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30日 星期一

十一、毒殺王皇后、蕭淑妃

永徽六年(乙卯,公元六五五年)十月,王皇后、蕭淑妃終於被廢為庶人,王氏外戚亦因此失勢。

冬,十月,己酉,下詔稱:「王皇后、蕭淑妃謀行鴆毒,廢為庶人,母及兄弟,並除名,流嶺南。」許敬宗奏:「故特進贈司空王仁祐告身尚存,使逆亂餘孽猶得為廕,並請除削。」從之。(資治通鑑卷二百)

武昭儀被高宗立為皇后,史稱「武后」。

乙卯,百官上表請立中宮,乃下詔曰:「武氏門著勳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選入後庭,譽重椒闈,德光蘭掖。朕昔在儲貳,特荷先慈,常得待從,弗離朝夕,宮壺之內,恆自飭躬,嬪嬙之間,未嘗迕目,聖情鑒悉,每垂賞歎,遂以武氏賜朕,事同政君,可立為皇后。」(資治通鑑卷二百)

十一月,丁卯朔,臨軒命司空李勣繼璽綬冊皇后武氏。是日,百官朝皇后於肅義門。(資治通鑑卷二百)

武氏被立為皇后後,過往反對武氏為后的大臣如韓瑗、來濟等莫不憂懼,屢請去位,卻不為高宗准許。

丁巳,赦天下。是日,皇后上表稱:「陛下前以妾為宸妃,韓瑗、來濟面折庭爭,此既事之極難,豈非深情為國!乞加褒賞。」上以表示瑗等,瑗等彌憂懼,屢請去位,上不許。(資治通鑑卷二百)

王皇后、蕭淑妃被廢後,囚於別院。高宗曾因想念二人,行至其囚禁的處所,加以探問。只見二人所居之室封閉極密,惟壁上有竅以讓盛載食物的器皿通過。高宗心中惻然,傷痛地呼叫道:「皇后、淑妃安在?」王、蕭二人聽得高宗聲音,以為尚有一線生機,竟向高宗哀求「使妾等再見日月,乞名此院為回心院」。

故后王氏、故淑妃蕭氏,並囚於別院,上嘗念之,間行至其所,見其室封閉極密,惟竅壁以通食器,惻然傷之,呼曰:「皇后、淑妃安在?」王氏泣對曰:「妾等得罪為宮婢,何得更有尊稱!」又曰:「至尊若念疇昔,使妾等再見日月,乞名此院為回心院。」上曰:「朕即有處置。」(資治通鑑卷二百)

不過,高宗根本不會違逆武后之意思而成全王、蕭二人之心願。王、蕭二人向高宗之訴求,反而輾轉落入武后之耳邊。武后聽見後,大為震怒,其派人杖打王氏及蕭氏各一百,又斷去二人之手足,將二人放入酒甕中。數日後,王、蕭二人俱已死,但武后仍命人把王、蕭之屍首加以斬割。其對王氏、蕭氏,可謂恨之入骨。

武后聞之,大怒,遣人杖王氏及蕭氏各一百,斷去手足,捉酒甕中,曰:「令二嫗骨醉!」數日而死,又斬之。(資治通鑑卷二百)

蕭淑妃臨死前,曾說過「願他生我為貓,阿武為鼠,生生扼其喉」。武后因此令宮中不准養貓。

王氏初聞宣敕,再拜曰:「願大家萬歲!昭儀承恩,死自吾分。」淑妃罵曰:「阿武妖猾,乃至於此!願他生我為貓,阿武為鼠,生生扼其喉。」由是宮中不畜貓。(資治通鑑卷二百)

又武后於宮中屢次夢見王、蕭二氏被發瀝血之死時模樣,其即使徙居蓬萊宮,亦復見之。武后於是把心一橫,決定留居東都洛陽,終身不歸長安。

武后數見王、蕭為祟,被發瀝血如死時狀。后徙居蓬萊宮,復見之,故多在洛陽,終身不歸長安。(資治通鑑卷二百)

為令自己心理上好過一點,其又改王氏姓為蟒氏,蕭氏為梟氏。

尋又改王氏姓為蟒氏,蕭氏為梟氏。(資治通鑑卷二百)

後人誦讀此一段歷史,或有深惡武后所為,進而批評武后為人歹毒者。然而,我們嘗試從另一個角度分析。這或有助我們對武后作出不一樣的評價。

我們試站在武后的立場設想一下。武氏自以「才人」的身份入宮,其本打算能一朝顯貴,不料此時太宗已年紀老邁,距死亡不遠。尤有甚者,武氏經歷過李承乾、李泰之儲位之爭,而太宗死後,武氏竟被迫出家為尼,被迫離開這個可能為自己帶來顯貴的地方。此一番經歷,必令武后心中深切感到宮中生活的可貴。我們可推想,其一旦可再度入宮,其必不願復有潦倒離宮的一日。因此,當王皇后等人不斷詆毀她時,她不惜犧牲自己之親生女兒來誣陷王皇后。又褚遂良等人反對廢王皇后時,她不禁說「何不撲殺此獠!」。蓋因她希望安穩的、顯貴的留於宮中,而王皇后、蕭淑妃之具有影響力正是令其不能安穩的、顯貴的留於宮中的最大障礙。

隨著王氏、蕭氏被囚,武氏之心結本來已解。可是,王、蕭二人竟向高宗求情,要求高宗令其重見日月。對武氏而言,此豈不是意圖重新奪回其業已喪失之影響力?武氏想念及此,心中深沉之不安全感必復生。而此不安全感之強烈又必比王、蕭二人初被廢時為大。為壓下此內心之深沉之不安全感,武后不得已只好「斷去二人之手足,將二人放入酒甕中」,把二人變成廢人,蓋四肢完全斷去之人才不復有絲毫的奪權之威脅。

然而,內心的不安全感雖被武后殘暴的虐殺二人之行為壓下去,武后殘暴的虐殺二人之行為卻為武后帶來了怖慄、恐懼的心情,其禁止宮中畜貓、終身不歸長安,根本就是她無法克服怖慄、恐懼心情的鐵證。其雖改王氏姓為蟒氏、蕭氏為梟氏,利用心理上之嘲笑以圖平服怖慄、恐懼之心情。可是,此方法根本如抱薪救火,絲毫用處也沒有。吾人這樣看下去,即日後武后對佛教之高度崇信,並非無因。

補充一點,武后故意改王氏姓為蟒氏、蕭氏為梟氏,此也有可能出於其賤視世家大族之心理。如我們過去所言,王皇后乃太原王氏之後人;至於蕭氏,則為南朝蘭陵蕭氏之後人。二人俱為世族之後,此對不是世族出身之武后而言,必是令其既妒忌又怨恨。世族每以姓氏為標榜,武后於是改易二人之姓,湮沒其世家大族之出身,此做法多少可視為一種心理上之自卑(自卑之另一面即是故意賤視門第世族)之消解。

由於王氏已被殺,李忠因此不能繼續為皇太子。

己巳,許敬宗奏曰:「永徽爰始,國本未生,權引彗星,越升明兩。近者元妃載誕,正胤降神,重光日融,爝暉宜息。安可反植枝幹,久易位於天庭;倒襲裳衣,使違方於震位!又,父子之際,人所難言,事或犯鱗,必嬰嚴憲,煎膏染鼎,臣亦甘心。」上召見,問之,對曰:「皇太子,國之本也,本猶未正,萬國無所繫心。且在東宮者,所出本微,今知國家已有正嫡,必不自安。竊位而懷自疑,恐非宗廟之福,願陛下熟計之。」上曰:「忠已自讓。」對曰:「能為太伯,願速從之。」(資治通鑑卷二百)

而細觀武后所信用之官員,其多以狡詐虛偽見稱,非復貞觀一代大臣之耿直。其中,李義府更被時人稱謂為「笑裡藏刀」。

中書侍郎李義府參知政事。義府容貌溫恭,與人語,必嬉怡微笑,而狡險忌克,故時人謂義府笑中有刀;又以其柔而害物,謂之李貓。(資治通鑑卷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