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8日 星期三

最高的輕蔑是無言,而且連眼珠也不轉過去

「最高的輕蔑是無言,而且連眼珠也不轉過去。」是魯迅的名言,出自<半夏小集>,收入《且介亭雜文附集》。

魯迅,原名周樹人,字豫才,浙江紹興人。紹興以出產師爺聞名,魯迅作品的尖酸刻薄,很大程度受紹興師爺影響。

魯迅早年留學日本習醫,他希望救治那些被中醫誤治的病人,令其不致獲得亡父的下場。1906 年,魯迅在課堂上觀看日俄戰爭的幻燈片,期間看到有中國間諜被日軍逮捕槍斃,大批中國人竟冷眼圍觀。魯迅為中國人的冷漠無情所刺激,覺悟到「醫學並非一件緊要事,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為不幸的。所以我們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而善於改變精神的是,我那時以為當然要推文藝」,遂毅然棄醫從文。1908 年,國學大師章太炎流亡東京,魯迅師從章氏學習《說文解字》、《莊子》、《楚辭》等。

1909 年,魯迅從日本返回中國。1918 年,魯迅在《新青年》發表中國史上第一篇用現代形式創作的短篇白話文小說《狂人日記》。1921 年,他再發表小說《阿 Q 正傳》。1924 年,魯迅、周作人、林語堂、錢玄同等創辦《語絲》周刊,鼓吹「任意而談,無所顧忌」。

「三一八慘案」發生,魯迅站到學生的一邊。蔣介石「清黨」,他開始批判國民政府。1930 年 3 月,魯迅與郁達夫、田漢、潘漢年、茅盾等成立「中國左翼作家聯盟」(簡稱「左聯」)。「左聯」一方面批評「新月派」如徐志摩、梁實秋為「資產階級代言人」,一方面攻擊支持蔣介石的「民族主義文學」、「三民主義文學」。丁玲、蕭軍、蕭紅都出身「左聯」。

魯迅晚年撰有大量雜文及回憶文章,且和學生許廣平同居。1936 年 10 月,魯迅在上海因肺結核病逝,終年 55 歲。

為何「最高的輕蔑是無言」?因為再不屑、再輕蔑,有言的話,都表示你對對方的看法有反應、有感覺,你對對方的看法有反應、有感覺,這就叫做有所關注、有所在意,怎稱得上是不屑、輕蔑?

「無言」尚不夠,更要「連眼珠也不轉過去」。「無言」可以是刻意有所隱瞞,不敢多講以防禍從口出,此非「最高的輕蔑」。「最高的輕蔑」是理會也不去理會,關心也不去關心。理會也不去理會,關心也不去關心所產生的無言才是「最高的輕蔑」。

李怡說:「寫文章的第一法則,就是千萬不要跟銷路比你少、影響力比你低的報刊或作者開筆戰。」因為跟銷路比你少、影響力比你低的報刊或作者開筆戰,就表示你對他們在意、關注,在意、關注銷路少、影響力低的報刊或作者,不是很可笑嗎?適當的做法應該是:任由他們寫,不去回應。此乃「最高的輕蔑是無言,而且連眼珠也不轉過去」一具體應用。

魯迅的名言還有很多,包括:

「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

「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

「新年對我來說,就是離死亡又近了一年。」

「我只可以說出我為別人設計的話,就是:一要生存,二要溫飽,三要發展。有敢來阻礙這三事者,無論是誰,我們都反抗他,撲滅他。」

「自有歷史以來,中國人是一向被同族屠戮、奴隸、敲掠、刑辱、壓迫下來的,非人類所能忍受的楚痛,也都身受過,每一考查,真教人覺得不像活在人間。」

「沉默啊!沉默啊!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兩間餘一卒,荷戟獨彷徨」

其中,我特別喜歡「有些人們卻一心一意在造專給自己舒服的世界。這是不能如此便宜的,也給他們放一點可惡的東西在眼前,使他有時小不舒服,知道原來自己的世界也不容易十分美滿。蒼蠅的飛鳴,是不知道人們在憎惡他的;我卻明知道,然而只要能飛鳴就偏要飛鳴。我的可惡有時自己也覺得,即如我的戒酒,喫魚肝油,以望延長我的生命,倒不盡是為了我的愛人,大大半乃是為了我的敵人,——給他們說得體面一點,就是敵人罷——要在他的好世界上多留一些缺陷。」頗能給人動力以生存。

順帶一提,魯迅唯一兒子周海嬰出版《魯迅與我七十年》,提到:

「一九五七年,毛主席曾前往上海小住,依照慣例請幾位老鄉聊聊,據說有周谷成等人,羅稷南先生也是湖南老友,參加了座談。大家都知道此時正值『反右』,談話的內容必然涉及到對文化人士在運動中處境的估計。羅稷南老先生抽個空隙,向毛主席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設想疑問:要是今天魯迅還活著,他可能會怎樣?這是一個懸浮在半空中的大膽的假設題,具有潛在的威脅性。其他文化界朋友若有所感,絕不敢如此冒昧,羅先生卻直率地講了出來。不料毛主席對此卻十分認真,沉思了片刻,回答說:『以我的估計,(魯迅) 要麽是關在牢裡還是要寫,要麽他識大體不做聲。』一個近乎懸念的詢問,得到的竟是如此嚴峻的回答。羅稷南先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做聲。他把這事埋在心裡,對誰也不透露。一直到羅老先生病重,覺得很有必要把幾十年前的這段秘密對話公開於世,不該帶進棺材,遂向一位信得過的學生全盤托出。」

「要麽是關在牢裡還是要寫,要麽他識大體不做聲」,如此說來,魯迅都算死得及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