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利用義和團對付洋人,激發英、美、法、德、俄、日、意、奧八國聯軍攻打北京。當時盛宣懷倡議東南各省互保,避免跟隨中央政府步調,向洋人宣戰。《清史稿.盛宣懷傳》:
二十六年,拳禍作,各國兵艦紛集江海各口。宣懷倡互保議,電線、江、鄂、閩諸疆吏,獲同意,遂與各領事訂定辦法九條,世所稱東南保護約款是也。
細查盛宣懷背景,其與李鴻章淵源甚深。《清史稿.盛宣懷傳》:
盛宣懷,字杏蓀,江蘇武進人……嘗贊置輪船招商局,開採湖北煤鐵礦,李鴻章頗信任之……時鴻章督畿輔,方鄉新政,以鐵路、電報事專屬宣懷……於是之洞賞其才,與王文韶交薦之,遂擢四品京堂,督辦鐵路總公司。入覲,奏言築路與練兵、理財、育才互為用,並請開銀行,設達成館,稱旨,補太常寺少卿……
值得留意是他對修築鐵路的立場。李鴻章等從軍事支援、物流運輸的角度論證築路有必要性,盛宣懷完全同意,換言之,其為李之同路人。又推動教育、財金機構、通訊現代化,盛宣懷不遺餘力,他屬於洋務派陣營,實無疑問。
響應東南互保倡議的地方官員,包括李鴻章、張之洞、劉坤一、袁世凱。《清史稿.劉坤一傳》:
拳匪亂起,坤一偕李鴻章、張之洞創議,會東南疆吏與各國領事訂約,互為保護,人心始定。
《清史稿.張之洞傳》:
二十六年,京師拳亂,時坤一督兩江,鴻章督兩廣,袁世凱撫山東,要請之洞,同與外國領事定保護東南之約。及聯軍內犯,兩宮西幸,而東南幸無事。
劉坤一在甲午戰爭的取態甚為可觀,《清史稿.劉坤一傳》:
日本犯遼東,九連城、鳳凰城、金州、旅順悉陷,北洋海陸軍皆失利。召坤一至京,命為欽差大臣,督關內外防剿諸軍。坤一謂兵未集,械未備,不能輕試,詔促之出關。時已遣使議和,坤一以兩宮意見未洽為憂,瀕行,語師傅翁同龢曰:「公調和之責,比餘軍事為重也。」
一言以蔽之,他認為光緒及帝黨大臣堅持對日作戰的立場根本不切實際,尤其是黃海海戰及平壤陸戰慘敗後,負隅頑抗已不可能,反不如及早議和,平息干戈。這裡他對李鴻章存有同情,對翁同龢不以為然,是明顯的。
至於張之洞,據《清史稿.張之洞傳》,其為洋務派的中堅分子:
(a) 設廣東水陸師學堂,創槍砲廠,開礦務局;
(b) 上疏請整頓水師,每年提專款購置兵艦;
(c) 積極申述修築鐵路的好處,促成其事;
(d) 設槍砲鋼藥專廠;
(e) 於荊襄地區設織布、紡紗、繅絲、制麻革諸局;
(f) 廣立武備、農工商、鐵路、方言、軍醫諸學堂;
(g) 購新出後膛砲,改築西式砲臺,設專將專兵帶領。招募德國人擔任教練,名曰「江南自強軍」。
不過,相比康有為「全變則強,小變仍亡」(<應詔統籌全局折>) 的激進主張,張之洞傾向在保留原有基礎上循序漸進地改革,在「廢四書五經,改試策論」上,張氏的看法是這樣:
時國威新挫,朝士日議變法,廢時文,改試策論。之洞言:「廢時文,非廢五經、四書也,故文體必正,命題之意必嚴。否則國家重教之旨不顯,必致不讀經文,背道忘本,非細故也。今宜首場試史論及本朝政法,二場試時務,三場以經義終焉。各隨場去留而層遞取之,庶少流弊。」
他又提議武舉試火器。
又言:「武科宜罷騎射、刀石,專試火器。欲挽重文輕武之習,必使兵皆識字,勵行伍以科舉。」
張之洞對盛宣懷賞識,更見他跟李鴻章政見一致。
《清史稿.選舉志二.學校二》:
八月政變,由舊黨把持朝局,卒釀成庚子之禍。逮二十七年,學校漸有復興之議。其首倡者,則山東巡撫袁世凱也。初,世凱奏陳東省開辦大學堂章程,有旨飭下各省仿辦,令政務處會同禮部妥議選舉鼓勵章程。
此見袁世凱有份推動教育現代化。
《清史稿.兵志三.陸軍》:
陸軍新制,始於甲午戰後,步軍統領榮祿疏保溫處道袁世凱練新軍,是曰新建陸軍。復練兵小站,名曰定武軍。
此見袁世凱有份建立現代化陸軍。
《清史稿.裕祿傳》:
義和拳起山東,入直境。初,義和會源出八卦教乾坎二系,聚黨直、魯間,為臨清郜生文餘孽,後稱團,專仇教。裕祿初頗持正論,主剿,捕其酋姚洛奇置之法。逾歲,開州傳舉烽,言匪復至,擒渠率斬以徇。居無何,毓賢撫山東,縱匪,匪散入河間、深、冀,而裕祿承風指,忽主撫。袁世凱方將武衛軍,語裕祿:「盍不請嚴旨捕治?」裕祿曰:「拳民無他伎,緩則自消,激則生變。且此委璅事,何煩瀆天聽邪?」已而毓賢去,世凱代之,自興兵疾擊,以故匪不敢近山東,而紛紛入畿疆矣。
袁世凱對義和團嚴厲鎮壓,把他們趕出山東,跟裕祿、毓賢的縱容大相逕庭。「裕祿,字壽山,喜塔臘氏,滿洲正白旗人,湖北巡撫崇綸子」、「毓賢,字佐臣,內務府正黃旗漢軍」,維新思想與漢人背景,令袁站到洋務派一邊,不跟從慈禧太后的主旋律。
假如上文分析無誤,謂東南互保是親李鴻章勢力 (洋務派) 的聯合共識,亦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