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8日 星期五

雖遭後周擊敗,卻被宋朝內化

南唐把江北淮南十四州割讓予後周,等於喪失天然地理屏障。十四州殷厚的財富,成為後周國庫龐大的源泉,足夠支撐世宗進行對北征討。

南唐戰敗原因,眾說紛紜。

潘學忠認為,南唐開國君主李昪的「息兵安民」政策,令武將遭受打擊和排斥,「使得軍事實力迅速下降並連鎖作用於綜合國力,而一批不懂將略的文士掌權,卻又好大喜功,輕浮無才」(<李昪「息兵安民」政策探微>)。

何建明覺得,李璟禁止人民渡淮求食 (是時大早蝗災流行),卻又截留來自後周境內的糧食以供軍隊,令老百姓反感。同時,為修復湮廢渠塘,南唐政府大肆掠奪農田,闢為屯田,觸發既得利益者不滿,倒戈支持後周 (<論南唐國與中原政權之間的戰爭>)。

方積六從軍事角度分析:後周自高平之戰,積極精簡軍隊,裁汰多名紀律敗壞的將領,一直處於秣馬厲兵的狀態,是一個強而有力的武裝集團。相反,南唐撤掉淮河上的防禦力量,欠缺準備 (<論南唐國與中原政權之間的戰爭>)。

李明以為後周水軍在迫使南唐屈服上起了相當大的作用 (<後周與南唐淮南之戰述評>)

要之,這場戰爭本質上不是一場局部戰爭,而是後周和南唐爭奪中原統一權的戰爭 (杜文玉<論後周與南唐的淮南戰爭>)。世宗大獲全勝,變相奠定統一南北的基礎。

有一點十分有趣,宜特別提出。和兩宋敗亡時相似,南唐軍事越受挫,忠義耿直的大臣越湧現。

如孫晟 (「張永德與李重進不相悅,永德密表重進有二心,帝不之信。時二將各擁重兵,眾心憂恐。重進一日單騎詣永德營,從容宴飲,謂永德曰:『吾與公幸以肺腑俱為將帥,奚相疑若此之深邪?』永德意乃解,眾心亦安。唐主聞之,以蠟丸遺重進,誘以厚利,其書皆謗毀及反間之語,重進奏之。初,唐使者孫晟、鍾謨從帝至大梁,帝待之甚厚,每朝會,班於中書省官之後,時召見,飲以醇酒,問以唐事。晟但言『唐主畏陛下神武,事陛下無二心。』及得唐蠟書,帝大怒,召晟,責以所對不實。晟正色抗辭,請死而已。問以唐虛實,默不對。十一月,乙巳,帝命都承旨曹翰送晟於右軍巡院,更以帝意問之;翰與之飲酒數行,從容問之,晟終不言。翰乃謂曰:『有敕,賜相公死。』晟神色怡然,索袍笏,整衣冠,南向拜曰:『臣謹以死報國!』乃就刑。並從者百餘人皆殺之,貶鍾謨耀州司馬。既而帝憐晟忠節,悔殺之,召謨,拜衞尉少卿」)。

如劉仁贍 (「劉仁贍請以邊鎬守城,自帥眾決戰,齊王景達不許,仁贍憤邑成疾。其幼子崇諫夜泛舟渡淮北,為小校所執,仁贍命腰斬之,左右莫敢救,監軍使周廷構哭於中門以救之,仁贍不許。廷構復使求救於夫人,夫人曰:『妾於崇諫非不愛也,然軍法不可私,名節不可虧,若貸之,則劉氏為不忠之門,妾與公何面目見將士乎!』趣命斬之,然後成喪。將士皆感泣」)。

如李延鄒 (「郭廷謂使者自金陵還,知唐不能救,命錄事參軍鄱陽李延鄒草降表。延鄒責以忠義,廷謂以兵臨之,延鄒擲筆曰:『大丈夫終不負國為叛臣作降表!』廷謂斬之」)。

他們寧死不屈,其氣節與「宋亡三傑」(張世傑、陸秀夫、文天祥) 類似。

竊以為經濟繁榮 (《管子》:「衣食足而後知榮辱」) 與文化學術昌盛乃南唐、兩宋軍力薄弱而義士輩出的主因。

宋雖滅亡南唐,但仍秉承其遺風,清人尤侗《艮齋雜說》:「李後主亡國,最為可憐,宋徽宗其後身也。神宗一日幸秘書省,見江面國主像,人物儼雅,再三歎訝。適後宮有娠者,夢李後主來謁,而生端王」,未必是事實,卻耐人尋味。

[主要參考資料]

1. 司馬光,《資治通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