊中密結暴動群眾之首領為少。

兼無任何肯定目標及單一團體集中統理。

在九龍之暴動群眾,有極端流動性……彼等實缺乏任何甚為肯定之目標。由警察觀點而言,此項缺乏任何肯定目標,乃育成九龍情勢極重要因素之一,因此令警察方面,不能預料群眾暴動之目標,又不能預先採取行動以應付暴行之新發展。故對於紛擾初期,直至包圍各主要肇事之中心,及施行戒嚴令為止,必須承認暴徒實處於主動地位,續後由盤問口供所得,雖有充份證供,證明其為有組織之三合會活動,惟表露並無一高級三合會或其他團體,集中統理暴動進行。又在十月十日下午在李鄭屋處初度起事之前亦無預謀滋擾。此等黨徒組織,保存秘密會社之「手足」密切關係,一如世界各地同樣之「保護」或勒索黨幫。每黨視某一地區為其特別「地頭」,經常魚肉該區內之居民,尤以小商人為甚,在未利用有利情形之前,彼等無須特別計劃,只須在其特別「地頭」內,速將口令或暗號傳遞,令黨人集合舉事。此等黨幫傾向國民黨,因其中具有政治淵源者,其中多數黨幫係同情國民黨者,在雙十節對旗幟之印象經常呈現,故造成廣泛紛擾後,黨徒等遂向剛在十日前懸掛共產黨五星旗之店戶攻擊。再有進者,純粹之黨幫份子,本身或無彰明之政治聯繫,惟以用國民黨旗為號召及掩護之故,得獲積極或消極之多數人士支持,此等人士,有深厚之政治同情心,惟未必主張使用暴力。

翌日,在警察全力對付深水埗區時,九龍城及油蔴地方面之黨徒遂乘機勒索及劫掠,當警察開始决定開槍及正規軍隊實行開入九龍時,大規模之抗拒,即急激崩潰。由此可以證明暴徒並無一定之目標,一見局勢轉移,即願放棄彼等製造普遍紛亂之工作。

警方受制於「與民眾合作,必要用機智或勸導,儘量減少使用武力」的理念。

警察之主要職責為警戒及保護。訓練警察,著重於必要與民眾合作,必要用機智或勸導,儘量減少使用武力。在應付紛亂事態,任何警察人員之職責,必須極力忍耐。只在自衛救命或在嚴重而繼續妨害公安時,始可使用槍械。此種態度維持限度,直至有堅決及延長性之破壞本港法紀事情發生,而除用槍械外,所有各種制止方法經已全用而無效時為止,警務處長指令其部屬之行動,須配合其公認之職責及工作。

復受制於裝甲車缺乏,運輸及交通工具有限。

暴動群眾之流動策略,令警察之結集必須極有伸縮及活動力。少數之裝甲車,證明有無上價值。可惜有限之運輸及交通工具,結果使工作人員未能常收人盡其用之效耳。

遂無法迅速平亂。

III. 荃灣暴動成因分析

在荃灣方面,暴動亦因反對有等「雙十節」裝飾而發生。並無證據謂十月十日前有預謀。但由日後所獲得有關十月十日及十一日之集會之情報,及由向各工廠資方提出各種要求之相同點,覺得在荃灣右翼工會領袖及其他反共份子受九龍方面暴動消息所鼓動,採取協定步驟,以恐嚇各工廠資方,意圖迫引彼等驅逐左翼工人,並承認右翼工會為工人之唯一代表。當寶星紗廠之暴動群眾,因其暴力及破壞行為成功,變至發狂失性,後又覺警察不向之對抗,暫能在該市展開暴動,不受制阻,遂襲擊左翼工會及其他樓宇,並毒打在其內居住者。本港右翼及左翼工會之間,相爭劇烈,已有多年之事實,必須牢記。凡政治觀念相反之工人,相並工作及相並居住,如在荃灣區域者,尤能產生特別强烈之感覺。在十月內慶祝兩個國慶期間,形成强烈對敵,以前不時有暴行事件發生,舊恨留存而向對方清算。

IV. 對警察、駐港英軍介入予以表揚

在大體上言,警察作為保安部隊之工作極之妥善。尤以在面對不斷擲石眾多人數,其紀律及鎮定之處,實堪嘉許。

本港正規防軍之官兵處事,均以從容忍耐,而略帶堅果態度出之,實堪嘉許。此乃十月十一日晚間大規模紛亂,得以迅速崩潰之主要因素之一。

軍隊之指揮官與警察,聯絡極佳。前者在運輸及其他方面,協助敏捷。九龍陸軍醫院,處理受傷事件,任務重大。

2020年10月22日 星期四

雙十暴動 (下)

除了九龍,雙十暴動也牽涉荃灣。

1956 年 10 月 9 日,寶星紗廠有工人在宿舍內掛出中華民國國旗及裝飾物,並在窗上貼有「中華民國萬歲」標語,準備翌日慶祝「雙十節」用。廠方晚上派人巡視宿舍,擔心標語會引起同居宿舍的親共工人反感,遂決定除去所有旗幟與裝飾。豈知廠方行動招致親國民黨工人不滿,謠言更盛傳廠方禁止工人慶祝「雙十節」,工人信以為實,情緒激動。

早在 10 月 4 日,親國民黨的寶星紗廠委員會已開會決定,一旦廠方反對慶祝「雙十節」,將向其他工會呼援。又國民黨黨員、三合會會員亦答應給予助力。10 月 11 日中午,寶星紗廠親國民黨工人在華興學校聚集,要求寶星紗廠廠方:

1. 懸掛中華民國旗幟;

2. 辭退所有親共工人;

3. 革除在 10 月 9 日反對裝飾的職員。

工人用手帕環紮左臂,或將中華民國國旗放在外衣胸袋,以資識別。

下午四時三十分,一隊約五十名穿白衣黑裙頭戴草帽的紡紗女工,由鄰近工廠前往寶星紗廠,要求廠方掛回旗幟。人群開始集結,大多數為穿黃褐色布短褲及襯衣的男性工人,他們向廠方呼罵。

警方到場,呼籲群眾散開,以理相勸,惟群眾繼續呼叫,情緒激動。警方及後設法用警棍、催淚彈及防暴槍驅散,可惜人數已然增多,工人開始向工廠擲石,多個窗戶被破壞,部份甚至出言恐嚇要將工廠燒毀,有數人手持汽油或煤油若干罐。

警方見事態嚴重,向廠方職員提議不如接受工人訴求,但在場職員無一準備發出命令,只在該廠閘門貼出佈告命工人聽候正式交涉。工人怨憤升溫,對徒步或乘車或搭公共車而過的人發動攻擊,他們又將路中車輛傾覆,縱火焚燒。另有人以石築起障礙物,堵塞路面。

警隊盡力防止襲擊,但苦於現場情況複雜,無法採取果斷有效的行動。這時,有工人已爬入工廠內,從內開放大閘,旁近則燃放爆竹。其他工人如潮擁入,引火焚燒棉花及停在曠場內之一輛貨車,又傾瀉煤油在地板上用火燃點。更有工人衝入宿舍,劫掠或毀壞其中器物,毆打左翼工人。警方試圖制止,未能成功。

與此同時,有警車遭威嚇,附近一輛貨車被傾覆縱火焚燒。由於警署當時只有十六人,距離工廠所在亦近,警方擔心隊員軍器落入群眾之手,或群眾攻擊警署奪取貯存火器,後患無窮,於是在晚上七時十五分撤退,請軍方採取措施以恢復市區秩序。

廠方初不答應工人要求,後來在恫嚇下同意掛旗、燃放可能購得的最大串爆竹,並給予一千元。廠方交款後,群眾離開。其後此廠不再受到攻擊。

英軍總司令應要求將軍隊開入荃灣。直至軍隊抵達為止,親共工會及其他樓房遭受暴徒攻擊及縱火劫掠,內裡的人受到殘暴毆打及侮辱,包括:港九樹膠塑膠業總工會之福利部、港九紡織染業職工總會之福利部,合作社及圖書館、港九絲織業總工會之福利部及學校、港九搪瓷業總工會支會等。

八時五十三分,由工程兵第二十四野戰團派出之部隊,內有軍官四人及其他階級兵員一百二十人,連同團總部離開大欖營,並在九時二十二分抵達荃灣西。九時三十分,軍隊抵達荃灣警署。軍隊與警方合作,照料傷者,送他們到就近的醫院接受治療,同時執行戒嚴令。

由於群眾在某一處被驅散,旋又在別處集合,執行戒嚴令的工作不易進行。荃灣未再有大規模騷動,但尚有少量工廠被衝擊,包括:東方醬油罐頭公司工廠、寶星紗廠第二廠 (前身為新華紡織廠)、會德豐紗廠、南海紗廠等。

大抵每次衝擊,皆有一批人集結在廠外,手持中華民國國旗,由其中發言人以焚毀或劫掠該廠為恫嚇,提出要求,廠方終於被逼接受。而暴徒一有機會,即會毆打親共工人洩忿。

軍隊配合警方拘捕在警署附近暴動及非法集結者,10 月 16 日上午,戒嚴令取消。

歸納荃灣暴動的特點有五:

I. 暴動工人有組織,如由持旗者領導、與哨笛聲響相呼應等。工廠主事人肯掛旗,繳交保護費,或接受其他要求,工人即離去。

II. 凡同情共產黨者居住之屋宇,不論是否工會抑房屋或店戶,一律受到破壞性攻擊,而在內居住者,兼受到殘忍及羞辱待遇,尤以意圖保衛其屋宇者為甚。

III. 以縱火或完全破壞工廠作威脅、勒索,並廣泛强迫購買紙製國旗。

IV. 利用紛亂機會,清算舊賬,對付政敵或以往僱主。

V. 意圖樹立右派工會的壟斷地位,迫廠方革退親共工人。

2020年10月21日 星期三

雙十暴動 (中)

10 11 日上午十時,警方巡邏隊在徙置區大樓李鄭屋附近,被群眾擲石,防暴隊到場驅散。群眾在三合會會員引領下,開始搶劫青山道兩間食品商店,以及兩間工廠。暴徒又强迫乘公共交通工具的人購買中華民國國旗,並襲擊深水埗警署。

儘管警方不斷增援,暴徒之流動性及逃避性更大。催淚彈的效力只能在一地點短期將暴徒驅散,卻無法長遠將亂局平定。暴徒每在街道焚燒木料、紙料,吸引消防車到來,再施以襲擊。警務處處長麥士維認為,暴徒行為已達瘋狂,估計背後必有人加以教唆及煽動,遂拘捕三合會會員,並下令「對暴動不惜以任何需要之方法儘速加以控制,如因情況需要時,應斷然對群眾開槍」。

十二時三十分,輔政司戴維德代理休假的港督葛量洪主持會議,與英軍司令、警務處處長開會檢討騷亂局勢,會議決定出動駐港英軍協助平亂。下午一時四十五分,駐港英軍派出三營步兵連同偵察車開往九龍。

暴徒襲擊深水埗郵局,焚燒多輛汽車。瑞士駐港領事館的副領事兼參贊恩斯特及其夫人,其所乘的士被暴徒迫停,復被襲擊。的士遭傾側、焚燒,副領事夫人死亡、副領事重傷。警方即場拘捕七名參與事件者。

四時,三營軍隊陸續抵達九龍,加上警察斷然對群眾開槍,對亂事有顯著的鎮懾作用。五時四十五分,港府決定實施戒嚴。晚上七時三十分起,整個九龍施行戒嚴令 (西起荔枝角,東至機場外之區域,市民須於十月十一日下午七時三十分起,至十月十二日上午十時止,全部留在屋內),所有公共運輸服務停止,渡海小輪及九廣鐵路英段停駛,為香港歷史首次。

衝突蔓延至九龍城、紅磡及牛池灣。傍晚時分,二千群眾大肆破壞停泊在九龍城巴士總站的巴士,位於侯王道的長城製片廠及萬里片場被搶掠。九龍城區警司率領一防暴隊出動,遭拋擲石頭,後用防暴槍,群眾始散。

紅磡黃埔船塢有群眾集結,向警察擲石,警方開火還擊,並動用裝甲車驅散群眾。晚上,左派港九紡織染業職工總會之支會被四十名三合會黨徒拋擲石頭。九龍城北之義和泰布廠亦被闖入移去一部份貨物,警方到場,暴徒已逃之夭夭。

九時十五分,觀塘淘化大同罐頭製品廠被暴徒恐嚇,如不懸掛中華民國國旗則實行搗毀其工廠,迫得照辦。附近三間小型工廠,即鐵廠,棉紗廠,及首飾玉石工場各一,曾遭人放火及破壞。大坑東、牛頭角及何文田等徙置區皆有零星縱火事件發生。

10 12 日開始,整體局勢大致受控,警方於是大規模搜捕參加暴動,劫掠及縱火人士,在石硤尾徙置區大樓捕去四百九十人,李鄭屋捕去一千多人,大坑東捕去七百人。10 14 日上午十時,九龍全部取銷戒嚴。兩營正規軍,連同輔助偵察車,於該日撤退回營。其餘一營,暨兩隊保安軍隊,繼續留駐九龍。16 日清晨,所有軍隊回營。

2020年10月20日 星期二

雙十暴動 (上)

大陸易手後,大量親國民黨人逃難至香港。每年 10 月 10 日,他們都在聚居地掛上中華民國國旗,以慶祝中華民國國慶 (又稱「雙十節」)。

1956 年 10 月 3 日,港府市政衛生局徙置事務委員會舉行內部會議,規定不得在徙置區的樓宇牆壁張貼旗幟或裝飾物。

10 月 10 日上午九時,兩名徙置事務處職員撕去張貼在李鄭屋徙置區 G 座 6 樓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旗,並於十時三十分拆除懸掛大廈外牆的大型「雙十」徽牌。居民發現後,數百名群眾於十一時包圍徙置區辦事處,兩名職員一度重貼旗幟以息公憤,奉召到場的警員在勸阻民眾後離開。未幾,群眾再次聚集,向警方提出三項要求:

1. 要求港府送出十萬頭炮竹以示道歉;

2. 在大廈外牆懸掛孫中山及蔣介石畫像,並襯以一大面中華民國國旗;

3. 徙置區職員登報道歉,並在群眾面前公開認錯。

要求不獲答應,群眾與警員對峙。

下午二時廿五分,兩名徙置區職員離開辦公室時被群眾追打,警員出手營救,群眾從附近店舖取出汽水樽,向警員投擲。為數六十人的防暴隊早在下午二時到場,遂施放四枚催淚彈,驅散群眾。

二時三十分,另有四隊防暴隊奉命開赴現場。其中一隊防暴隊正處理徙置區大樓所傳出的黑煙時,被群眾從兩座徙置樓宇之騎樓上拋擲石頭,防暴隊再發射三枚催淚彈。警員其後發現徙置區辦公室被搶掠一空及縱火,一大堆傢俬及檔案正在外面燃燒中。消防到場,將火救熄。三時三十分,警方認為事件大致平息,青山道重開。

六時三十分,群眾再度集結,用穢語污言,向警察辱罵,並有人投石。據知此和三合會煽動有關。由於群情汹湧,港島兩隊防暴隊調往九龍。部份群眾展示中華民國國旗,強行衝擊警方防線,警方再次施放催淚彈驅散。

警方盡量克制忍讓,將群眾分散,防止其集合。奈何八時三十五分,一隊有尋釁性之群眾在一戲院外發生一次大騷動。不久紛亂更由李鄭屋地區向東南兩方伸展。

十時,一隊約一千人的群眾,由攜帶中華民國國旗的十四 K 及和安樂三合會會員率領,在石硤尾徙置區大樓出現,開始向車輛擲石,繼而襲擊嘉頓麵飽公司。十時三十分,大規模暴動接連發生。警方封閉多條道路,兼派防暴隊驅散,政治部探員亦到場調查。不過,由於群眾極具流動性,遇警察抵達時,即行分散,然後在附近街道再次集結,繼續襲擊車輛、店舖等等,警隊甚難應付。

兩部奉召前往青山道的消防車駛進大埔道及青山道交匯處時,被群眾以磚、三合土塊及樽密擊。其中一輛的司機頭部被石擊中,消防車失控,撞上行人道,造成二死及多人受傷。馳往出事地點的救護車亦被暴徒襲擊。一傷者被舁上救傷床搬進救護車之際,竟為石所擊中。

十一時,同一地點,有一輛陸軍救護車被人擲石,司機被擊暈,該救護車衝向已失事的消防車背後。消防車全毀。副消防局長乘坐輔助消防隊的吉普車前往現場視察,被群眾截停推翻並縱火焚燒。

嘉頓麵飽公司為一大型機械化焙烘餅食公司,設在一幢三層混凝土建築物內。暴徒先焚燒該公司十二輛貨車,再向公司建築物擲石放火。因公司有易燃貨物,火勢特別猛烈。消防員出動救火,被擲石,後獲警察保護,火勢逐漸受控。

另一支暴徒 (大部份是和字派三合會員) 於旺角警署附近展開暴動,防暴隊用催淚彈驅散。親國民黨群眾疑對有共黨色彩的香島學校縱火,被警察驅散。

2020年10月19日 星期一

國共兩黨對香港安寧的干擾

葛量洪任內,中國大陸的動盪局勢不時影響香港,不少政治紛爭都是和國共兩黨勢力有關。

九龍寨城拆屋風波

早在 1947 年,葛量洪就因為寨城問題與國民政府發生衝突。

且說九龍寨城內的寮屋衛生情況惡劣,葛量洪希望將其遷拆。中華民國外交部駐香港特派員郭德華與葛量洪會談,卻重申中國擁有九龍寨城主權,兼視拆屋行動為帝國主義抬頭。在寶安縣政府支持下,「寶安縣九龍城居民福利會」成功抵抗港府入城整頓,廣州方面,市民發起反英示威,焚毀沙面英國駐廣州總領事館。時任廣東省政府主席的宋子文與英交涉,拒絕英人在寨城的權利。

葛量洪對國民政府的作為無多大理會,他認為港府實際控制著寨城,清拆非法寮屋理所當然。1948 年 1 月 5 日,港府派軍警強行入寨城拆屋,並拘捕當地居民代表二人。事件激起民憤,廣州沙面群眾遊行示威,蔣介石令外交部提出抗議,進行嚴正交涉。雙方最後不願退讓,致使九龍寨城的管理問題一直無法獲得解決。

兩航事件

二戰結束前,中華民國交通部屬下有三大航空公司 - 中航、央航及民航空運隊。國共內戰後期,國府轄下機關開始撤往台灣。中航、央航自 1948 年起從上海將數十架飛機陸續移至香港。

1949 年 2 月,中共在香港策動中航、央航投共。11 月 9 日早上,兩航十二架飛機從啟德機場起飛,前往中國大陸。兩航在香港及海外辦事處的員工亦宣佈投共。

北飛事件發生後,中華民國與美國為防遺留在香港的七十一架飛機被英國移交給中華人民共和國,決定由陳納德出面,在美國註冊成立民航空運公司,將飛機產權轉移給民航空運公司。經過國共美英各方外交角力與法律訴訟後,香港最高法院於 1952 年 10 月 8 日判決:民航空運公司勝訴,取得七十一架飛機。

羅素街事件

1949 年 12 月 2 日,電車工人向電車公司提出五項要求:

a. 每一職工每天生活津貼增加三元;

b. 司機每天底薪由三元七毫半增加至四元零五仙;

c. 如有司機逝世,公司應發放一次性五百元撫恤金;

d. 年終分派花紅、生活津貼及月薪應一視同仁;

e. 以上各項,由 12 月 1 日起生效。

由於資方未能答允勞方要求,電車工人實行罷工,售票員不對市民售票,市民可免費乘坐電車。12 月 28 日凌晨五時,電車公司突然關閉羅素街電車廠 (銅鑼灣羅素街香港電車銅鑼灣電車廠內,今時代廣場現址) ,並開除所有售票員。

在左派人士介入下,電車工會及三十八個團體於羅素街電車廠向電車工人舉行慰問會,期間警員要求電車工人拆除街上擴音器,遭電車工人拒絕。工人又阻止警員前進,警方增援,雙方發生流血衝突。工人利用木棍作武器,增援警員帶上防毒面具,施放催淚彈驅趕工人,事件中有數名警員及三、四十名香港電車職員受傷。

事後葛量洪運用權力將三名工會代表逮解出境。電車公司拒絕承認親共工人成立的「香港電車職工會」,只承認親中華民國的港九工團聯合總會轄下的「域多利電車自由工會」。

秧歌舞事件

國府遷台後,部分國軍官兵、國府官員、商人、躲避「赤化」的大陸人士湧入香港成為難民。他們躋身於鬧市的隱蔽角落,或藏身於斜坡上的木屋,其中一處為港島的摩星嶺。

1950 年 6 月 18 日端午節上午,隸屬左派的「軍政醫職工旅行團」來到摩星嶺山腳,大跳秧歌舞,揮舞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高喊:「回鄉去為人民服務!大陸解放,你們逃來香港,將來香港解放,再逃往何處?」摩星嶺上的難民忍受不住挑釁,出拳相向,雙方發生肢體衝突。事件造成二十多人受傷,其中六人重傷。

一星期後,國民政府的難民被遷往新界東南部的調景嶺。

粵穗慰問團事件、1954 年國泰空難、克什米爾公主號事件

1951 年底,東頭村木屋發生大火,中共乘機派遣「粵穗慰問團」到港慰問災民,葛量洪擔心慰問團在港宣揚「反帝反殖」訊息,對中共建議加以拒絕。葛量洪的做法觸發左派人士不滿,導致九龍出現大規模騷亂。

1954 年 7 月 23 日,國泰航空一架 DC-4「空中霸王」客機,自泰國曼谷飛回香港途中,在中共海南島三亞以東的南海上空,遭兩架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戰鬥機擊落,造成十死八傷。

1955 年 4 月 11 日,一名被中華民國情報部門收買的特工在民航機克什米爾公主號上安裝炸藥。飛機原定接載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代表團前往萬隆參加亞非會議,豈料接近印尼海岸時爆炸,機上十一名乘客及五名機組人員罹難。事後,港府遭大陸方面指責,雙方陷入不和。

結語

我們回顧了葛量洪上任後比較嚴重的政治及外交衝突,無一不與國共有關。當時,香港正處於重建及發展階段,國共的干擾隨時都會令香港的努力功虧一簣,無怪乎葛督會說:「香港問題不在於自治或獨立,而是在於與中國的關係。」

1956 年 10 月 10 日的雙十暴動,可謂中國大陸干擾香港安寧穩定的第一個高峰。這次是國民黨,1967 年是共產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