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24日 星期二

三十一、安祿山、史思明登場

白樂天《長恨歌》有兩句詩云:「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這可說是對天寶十四載「安史之亂」的最佳描劃。然則,「安」、「史」各指何人?答曰:「安」乃安祿山,「史」即是史思明。

據史書記載,安祿山本是營州雜胡,初名阿犖山 (又稱軋犖山)。

安祿山者,本營州雜胡,初名阿犖山。(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他的母親阿史德氏,是一名信仰祆教的突厥巫師 (參考榮新江《安祿山的種族與宗教信仰》)。

其母,巫也。(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至於其父,則是昭武九姓的粟特人。所謂「昭武九姓」,主要是指康、史、安、曹、石、米、何、火尋、戊地九姓 (據《新唐書》),乃中國南北朝、隋、唐時期對西域錫爾河以南至阿姆河流域的粟特人及其來華後裔之統稱。「昭武九姓」於唐代又被稱為「九姓胡」。

安祿山父親死後,其母阿史德氏改嫁突厥人安延偃。適逢安延偃的部落破裂潰散,安祿山於是和安延偃兄長之子安思順逃奔入唐,其改名「安祿山」自此始。

父死,母攜之再適突厥安延偃。會其部落破散,與延偃兄子思順俱逃來,故冒姓安氏,名祿山。(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安祿山投靠唐室後,由於通曉六國語言,被朝廷起用為「互市牙郎」(商人交易時的翻譯員)。他又與史窣干相互友好,二人皆以驍勇見稱。

又有史窣干者,與祿山同裡閉,先後一日生。及長,相親愛,皆為互市牙郎,以驍勇聞。(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當時,張守珪剛破契丹,打算利用軍事力量經營東北。

(開元二十三年,公元七三五年)上美張守珪之功,欲以為相,張九齡諫曰:「宰相者,代天理物,非賞功之官也。」上曰:「假以其名而不使任其職,可乎?」對曰:「不可。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且守珪才破契丹,陛下即以為宰相;若盡滅奚、厥,將以何官賞之?」上乃止。二月,守珪詣東都獻捷,拜右羽林大將軍,兼御史大夫,賜二子官,賞賚甚厚。(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對於安祿山的驍勇,守珪甚為欣賞。他遂以安祿山為「捉生將」,專門生擒契丹敵兵。

張守珪以祿山為捉生將,祿山每與數騎出,輒擒契丹數十人而返。(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加上狡黠、善揣人情的性格,安祿山逐漸取得張守珪的信任,他因此由守珪的部下轉變成守珪的養子。

狡黠,善揣人情,守珪愛之,養以為子。(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可惜的是,開元二十四年 (公元七三六年) 四月,安祿山於一次軍事行動中「恃勇輕進,為虜所敗」。

張守珪使平盧討擊使、左驍衛將軍安祿山討奚、契丹叛者,祿山恃勇輕進,為虜所敗。(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張守珪依軍法奏請斬殺安祿山,卻又不忍心。他最後把祿山「執送京師」,由中央朝廷決定祿山的生死。

夏,四月,辛亥,守珪奏請斬之。祿山臨刑呼曰:「大夫不欲滅奚、契丹邪!奈何殺祿山!」守珪亦惜其驍勇,欲活之,乃更執送京師。(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這可算是祿山生平一次重大的危機。

當時,宰相張九齡堅持斬殺安祿山,且預示祿山有謀反的相貌,「不殺必為後患」。可是,玄宗卻以祿山有才幹,只敕令祿山免官,竟赦免其罪。

張九齡批曰:「昔穰苴誅莊賈,孫武斬宮嬪。守珪軍令若行,祿山不宜免死。」上惜其才,敕令免官,以白衣將領。九齡固爭曰:「祿山失律喪師,於法不可不誅。且臣觀其貌有反相,不殺必為後患。」上曰:「卿勿以王夷甫識石勒,枉害忠良。」竟赦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安祿山僥倖避過一劫。

自此以後,他一方面對於能夠致自己於死地的各種人、事保持高度的關注,「先下手為強」;一方面巴結、討好不同有勢力的人士 (如張利貞) 以圖自保。這皆是汲取是次事件教訓的表現。

平盧兵馬使安祿山,傾巧,善事人,人多譽之。上左右至平盧者,祿山皆厚賂之,由是上益以為賢。御史中丞張利貞為河北採訪使,至平盧。祿山曲事利貞,乃至左右皆有賂。利貞入奏,盛稱祿山之美。(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張守珪三年後 (開元二十七年,公元七三九年) 因事被貶括州。

幽州將趙堪、白真阤羅矯節度使張守珪之命,使平盧軍使烏知義邀擊叛奚餘黨於橫水之北;知義不從,白真阤羅矯稱制指以迫之。知義不得已出師,與虜遇,先勝後敗;守珪隱其敗狀,以克獲聞。

事頗洩,上令內謁者監牛仙童作察之。守珪重賂仙童,歸罪於白真阤羅,逼令自縊死。仙童有寵於上,眾宦官疾之,共發其事。上怒,甲戌,命楊思勖杖殺之。思勖縛格,杖之數百,刳取其心,割其肉啖之。守珪坐貶括州刺史。太子太師蕭嵩嘗賂仙童以城南良田數頃,李林甫發之,嵩坐貶青州刺史。(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安祿山於是在開元二十九年 (公元七四一年) 八月被安排出任營州都督,充平盧軍使,兩蕃、勃海、黑水四府經略使,取代張守珪原來在東北的位置。

八月,乙未,以祿山為營州都督,充平盧軍使,兩蕃、勃海、黑水四府經略使。(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這同時標誌著玄宗對安祿山的寵信更進一步。

至於史窣干,其亦不是泛泛之輩,頗具謀略、膽識。

窣干嘗負官債亡入奚中,為奚游弈所得,欲殺之;窣干紿曰:「我,唐之和親使也。汝殺我,禍且及汝國。」游弈信之,送詣牙帳。窣干見奚王,長揖不拜,奚王雖怒,而畏唐,不敢殺,以客禮館之,使百人隨窣干入朝。窣干謂奚王曰:「王所遣人雖多,觀其才皆不足以見天子。聞王有良將瑣高者,何不使之入朝!」奚王即命瑣高與牙下三百人隨窣干入朝。窣干將至平盧,先使人謂軍使裴休子曰:「奚使瑣高與精銳俱來,聲云入朝,實欲襲軍城,宜謹為之備,先事圖之。」休子乃具軍容出迎,至館,悉坑殺其從兵,執瑣高送幽州。(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守珪對之加以信用,窣干卒能面見聖上,玄宗賜其名「思明」。

張守珪以窣干為有功,奏為果毅,累遷將軍。後入奏事,上與語,悅之,賜名思明。(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四)

隨著安祿山、史思明步入歷史舞台,唐朝歷史將開展新的一頁 (儘管這一頁充滿頹唐、無奈與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