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14日 星期日

「雨傘革命」的幅射作用:對台灣「九合一選舉」的影響

台灣「九合一選舉」(全名為「中華民國地方公職人員選舉」) 於上月底 (11 月 29 日) 正式結束。一如外界所料,國民黨慘敗收場。在極有可能影響 2016 年總統大選的「六都選舉」(「六都」主要指台北、新北、台中、台南、高雄、桃園六個直轄市) 中,國民黨只有朱立倫於新北市當選,其餘五都盡數失守。即使向來是國民黨主要根據地的台北市,亦由獨立候選人柯文哲擊敗連戰的兒子連勝文當選。縣市長選舉方面,國民黨僅贏得 5 縣,這與選前國民黨坐擁 11 縣形成一強烈的反差。

關於國民黨大敗的原因,眾說紛紜。有人認為國民黨出不到政治明星,有人怪責連勝文的「富二代」背景,也有人追咎馬英九的施政失當 (馬英九因此辭去黨主席的職務)。不過,香港流行一個講法:國民黨之所以大敗,乃由於台灣人看見「雨傘革命」下香港人的遭遇,他們不想今日的香港變成明日的台灣,他們於是合力不投票給親共的「國民黨」,致使國民黨大敗。這不禁令人反思香港的「雨傘革命」有否對台灣產生幅射作用。

事實上,根據香港電台的新聞訪問,有台南選民表示,他們之所以特別珍惜手中的一票、決定坐高鐵到台北投票,乃由於看見香港人的「雨傘革命」,他們說:「你看香港,他們爭真普選都爭得那麼辛苦,都還爭不到,那我覺得我幸福吧,應該好好珍惜它。」,正是明證。另外,柯文哲本來欠缺競選義工,但在 928 港共政府向金鐘示威群眾施放 87 枚催淚彈以後,柯文哲的競選義工人數大幅增加。這皆反映「雨傘革命」令台灣群眾產生抗共情緒,繼而影響「國民黨」的選情。

中共已故領導人鄧小平當初提出「一國兩制」,本是為了日後台灣的和平統一。後來,「一國兩制」沒有用在台灣身上,卻輾轉用到香港主權移交的問題上。鄧小平所看中的,正是香港對台灣有著「輻射作用」,可作為導引台灣回歸的「示範單位」。不料三十年過去,香港對台灣仍然有著「幅射作用」,卻不是導引台灣回歸,而是導引台灣走向獨立。這只怕出乎鄧小平意料之外。

香港的「雨傘革命」即將結束,台灣的民進黨卻因此有機會問鼎總統寶座。面對港、台兩地本土意識日益高漲,中共打算從容面對,只怕並不容易。

2014年12月13日 星期六

痛定思痛,作好準備,光復我城

隨著金鐘佔領區於 12 月 11 日被差佬清場,延續了七十多天的「雨傘革命」正式結束。儘管銅鑼灣佔領區仍有不少佔領人士聚集,但這已是強弩之末,無力回天了。近日,主流媒體紛紛展開「後佔領時代」的討論。姑勿論他們的講法是否恰當,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大多數香港人心目中,「雨傘革命」已經死了!作為香港本土自救運動的「革命」已經壽終正寢,香港日後將往何處去?香港人未來的前途、命運又將如何?這實在值得我們深思。

又綜觀整場革命運動,何以其日漸失卻當初的活力、生命力?港人將來再起抗爭,他們宜採取哪一種抗爭方式?本文現在嘗試對上述問題作一解答。

可以預見的香港未來 (一):香港族群的覆滅

「後佔領時代」的香港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要解答這個問題,我們應回歸「雨傘革命」的本質說起。

誠如我過往一直強調,「雨傘革命」不只是一場表達「我要真普選」訴求 / 爭取真普選的政治抗爭運動,它根本上是一場「香港本土自救運動」!它的出現,不只由於 831 人大「落閘」,更源自中共政權對香港人的高度猜疑、不信任,繼而誅滅。我們甚至可以說,「雨傘革命」期間,香港人爭取立法會、行政長官雙普選是「外表」,捍衛自身僅餘的生存空間才是「實質」。

可惜的是,「雨傘革命」持續多日,參與者始終未能看透革命的本相。加上泛民的「和理非非」、社運人士的「篤灰」、「大台」的內鬥,「雨傘革命」逐漸失去了運動的焦點。焦點既失,預期目標自然達不到。

反觀港共政權,其由始至終已定性佔領行動為「違法」,變相要肅清香港人一切自救呼聲,以協助「阿爺」完成清洗「舊香港人」 (香港土生土長、操純正粵語的人),安插「新香港人」(內地南來、以國語為母語、操「半咸淡」粵語的人) 的大計劃。 689 為了確保過程萬無一失,更不惜賭上香港警隊三十多年的良好聲譽、「禿鷹」的官運、主流傳媒 (主要是 tvb ) 的新聞中立。其堅決要置香港人於死地的邪魔心態,可說是一往無前,從無退讓。

「革命」一路走來,689 時而發「『年青人無法向上流動』是佔領持續的主因」,時而發「一旦有了真普選,政府的政策將會向貧窮人口傾斜」,但他始終未有軟化其心志。其甚至將「金鐘會戰」的受傷學生一律視為旺角佔領區的衝擊者,對學民思潮召集人黃之鋒的無限期絕食更是予以冷嘲熱諷,毫不體恤學生的苦心。今天,「雨傘革命」已死,香港人未來的前路將會如何,不是再清楚不過嗎?

早於金鐘清場當日,「熱血公民」的黃洋達、「學生前線」的鄭同學、「人民力量」的蘇浩、「社民連」的黃浩銘已因「非法集結」等罪名被差佬拘捕。其中,黃洋達因被中共官媒抹黑為佔領運動的組織及策劃者,竟被控 59 條「非法集結」罪。這顯然是古代羅織成罪的摹本!是「秋後算賬」的第一波!

尤有進者,689 於 12 月 7 日公開表示,希望香港的青年能夠多到前海和香港以外其他地方看看,為自己開發多些符合自己興趣和能力的機會。他又指香港人不能夠把自己的視野局限在香港以內,並表示前海提供優惠條件,吸引香港企業前來發展現代服務業,目前已有 1000 家香港企業在前海落戶。689 的言辭揭示出兩個大方向:

第一,香港的經濟地位將由前海取代。

第二,香港年青人在香港經濟日益萎靡下,被迫離港尋找工作機會,面對來自國內、外的激烈競爭,且有家歸不得 (所謂「到其他地方看看,開發符合自己興趣和能力的機會」,純為美化修飾之辭,不足為信)。

這全然是賣港的行徑。香港人未來的下場,是何等的悲慘!何等的痛苦!

加上 689 早前聲稱放寬內地人來港人數,香港本土將被「蝗蟲」進一步吞噬,此乃了無可疑。

簡單總結一句,「雨傘革命」的結束,正是香港人這一族群被中共滅亡的開始!我們即將遇上二戰時猶太人、近年西藏人的遭遇,其慘烈程度或有過之而無不及。

滅族在即,過往港英時代留下的制度、核心價值自然逃不掉被宰殺、扭曲的命運。

事實上,當法庭批准禁制令開始,香港的司法獨立已經名存實亡。司法機構只是港共政權的「幫凶」而已。立法會方面,在建制派、功能組別全力護航下,港共政府所有做法幾乎全不受監督、約束,立法機關的制衡功能宣告失效。而「雨傘革命」進行期間,不少新聞工作者被差佬阻礙拍攝及毒打,「不誠實使用電腦罪」等「莫須有」罪名亦派上用場以逮捕抗爭者,新聞自由、言論自由不再。未來的香港,將會出現一個港共極權統治 (totalitarian rule) 的局面,屆時香港人能夠做的,除了被人搶劫而不敢報案、被人輪姦而不敢哭訴、被人殺害而不敢反抗外,就只有一個選擇:「武裝起義」。

可以預見的香港未來 (二):全面的「武裝起義」

未來的香港,由於「體制內改革」 (如議會抗爭)、溫和式的「體制外抗爭」(指傳統的和平示威形式) 已經行不通,激進的「體制外抗爭」必然成為社會的常態。激進的「體制外抗爭」即是「武裝起義」。

其實,早於「雨傘革命」後期,「武裝起義」的根芽已然萌發,只是未能茁壯成長而已。

所謂「武裝起義」中的「武裝」,不一定是指鎗炮,其可以泛指一般的攻擊 / 防禦性武器。中國古代的農民起義軍喜歡以鋤頭、犁耙作為武器,這固然是「武裝」的一種形式。今天的佔領人士喜歡以自製方盾抵擋差佬的警棍,這也是「武裝」的一種形式。

有一點值得大家注意的是,「雨傘革命」中佔領者所使用的武裝,大多屬於防禦型 (如方盾、護腕、頭盔),頗有墨家「非攻」之風。這與古今中外的革命者、示威人士的慣常做法迥然不同 (古今中外的革命者、示威人士經常使用帶有攻擊性的武裝,如汽油彈等,以對當權者施以強大的管治壓力)。

不過,即使如此,雙學、泛民、佔中三子依然對較為勇武的抗爭者予以批評、打擊。「學生前線」被迫成立,提出「以武制暴」的主張,卻被黃之鋒、泛民等人大力反對,曲高和寡。金鐘佔領區最後被和平清場,旺角「鳩嗚」的聲盛亦日衰一日,這都是「武裝起義」的根芽被阻遏、窐塞,未能全面成長的表現。

隨著「雨傘革命」宣告落幕,香港人今後正式面對港共的極權統治,「武裝起義」勢必成為香港人避免族群滅絕的唯一出路。於此,我想特別強調以下兩點:

(1) 參與起義的人不宜只用防禦性武裝,其應配備一定數量的攻擊性武裝。

(2) 參與起義的人不用介意人家的批評、刻意爭取「非暴力」市民的支持。

只有這樣,「武裝起義」才有成功的機會,香港人才有得救的希望。

補充一點,和「雨傘革命」被命名為「革命」不同,日後香港人的武裝鬥爭行動更適合被命名為「起義」,原因很簡單:「革命」較為著重政治體制之改革。「雨傘革命」的目標剛好在於爭取落實有公民提名的真普選,其因此是一場「革命」。港人日後的鬥爭則不然,它的目標更清晰是推翻 689 政府,為香港本土人士爭取生存空間。這完全不涉及政治體制之改革,反與中國古代之「民變」、「起義」性質類似。

前車可鑑:「雨傘革命」失去活力、生命力的主要原因

「雨傘革命」由當初生意盎然,發展至後來暮氣沉沉,這並非完全無因由可尋。今嘗試略為析述,以供日後抗爭者鑑戒。

A. 泛民、佔中三子、社運「老鬼」(又名「左膠」) 的騎劫與破壞

回想雙學衝入「公民廣場」當晚,香港的泛民主派、佔中三子、社運「老鬼」幾乎銷聲匿跡。只有懷著良知的香港市民,連夜拿著牛奶 (當初以為牛奶可沖洗胡椒噴霧)、口罩、雨傘等物資,到「公民廣場」門外聲援。「雨傘革命」以「沒有領導,只有群眾」為特色,肇始於此。

翌日早上,佔中三子前往聲援雙學。就新聞片段顯示,部份群眾早已對三子遲遲不發動佔中深感不滿。當日凌晨,戴耀廷於雙學的「命運自主」台上宣佈提前「佔中」,不少群眾直視此舉為騎劫雙學成果的無恥行徑,轉身離開。「社民連」長毛一度跪下求群眾不要走,未見成效。幸得「熱血公民」一眾義士於海富中心對出設置街站,招納從「公民廣場」附近離開 / 無法進入「公民廣場」的群眾,「雨傘革命」才於 928 有足夠的人流發動。我們可以說,佔中三子由「雨傘革命」展開的前夕已經是扮演著破壞運動、騎劫運動的角色。

928 日晚上 7 時,港共政權向手無寸鐵的示威者施放 87 枚催淚彈。同一時間,有傳解放軍早已穿上香港警察的制服,奉命前往金鐘,開鎗射殺金鐘示威者。而觀乎當晚地鐵停駛金鐘站、後來坊間流傳習近平阻止 689 開鎗鎮壓等,當晚金鐘形勢的岌岌可危確是實情。面對這一局面,佔中三子、陳淑莊等人竟勸籲示威者盡快離開,變相終止「佔中」運動。幸得群眾良心自發,堅決不走,佔領街道,「雨傘革命」才得以在金鐘展開。「雨傘革命」的成功誕生,正好反襯出佔中三子、泛民「有破壞,無建設」。

後來,金鐘的示威者有一支「另闢蹊徑」,殺出旺角朗豪坊,建立旺角佔領區,與金鐘佔領區形成「犄角之勢」。不久,銅鑼灣、尖沙咀亦有人佔領街道。「雨傘革命」最具生命力的時間,正是這個時候。

然而,隨著「雨傘革命」遍地開花,佔中三子、泛民開始搶著收割成果。戴耀廷親身至各佔領區宣告「公民抗命」遍地開花,泛民主派及社運「老鬼」亦開始在金鐘佔領區設立「大台」、樹立黨旗、成立「糾察隊」。尤其甚者,他們把傳統的廣場運動的抗爭形式、「失敗主義」、「悲情至上主義」引入金鐘,這變相削減金鐘佔領區的機動性、戰鬥力。金鐘由前線的血戰之地變成文化藝術展覽場,金鐘的佔領者樂於高唱「海闊天空」、細味紅酒、高談羅爾斯、康德,卻對勇武衝擊不敢興趣,甚至予以敵視。這都是佔中三子、泛民主派、社運「老鬼」的「拿手好戲」。可惜的是,作為「雨傘革命」急先鋒的雙學,竟與佔中三子、泛民主派、社運「老鬼」過從甚密,不曾對其做法予以救正,「雨傘革命」由是漸告衰竭。

金鐘佔領區既被「弱化」,旺角被迫成為「雨傘革命」的主戰場 (尖沙咀於佔領不久被清場,銅鑼灣佔領區規模較少,向來被主流媒體忽略)。旺角的佔領人士雖然勇武,有一往無前的決心,但他們經常被主流傳媒抹黑為「暴徒」,佔中三子、泛民主派、社運「老鬼」卻一句公道說話也不講,甚至落井下石 (如「篤灰」)。旺角佔領區被差佬清場,金鐘「大台」依舊夜夜笙歌,甚至呼籲人們前往金鐘聲援。旺角終於失守了,轉化成流動的「鳩嗚」,「鳩嗚」雖不乏攻擊力,但「雨傘革命」於 928 所立下的規模消失了。「雨傘革命」之死,佔中三子、泛民主派、社運「老鬼」必須負責,這是十分清楚的。

B. 只知「政治道德」,毫無「政治智慧」

「雨傘革命」缺乏生命力的另一原因,在於:參與者只知有「政治道德」,卻不知有「政治智慧」。

所謂「政治智慧」,主要是指:對各種抗爭方式的部署、臨場戰術的運用等。它基本上是中性的,而且以達到抗爭目標為最終目的,故它又是「工具理性」的一種。

綜觀「雨傘革命」的發展過程,佔領者多認為政府有責任聆聽市民的訴求、差佬有責任一同爭取真普選、抗爭運動應該體現民主理性的精神,他們卻不知如何懲治一個不負責任的政府、如何向已經淪為政治工具的差佬還以顏色、抗爭運動向來得不到大多數人支持的道理。結果,他們用了很多抗爭方法,但始終是「藥石亂投」,徒勞無功。

舉例言之,黃之鋒利用無限期絕食以感召政府和市民,這本來是一個不錯的做法,但問題是它出現於「金鐘會戰」後,這就有趣了。「絕食」變相淪為「升級不遂的降格哀求」行為,這固然不能令鐵石心腸的港共政權回心轉意,反招來冷血「港豬」的嘲諷、恥笑。學民絕食者「吃力不討好」,正是誤用抗爭策略所造成。

又「金鐘會戰」期間,前線學生採取攻佔龍和道的做法,卻不知龍和道地勢平坦,易攻難守,差佬可從四面八方前來增援,加上後方拒絕向前線供應物資 (此乃打「陣地戰」一大忌),終致大敗收場,受傷者眾。這也是不懂戰術運用的表現。

至於旺角被清場,金鐘不乘機「圍魏救趙」,包圍政總,以致貽誤戰機,更是缺乏「政治智慧」一顯明例子。

「政治智慧」其實並不高深,備見於中國歷代的戰爭、起義之中。只是佔領者或有政治潔癖,或不願承認自己正在從事著戰爭、起義,往往對「政治智慧」避而不談。「雨傘革命」的敗死,焉無來由 (當然,佔領人士只重政治道德亦有原因。他們仍然一昧眷戀著港英政府的開明、負責,以及西方的公正合理觀念。他們始終不相信這一切已經事過境遷,全不適用於今天的香港)!

C. 主流傳媒肆意歪曲,大部份香港人仍舊醉生夢死

以上主要是從佔領者、佔領行動本身尋找「雨傘革命」的死因。除此之外,主流傳媒的扭曲報道、大多數香港人的冷眼旁觀亦是「雨傘革命」步入死亡的主因。

傳統的電視、報章如 tvb、atv、明報、東方日報等,無不把佔領人士的自衛行為描繪成有心衝擊差佬防線的暴徒所為。儘管「暗角打鑊」一事的片段出自 tvb 前線的良心記者,但 tvb 新聞整體而言無疑是親政府的、支持差佬執法的。在主流傳媒大幅歪曲下,香港人耳濡目染,其自然對佔領運動日益冷淡,乃至反感。

又大部份香港人仍只著緊家中的妻兒子女,以及手頭上的工作,不曾感受到中共帶給香港的壓力。部份居住於中西區一帶的香港人,更是在職場上位高權重,生活富足,移民完全不成問題。他們因而不重視什麼對民主的追求、對生存空間的爭取,反而譴責佔領者堵路不當,支持差佬嚴厲執法。適逢「雨傘革命」旨在感召大多數香港人、使大多數香港人覺醒,利用龐大群眾作為運動持續的後盾,「神女有心,襄王無夢」,「雨傘革命」自然無法繼續進行。

較為可取的抗爭方式

如上文所言,「武裝起義」必然成為香港日後抗爭方式的常態。不過,透過對「雨傘革命」失敗的反省,將來的抗爭更應具備下列的特色:

第一,它必須與泛民、社運「老鬼」、佔中三子切割,而由一群新生組織、新生世代發動、帶領。雙學除非有所轉型,走上更勇武、更進取的路線,否則將來的抗爭不需要他們。

第二,它不能再訴諸廣大香港市民支持 (「訴諸廣大香港市民支持」無疑投石入海,毫無掀起波濤的作用),也不能再以知識精英、文化人士為骨幹。它只需要勇武的行動人士,哪怕這些人是黑社會、低下層的屠狗輩。

第三,它需要一部份人思考各種政治策略、戰術運用 (不是「政治道德」上的爭論),形成所謂「智庫」組織。另外,它需要一些新媒體以合理化自身的行為。

第四,它將有限度地不復信守「自由」、「平等」、「基本人權」等價值,而標舉中國春秋時代的復仇精神、戰爭時期的道德觀 (如勇於殺敵、寧死不降等)。

另外,礙於香港與大陸接壤,不易防守,抗爭者應當密切注意國際局勢的變化 (特別是中英關係的惡化、中國內部的政治及經濟不穩),必要時援引他國勢力 (如英國及英聯邦諸國) 入境,制港共於死地。只要港共一死,香港得到國際大國的軍事、經濟庇護,中共即使仍於北方苟延殘喘,但這已對香港無關痛癢了。香港屆時要選擇城邦自治、獨立,還是回歸英國,大可透過全民公投決定。即使全民公投不被允許舉行,香港人能擺脫中共的實質殖民、滅族,這多少是一件好事吧!

總結

「雨傘革命」雖然走向衰亡,但它並未灰飛煙滅。近日,黃洋達、戴耀廷先後預言香港將會走向暴動 (我稱之為「武裝起義」),這都是極為恰當、合理的推測。暴動 (「武裝起義」) 或許就是「雨傘革命」的終極形態,只是不知何時正式爆發而已。

如無意外,銅鑼灣明天早上將被差佬清場。在這個「革命已逝,起義未至」的時間,各位有心人實在不宜只知懷緬「夏愨村」,而應該痛定思痛,調整步伐,作好準備以完成即將來臨的「光復我城」的大業。

還是那一句,我相信:香港不會淪陷!香港會戰勝歸來!

2014年12月7日 星期日

迫於無奈的決定:論「學生前線」成立

12 月 6 日晚上,新學生組織「學生前線」正式成立。根據有關成員於面書發表的宣言顯示,「學生前線」成立的原因有三:

(1) 對警方於 12 月 1 日晚上使用過分武力 (如出動專門對付恐怖份子的速龍隊血腥鎮壓示威者) 感到忍無可忍。

(2) 為一班站在前線,曾經被虐打、被拘捕,但卻被忽略的學生發聲。

(3) 讓香港市民清楚知道在前線有一群傘下不退、當仁不讓、決不退場的學生。

宣言特別提到「這班學生由於不屬於雙學的體系」,他們因而「得不到支援,亦沒有傳媒及其他外界的關注」,又說「泛民極速割蓆,我們心痛」。「學生前線」對雙學、泛民的不滿、反感,溢於言表。

值得注意的是,「學生前線」的專頁成立不過 20 小時,其已經得到超過 8,400 個「讚好」。雙學失去了一部份群眾的支持,這似乎是鐵一般的事實,不容否認。

何以雙學會失去前線學生、部份群眾的支持呢?除了其盲目篤信「和理非非」的行事準則、經常鼓吹「失敗主義」外,更多是因為他們置前線學生的安危於不顧,以及對前線學生的勇武行為予以詆譭。而這一切又和他們過於親近「泛民主派」、社運「老鬼」(又名「左膠」) 有關。

隨著「雨傘革命」即將劃上句號、金鐘清場在即,要求雙學改變以往作風、做法已經不再可能 (涉及觀念的轉變往往需要長時間),「建立新組織以號召群眾」於是成為前線學生唯一的出路。適逢群眾早已對雙學、泛民的「和平抗爭」感到絕望,他們於是大舉支持主張勇武抗爭、較為「進取」的前線學生。8,400 個「讚好」於短時間內出現,並非沒有原因。

從某個角度看,「學生前線」承繼著孔門弟子的勇武精神。清代學者顏習齋曾指出:

孔門無事之時,弓矢、劍佩不去於身也,武舞幹戚不離於學也!身為司寇,墮三都,會夾谷,無不尚武事也。子路戰於衛,冉、樊戰於齊,其餘諸賢氣象皆可想也。(《存學編卷二》)

不過,在一個正常的政治生態裡,學生從來不應該站在前線,更不應該是衝擊者。胡適之因此說:

在變態的社會國家裏面,政府太卑劣腐敗了,國民又沒有正式的糾正機關 (如代表民意的國會之類),那時候,干預政治的運動一定是從青年的學生界發生的。我們這樣承認學生干政的運動為「變態的社會裏不得已的事」…… (<我們對於學生的希望>)

今天的香港,學生反成為最前線的衝擊者。港共政權之卑劣、腐敗、變態,不是甚為清楚、明白嗎?

2014年12月4日 星期四

論香港的「本土派」

隨著中共加緊對香港「赤化」,香港人的本土意識日益高漲。

在這篇文章裡,我們嘗試審視一下香港「本土派」的三大主流,並論及我所歸宗的「本土派」。

城邦自治,捍衛本土:陳雲的「城邦論」主張

香港學者陳雲於 2011 年出版《香港城邦論》,首次提出「香港城邦自治」的主張。

有關陳氏看法的梗概,可參考吳叡人<The Lilliputian Dream:關於香港民族主義的思考筆記> (收錄於《香港民族論》一書) 以下一段文字:

陳氏將香港 (與新加坡等) 作為殖民地貿易港市的歷史連結到現代主權國家體系興起前的古典 / 中世紀城邦國家與歐陸自由市的傳統之上,發明 (invented) 了一個從古希臘、文藝復興到現代「殖民城邦」的城邦系譜,從而將古典城邦與自由市才擁有的自治傳統順帶挪用 (appropriated) 到事實上缺乏自治傳統的城市殖民地香港之上,以這個想像的城邦自治傳統作為香港自治的論據。換言之,香港自治的正當性基礎不是香港民族的自決權,而是香港城邦的歷史與其固有的自治特質。在這個歷史論證之上,陳氏再將原本被公民共和主義視為共和政體存在前提或存續條件的公民德行 (civic virtues) 轉化為界定香港認同的判準,於是「香港人」或「香港市民」成為一種基於價值而非血緣而形成的政治範疇。

陳雲宣稱他的主張是一種現實政治 (realpolitik) 的論證,因為他不支持香港獨立,而且他的香港自治目的在於防衛與保護香港固有的自治與主體性,不在挑戰中國主權或介入中國政治。他之拒絕使用民族主義概念,應該也是出於現實主義之考量,因為如此勢將與中國民族主義,尤其是官方民族主義直接衝突,風險過高。

大體而言,陳雲認為九七主權移交前的香港與歐洲民族國家興起前的城邦無異。而歐洲的古典城邦大多具有自治傳統,香港因此應該享有「高度自治」(不是中共所認為的那種)。

他又指出,由於香港處於中、美等帝國的夾縫之間,「港獨」將會令香港付上沉重的國防開支,亦令香港有機會被中共、美國名正言順地殖民 (見《香港城邦論 II :光復本土》),基於「現實政治」的考量,他不主張香港獨立,而只強調保持香港的「高度自治」。

陳雲後來進一步提出「華夏邦聯」的構想,與「城邦論」雙軌並行 (此即是《香港城邦論 II :光復本土》的主軸)。所謂「華夏邦聯」,主要是由香港、澳門、台灣 (指已經獨立的「台灣共和國」)、中國 (「中華民國」重返大陸後建立的政權) 組成。這些地區共同承襲著華夏傳統的文化、風俗,其子民同為華夏之遺民,它們因而有締結成邦聯的共同基礎,並有責任將華夏文化帶返中國大陸。不過,「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要建立「華夏邦聯」,先決條件仍是香港之不被中共侵蝕,陳雲由是確立「香港城邦自治」的優先性。

陳雲的講法,其實並不激進。他既不是全面要求「港獨」,也不是要將所有內地人逐出香港、排擠內地人。他只是針對中共對香港「高度自治」的嚴重威脅,提出可行的解決方案。

無奈的是,香港的左翼社運人士、國際主義的支持者 (如梁國雄、左翼廿一) 並未虛心了解整套城邦論述。他們只懂得斷章取義,利用書中片言隻語,批評陳雲鼓吹法西斯、種族歧視。然而,這何嘗損得陳氏觀點分毫?隨著時日的推移,陳雲的講法益見有理,這更反映左翼社運人士、國際主義的支持者當初的批評是無知的。

據黃洋達的分析,「香港城邦自治」的主張已是屬於「中間溫和派」的路線。更進一步的立場即是「香港獨立」。這亦是香港「本土派」的另一支主流。

民族自決,香港獨立:學苑的《香港民族論》

香港大學學生會學苑於八十年代原本主張「民主回歸」,屬於「大中華派」。可是,到了二零一三年,學苑卻改變了政治立場,轉為主張「香港獨立」(簡稱「港獨」),其背後所持的理據,即是「公民民族論」。

所謂「公民民族論」,有別於「人種民族論」。後者創始於德國哲學家費希特,強調以血緣、膚色、語言等客觀固定元素的同一性辨識「自己人」與「他者」。前者則創始於法國。法國人勒南 (Ernest Renan) 於<民族是什麼>一文中說:「人不是他說的語言和所隸屬的種族和宗教的奴隸;川岳走勢等地理特徵更不能框定他的根本屬性」。「公民民族論」重申維繫一個民族的關鍵因素在於所謂「核心價值」,以及一種彼此契合的共同一起生活的願望,這正是它不同於「人種民族論」的地方。

學苑的同學援引「公民民族論」,指出「黑眼睛,黃皮膚」不足以使香港人成為中國人。相反,香港過去的流行音樂、電視、電影文化,以及主權移交後香港人奮力抗爭的集體記憶,這一切才是香港人之所以為香港人的精髓所在。香港人儼然成一民族。而根據《聯合國憲章》、《公民權利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規定,所有民族皆具有自決政治命運的權利。香港由是有一正當的理由透過公投選擇獨立建國。

除了學苑的同學,前任《信報》總編輯練乙錚、著名作家李怡皆不約而同支持「港獨」。「港獨」屬於香港「本土派」的第二大主流,了無可疑。

懷緬舊日,回歸英國:「本土派」中的「歸英派」

香港「本土派」最後一支主流主張「回歸英國」。

和「城邦派」、「港獨派」不同,「歸英派」沒有很深入的理論建構,卻具有很高度的行動力。他們的成員當中,有經歷過港英政府管治者,但更多是九十年代出生、成長的年輕人,對舊日英屬香港的種種優點、特色趨之若鶩,欣羨不已。

儘管他們的抗爭行動出自單純的對港英時期的美好想像,他們對港英的留戀 / 愛好之情卻是真摯的、熱切的、澎湃的。在他們眼中,「香港本土權益的保存」固然是目的,但缺少了「英國軍事、外交介入」、「香港回歸英國 / 成為英聯邦國家之一」,以上目的終究難以實現。換言之,他們相信,「英國軍事、外交介入」、「香港回歸英國 / 成為英聯邦國家之一」是香港本土權益得以保存的唯一手段。

「歸英派」主要活躍於面書上的群組、網上各論壇。而他們率先於七一遊行中高舉港英時代的龍獅香港旗 (有別於經「城邦派」修改的龍獅旗,旗中有代表英國的「米」字符號),可謂代表著香港本土浪潮的先聲。

我所歸宗的「本土派」:「本土派」的第四種可能

就我個人而言,我頗認同陳雲「香港等同於歐洲的古典城邦」的主張。然而,我對他「不接受港獨」、主張「建立華夏邦聯」的看法不敢苟同,故我並不完全歸宗於「城邦派」。

陳雲指「港獨」會令香港人承擔沉重的國防開支。稍一不慎,「港獨」更會令香港正式淪為中共、美國的殖民地。這些推論固然有理,但問題是:面對中共的死不放手,香港人若不爭「港獨」,而只汲汲於維持《基本法》所承諾的「高度自治」,中共會自願將其魔爪移走嗎?根本不會!香港之危局依舊存在!爭取「港獨」不一定成功,甚至有「叫價太高」之嫌,但叫價高總比叫價低好,至少香港人可借此向中共展示出強硬姿態之餘,亦能站在更優越的位置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何樂而不為?

況且,誠如李啟迪 (二零一三年學苑專題編輯) 指出,「港獨」未嘗不可為香港帶來一些好處。他說:

現在大多數香港人都認為建立一個獨立國家的代價極其高昂,並不划算。只要完整現在一國兩制之下的自治便足夠了。沒錯,香港現時享有基本法保障下的高度自治,擁有自己的政府、領土、議會、貨幣和獨立的經濟體,國防和外交則交由中國負責。看似是最好的條件,因為有香港人想要的自治,也不用花費在國家安全上。但正如自治只是「高度」,特首要由北京任命,制定政策也要「搞好內交」。經濟政策和移民政策處處受制外人,令香港無法施行以自身利益優先的政策,中港矛盾漸增。建立一個獨立國家,最重要的獲益,就是主權。若香港成為主權國家,意味着香港政府享有不受其他國家侵犯,排他性的政治權力。其立法、司法和行政的權力將不受其他政府的挑戰。這好處真的太多了。首先,憲法可以重新由香港人自行制訂,任何政府架構或選舉機制,只要符合大多數香港人的意願,即能落實。司法上,終審法院再不用受制於「人大釋法」。在居留權問題上,國家有公民和非公民之分。從此香港則不再需要無限制接收內地單程證移民,而可以設立移民條件,如先發出暫住證,再經過幾年時間才淮許移民歸化成為香港人。

在國際的政治舞台上,香港的分量即由現在的夾心準成員升格成為國際社會中的一員,與二百多個國家平起平坐,發展平等互利的外交關係。猶記得三年前馬尼拉人質事件,曾蔭權致電菲律賓總統亞基諾三世不獲接聽,稱市長不應與總統交涉。結果再經由中國外交部再向菲律賓交涉時,已經錯過救援人質的最佳時機。當香港成為主權國家後,就再不會成為國際孤兒,因為自己就能夠在國際社會上捍衛自身的利益......(<香港是否應有民族自決的權利>)

如是,「港獨」有什麼不值得接受?

至於我反對「建立華夏邦聯」,乃源於我洞察到華夏文化 (主要是儒家文化) 與西方的民主、自由有一不可化解的矛盾、衝突在。港、澳、台等地欲走上「現代化」 (即一定程度上接受西方的民主、自由),其必不能植根於華夏文化,而應該「全盤西化」。以下我嘗試略作解釋。

以自由為例。

西方的自由與「基本權利」相通。而人的「基本權利」之所以被保障及不可被侵犯,乃源於西方肯認「人對自己生活方式、價值觀的選取及揀擇本身具有極高的意義,乃美好人生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部份」。西方因而不會用有形 / 無形的壓力阻遏人從事、選擇非道德 / 不道德的生活方式,而認為人有「吸食大麻的自由」、「嘗試同性戀的自由」等,只要其實踐此自由時不會侵犯到他人即可 (此乃 J.S.Mill 的 Harm Principle)。

然而,華夏文化開出的自由缺乏「容許人從事、選擇非道德 / 不道德的生活方式」這一面向。

儒家《論》《孟》一直強調道德主體之建立。其要接受自由 /「基本權利」需被保障及不可被侵犯,自由 /「基本權利」本身必須具有一定程度的「保育、彰顯道德主體」的功能,用簡單的話說,即是要助長人一己之修德。可是,問題是,自由 /「基本權利」不一定有這樣的功能,言論自由可以容許鼓吹吸食大麻的言論、結社自由亦可以是體現於成立 UFO 學會與研究 UFO 上。如是,儒家要麼不復捍衛自由 /「基本權利」,要麼修改西方自由 /「基本權利」的具體內容。在現代化浪潮下,自由 /「基本權利」不能不被捍衛,儒家只能選取「修改」一路。但是,一經修改,此自由即無法「讓人過上不同的生活方式 (包括不道德、非道德的生活方式),從而進行選擇」,其亦不肯認個人選擇的第一優先性。自由失去其自身可貴之本質,由此可知華夏文化不足以和西方的自由接合無隔。

再就民主看。

西方的民主包含兩大要素:(1) 理性、互動的公共討論 (public discourse) (2) 設有憲法限制統治者的權力。西方人自古希臘亞里士多德開始,將人視為一「理性的存在」,以別於禽獸。加上基督教強調「原罪」、「所有人皆是上帝的兒女」,西方人由是可以虛心聆聽別人的見解,從而修正、改變自己的觀點,建立良好的、互動的討論傳統,為民主社會奠下基石。又西方自霍布斯 (Thomas Hobbes) 提出「社會契約論」後,「國家之出現及其合法性源於人民的同意」成為人們的共識,他們因而要求限制掌權者使用權力的範圍,為被統治者留有不被干涉的空間,憲法由是出現。

可是,反觀華夏,儒家心學強調「先立乎其大者」、「六經皆我注腳」,這很容易令人墮入「以一己之見為是」,忽視他人提出的觀點 (試觀莊子對孟子之批評、明末王學的「狂禪」現象,可知此言非虛)。新儒家學者牟宗三雖曾提出「良知的自我坎陷」說,以使道德本心下降為一認知理性心靈,從而使理性、互動的公共討論成為可能。但是,良知坎陷的箇中原委、曲折,牟宗三並未將之展開。加上,從經驗世界的人事看,越有「捨我其誰」的道德傲氣者,其越易趨於堅持己見、固執自守,不願聽取別人的意見 / 將別人的意見曲解成自己一早已經提及的觀點。儒家的心學傳統開不出理性、互動的公共討論,只可開出針鋒相對的口舌之爭,事甚明白。

又儒家提出「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的同時,也相信統治者具有自省改過的能力,不復於政治制度上限制統治者的權力,以為這樣做對統治者不公平,轉而利用老師的循循善誘匡正統治者的作為。這亦令憲法沒有出現的可能。

華夏文化於當今之世只造成對自由的歪曲、對民主的放棄。陳雲卻偏偏建議香港利用傳統的華夏文化,與同屬華夏遺民地區的台灣、澳門等結成「華夏邦聯」,垂範亞洲,置「香港必須步入現代化 (接受西方的自由、民主)」這一客觀事實於不顧。我由是不能完全同意陳雲的講法。

至於「港獨派」,其所提出的「公民民族論」論證,我認為極具說服力,可以接受。「城邦論」與之配合,可謂相得益彰。不過,「港獨派」必須認真思考以下問題:獨立後的香港,能否在不同大國的夾縫中圖存?能夠的話,如何可能?於此,「港獨派」其實可與「歸英派」結合,互為表裡。大家試想,一旦香港獨立,而英國決定收回香港 / 香港順利加入英聯邦,其不就是可以在不同大國的夾縫中圖存,而又不會淪為一殖民地嗎 (香港回歸英國只會令香港成為一名義上的「殖民地」,不會成為真正的被壓迫的「殖民地」)?「歸英派」與「港獨派」結合也有好處,其理論建構欠奉的一面至少得以補充。

經過上述剖析,「本土派」的第四種可能已然浮現,這亦是我所歸宗者。大概而言,第四種可能的「本土派」主張:

1. 香港等同於歐洲的古典城邦。

2. 香港人是一個民族。他們因此有自決命運的權利,選擇「港獨」與否。

3. 香港必須「全盤西化」以適應現代化步伐,華夏文化無助於香港現代化 (不過,這不表示華夏文化應被禁絕。其仍可作為一人生的參考、指南)。

4. 香港透過回歸英國 / 成為英聯邦之一員,以圖存於中、美、日等大國之間。其最終目的在於維持、保障香港本土族群的基本權益。

總結

香港政策研究所民意調查中心最新發表的報告顯示,參與「雨傘革命」的佔領人士當中,超過 30.8% 的人認同「城邦自治」,不認同的僅得 6.2% 。至於「港獨」,有 24.6% 的人表示支持,只有 7.7% 不認同。

香港本土自治 / 獨立的浪潮,今天已成燎原之勢,日後形勢將如何發展,確實令人期待!

[參考書籍]

1. 二零一三年度香港大學學生會學苑編,《香港民族論》。

      

2014年12月1日 星期一

天明前的長夜:「雨傘革命」「升級」以後

經過六十多天的佔領,「雨傘革命」有了進一步的發展。

以下我們嘗試先概述一下旺角、金鐘近日的情況,再而就著個別的議題進行若干探討。

(一) 「雨傘革命」的進一步「升級」:「鳩嗚革命」與「金鐘會戰」

旺角方面,隨著差佬於 11 月 26 日協助執達吏執行禁制令,清除介乎通菜街至砵蘭街一段的亞皆老街西行線的障礙物,「旺角佔領區」變相被清場。聚集於旺角的佔領人士當晚發動「旺角會戰」,先後在砵蘭街、山東街、豉油街一帶發難,與差佬進行激烈的戰鬥。期間,差佬一度用警棍毒打示威者,並施放「催淚水劑」,一名 now 電視工程人員更被差佬懷疑襲警而被捕。戰鬥歷時多個小時,佔領人士最後雖然無法取回固定的佔領地,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佔領人士憑藉其聰明機智,竟於翌日晚上「化被動為主動」,將固守一隅的「陣地戰」提高成具有高度運動性的「遊擊戰」,以響應 689 呼籲大家「鳩嗚」(「購物」的國語讀音) 為名,在旺角不同街道進行「流動佔領」。礙於香港法律未有禁止市民於街道上行走,差佬無執法的借口。差佬特意上前拘捕佔領人士,反激發起其他佔領人士同心協力「搶奪同胞」。數晚過後,立法會議員葉劉淑儀於一個電視節目中表示,佔領人士這樣做是在竄法律的灰色地帶,以摧毀香港一些植根已久的價值,其語氣中之無奈,正好反映「鳩嗚革命」在戰術上的成功,其已令得差佬疲於奔命。

旺角令「雨傘革命」進化為「鳩嗚革命」,金鐘方面亦不遑多讓。學聯秘書長周永康於 11 月 29 日晚上在金鐘「大台」宣佈,佔領行動將在 30 日晚上「升級」,呼籲參與者帶同頭盔、雨傘等防護裝備到場。30 日晚上九時左右,「學聯」公佈「升級」行動為:包圍政府總部。前線一批佔領者早已在龍和道展開衝擊,全盛之時,龍和道四條行車線全被佔領人士佔領,時為十一、二時前後。進入深夜,由於差佬佈防嚴密,加上他們又使用警棍、胡椒噴霧、催淚水劑對付防禦裝備嚴重不足的學生,不少學生被打至頭破血流。傷者漸多,形勢自然逆轉。到了清晨時分,龍和道幾乎全被清空,佔領人士退回大本營夏慤道,但差佬依然不斷追擊。金鐘佔領區後來雖仍力保不失,但多少元氣大傷。周永康下午坦然承認,昨晚的包圍行動只是某程度上成功,整體上卻是失敗。不過,從昨晚佔領者手持紙板盾牌、義無反顧向前衝的勇武表現看,我個人覺得他們已經是十分了不起,與旺角的義士可相比擬 (請記緊,這些是學生!)。

(二) 「陣地戰」與「游擊戰」(即「運動戰」):「鳩嗚革命」稍有成效的關鍵

「鳩嗚革命」之所以有成效,全在於它能針對警方之守勢,予以竄擾。

中共開國祖師毛澤東曾根據過往與國民黨對抗的革命經驗,提煉出紅軍游擊戰術十六字訣「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差佬進駐各街道,這明顯是一「敵駐」的狀況。一旦發生衝擊,其只能堅守陣地,即採取所謂「陣地戰」的方式 (事實上,六十多日來佔領者亦不自覺地採用了這種方式)。仗賴有手鎗、優良的體能及紀律訓練,差佬打「陣地戰」是合適的。不過,「陣地戰」有三大缺點:

(1) 缺乏靈動性,駐守陣地的人容易因長期留守而身心疲憊。

(2) 面對龐大的敵軍兵力,「陣地戰」往往帶來大規模的死傷。

(3) 一旦被敵方切斷糧食補給,陣地會因孤立而失守。

佔領人士以「鳩嗚」為名,連續多晚至各街道擾攘、「光顧」,與差佬玩「捉迷藏」,這一來令早已疲累不堪的差佬更加辛苦,二來佔領者買盡了差佬想吃的食物,這亦間接減損差佬的糧食,影響他們的鬥志。佔領人士數目雖然不多,但勝在能牽制差佬,使之左右受縛,這顯然是利用「我擾」來應對「敵駐」,是以「游擊戰」來對付「陣地戰」。

加上佔領人士於差佬衝前時即自行散去,明日再戰。差佬人數疏落,其即再度集結、擾攘。這完全是「敵進我退」、「敵疲我打」的體現。

毛澤東的經驗之談,佔領人士全數融會貫通,配合香港法律的空隙,差佬手足無措、建制派意興闌珊,主因在此。

至於「金鐘會戰」的慘敗,原因在於:佔領者未有恪守「游擊戰」的原則,而選擇了以「陣地戰」對「陣地戰」。

「金鐘會戰」事先張揚,這已令差佬於添馬公園、龍和道等地區佈下重兵,以逸待勞。加上他們本來擅長「陣地戰」,而金鐘佔領者大多是學生,裝備不足。儘管旺角也有派人到場支援 (甚至可能是前線主力),建設盾陣,築起路障,但這已失卻靈活、運動之色彩,而淪為一次級的「陣地戰」規模。以硬碰硬,訓練充足、武備精良、戰意高昂的一方必然獲勝。是故,金鐘佔領者節節敗退,傷者無數,差佬拍掌道賀,出手挑釁,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這背後未嘗沒有原因。

類似的情況其實出現過在中國近代史。且說國軍第五次圍剿中共蘇區時,由於中共國際派的王明、博古 (又名秦邦憲) 等人同意蘇聯軍事顧問李德的建議,認為游擊戰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改採「常規戰」和「陣地戰」與國軍對抗,致使紅軍損兵折將,連根據地也保不住。共黨最後需要進行「戰略轉移」,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錯用戰爭方式。

見古知今,金鐘的不幸,正好突顯「游擊戰」(「運動戰」) 對當前革命運動的重要。

(三) 雖然失敗了,但卻打出了「國格」:「金鐘會戰」的意義

「金鐘會戰」雖然代價高而效果低,但它未嘗沒有其內在的意義。至少,它展示出香港人士的「國格」。

許倬雲於《追尋現代中國》一書的<序>中指出,八年抗戰打出中國人的一個「國格」。所謂「國格」,不是由戰爭的成敗決定,而是由參與戰爭者的心態、行為表現展示的。

我們試觀昨晚龍和道佔領者的士氣高昂、守望相助、不顧一切向前衝,這是何等的勇武!何等的令人引以為傲!他們是真正的戰士,是勇武的典範,即使他們最後失敗了。

「國格」乃一個國家賴以建立的柱石。佔領人士藉「金鐘會戰」打出香港人勇武、不屈、堅毅的「國格」,這多少有助香港日後的自立自主。據此,「金鐘會戰」實不值得我們大肆批評、非難 (當然,有關「學聯」不予前線支援、欠缺周詳計劃等,則另作別論)。

(四) 向「賣弄悲情」、「失敗主義」說不,認清港共「法西斯」本質

「金鐘會戰」失敗,泛民、雙學紛紛強調另覓可行出路,黃之鋒更發起絕食行動,希望港共回心轉意。他們似乎未能接受港共的「法西斯」本質,而只知一昧投向「賣弄悲情」、「失敗主義」的懷抱。

但問題是,「賣弄悲情」、「失敗主義」有助爭取真普選嗎?不能!對港共的「法西斯」本質視而不見,它就不傷害你嗎?不能!

經過三十多年的遊行、示威、燭光悼念,民主回歸依然夢碎,八三一「落閘」,中共屠夫性格依舊,「賣弄悲情」、「失敗主義」根本已被證明無用!又差佬昨天早上一度聲言要強姦女示威者,且對負傷的示威者報以譏笑、侮辱的掌聲,這根本是軍國日本的皇軍所為。九七回歸,這是假象,香港是淪陷、被吞併 (annex)!你以為可以「眼不見為淨」?當香港出現「731部隊」、「集中營」時,你要反抗已經太遲了。

所以,「賣弄悲情」、「失敗主義」根本不需要,和談亦已路絕。接下來的,應該是有計劃地組織一波又一波的暴力抗爭行動。

當然,我同意周、岑兩位同學所言,很多人尚未有進行暴力抗爭的物質條件、心理準備,但現在未有不代表將來沒有,我們難道不可以自己創造麼?況且事已至此,我們還有選擇的機會麼 (試想你的女朋友、妹妹日後有可能被死差佬輪姦,你父親、弟弟會被死差佬毒打至死,你於心何忍)?

(五) 總結

勞思光《歷史之懲罰》曾言,過往數代人所作的錯誤行為,其惡果日後必須為一代的人所共同承受,這些惡果稱之為「歷史的債務」。

今天在金鐘、旺角的佔領者,他們多少是用傷痕、鮮血來償還「歷史的債務」。老子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不希望老子一語成讖,但願天公重新抖擻,不要讓血洗香港每一寸土地。

我相信,終有一天,香港會戰勝歸來!

2014年11月26日 星期三

重讀黃梨洲《明夷待訪錄》

明末清初的大學問家黃梨洲有一本重要的著作名為《明夷待訪錄》 (以下簡稱《待訪錄》)。這本書可說是中國罕見的政治思想論著。近一百年來受《待訪錄》影響的中國知識分子代不乏人,包括「戊戌六君子」之一的譚嗣同、鼓吹君主立憲的梁啟超等。時至今日,適逢香港處於危急存亡之秋,旺角「義士」勇武抗爭,我們不妨細讀一下該書部份文字,以觀看其所內含的劃時代的意義。

《待訪錄》有<原君>篇,其中說:

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天下有公利而莫或興之,有公害而莫或除之。有人者出,不以一己之利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為害,而使天下釋其害;此其人之勤勞必千萬於天下之人。夫以千萬倍之勤勞,而己又不享其利,必非天下之人情所欲居也。故古之人君,去之而不欲入者,許由、務光是也;入而又去之者,堯、舜是也;初不欲入而不得去者,禹是也。豈古之人有所異哉?好逸惡勞,亦猶夫人之情也。

古今不少國家的統治者 (包括 689 ) 皆具有強烈的權力慾、自私心。這彷彿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梨洲對此並不認同。梨洲認為,理想的統治者應該「不以一己之利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為害,而使天下釋其害」,「其人之勤勞必千萬於天下之人」。梨洲的說話,簡直是對當今統治者的醜態來個當頭棒喝!

梨洲續道:

後之為人君者......以為天下利害之權皆出於我,我以天下之利盡歸於己,以天下之害盡歸於人,亦無不可。使天下之人不敢自私,不敢自利,以我之大私為天下之大公。始而慙焉,久而安焉,視天下為莫大之產業,傳之子孫,受享無窮。

這番說話雖旨在批評三代 (指夏、商、周三個朝代) 以下的君主,但它同時適用於今天的香港。

試觀 689 極力譴責佔領人士破壞「法治」,且借法庭「過橋」來促成「差佬」進行武力清場,其果真無私為香港付出乎?抑或是為保祿位,不得不然? 689 協助中共滅亡香港,利用「破壞法治」、「擾亂民生」、「影響社會安寧」種種堂而皇之的藉口,以討好「阿爺」(即中共),從而保存自己的官位、俸祿,這正是梨洲所說的「我以天下之利盡歸於己,以天下之害盡歸於人」、「以我之大私為天下之大公」。中國二千五百年的政壇大患,梨洲百多年前已經道破,奈何港人愚昧無知,竟重蹈覆轍,令人慨嘆!

《待訪錄》又有<原臣>篇,其中論及為人臣者應有之態度:

有人焉,視於無形,聽於無聲,以事其君,可謂之臣乎?曰:否。殺其身以事其君,可謂之臣乎?曰:否。夫視於無形,聽於無聲,資於事父也。殺其身者,無私之極則也,而猶不足以當之,則臣道如何而後可?曰:緣夫天下之大,非一人之所能治而分治之以羣工。故我之出而仕也,為天下,非為君也;為萬民,非為一姓也。吾以天下萬民起見,非其道,即君以形聲強我,未之敢從也,況於無形無聲乎!非其道,即立身於其朝,未之敢許也,況於殺其身乎!不然,而以君之一身一姓起見,君有無形無聲之嗜慾,吾從而視之聽之,此宦官宮妾之心也。君為己死而為己亡,吾從而死之亡之,此其私暱者之事也。是乃臣不臣之辨也。

梨洲指出,為人臣者不應只懂得揣摩上意 (所謂「視於無形,聽於無聲,以事其君」),也不應「臨危一死報君王」(顏習齋語),而應該為天下萬民出力、辦事。這是何等精闢的見解!

今天的林鄭、袁國強、曾俊華、葉劉、建制派諸位議員,經常從「阿爺」的角度思考問題,「視於無形,聽於無聲」,這乃「宦官宮妾之心」,乃徹頭徹尾的奴性。香港欠缺能為天下萬民出力的政黨、官僚團隊,這正是「雨傘革命」持續不斷的主要原因。

<原法>篇乃《待訪錄》的第三篇文字。其中,梨洲強調了「藏富於民」的重要,與曾俊華的「守財奴」哲學恰好成一鮮明的對比。他說:

三代之法,藏天下於天下者也......貴不在朝廷也,賤不在草莽也......後世之法,藏天下於筐篋者也,利不欲其遺於下,福必欲其斂於上。

梨洲於<原學>篇更指出:學校的功能不僅在於「養士」,還在於為天下樹立是非對錯的標準,以檢核、監督統治者的一言一行。

學校,所以養士也。然古之聖王,其意不僅此也,必使治天下之具皆出於學校,而後設學校之意始備......蓋使朝廷之上,閭閻之細,漸摩濡染,莫不有詩書寬大之氣,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天子亦遂不敢自為非是而公其非是於學校。是故養士為學校之一事,而學校不僅為養士而設也。

他又高度讚揚東漢、北宋士人的「不平則鳴」:

東漢太學三萬人,危言深論,不隱豪強,公卿避其貶議;宋諸生伏闕搥鼓,請起李綱;三代遺風,惟此猶為相近。使當日之在朝廷者,以其所非是為非是,將見盜賊姦邪懾心於正氣霜雪之下,君安而國可保也。

倘若梨洲處身於今天的旺角,眼見差佬著了魔似的對爭取「真普選」的學生揮棍毒打,不知他將作何感想?

鑑古足以知今,通經足以致用。香港現在的苦難,多少是當政者遺忘老祖宗的教訓所致。要消解這一困境,關鍵在於:

(1) 重新發掘中國傳統政治的智慧

(2) 接通西方悠久的政治哲學傳統

透過重讀黃梨洲的文字,再比較一下英國哲學家洛克對「社會契約論」的看法 (據說學術界早已有人比較黃梨洲、洛克的政治思想),我們或許更能看清港共政權的非法性質,從而肯定「勇武抗爭」、「暴力革命」才是香港唯一的出路。

                            

2014年11月24日 星期一

港共的「赤化」工程:從修改新高中通識科課程看

由 922 罷課到「雨傘革命,佔領街道」,學生一直是這場運動的主力。而學生之所以熱心參與社會運動,有人認為中學的通識科責無旁貸。有見及此,教育局昨天宣佈就新高中通識科等 17 個科目,展開 3 個月中期檢討諮詢。其中,針對新高中通識科,教育局更特別提出了若干的建議,包括:

1. 「個人成長與人際關係」單元刪去「青少年參與社區事務」的內容,包括歸屬感、身分認同、利他主義等等,原因是這部分與另一個單元「今日香港」重複。教師可在「今日香港」內多教一些。

2. 在「身分與身分認同」主題下,刪去「新來港人士怎樣發展身分認同」的內容。

3. 「現代中國」部份刪減中央如何深化改革,擴大開放、轉變戶口政策,以及改革開放如何影響公民質素。

4. 有關中央回應改革的例子,除了「法制」與「民主政治建設」被保存外,「與國際標準接軌的政策」一項擬刪去。

四點當中,第 1 點明顯是要淡化香港年青人的本土意識。透過培養「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政治冷感,遏止新一代呼叫「香港自治」、「香港獨立」。

至於第 2 點,新來港人士過去要發展身分認同,源於兩大條件的存在:

(a)《基本法》清楚規定外來人士「只有在香港住滿七年才可成為香港永久性居民」。

(b) 新來港人士佔香港總人口一個相對小的比例。

可是,今天的港共政權,其有意容許大量內地人進入香港,條件 (b) 不復存在。至於條件 (a),隨著中共有意違反「中英聯合聲明」(其把「一國兩制,高度自治」中的帶有國際意義的「自治」,詮釋為近似西藏、新彊自治區的中國式自治,這即為一明證),《基本法》日後被重新解釋、修改亦未可知。而一旦《基本法》被中共允許修改,條件 (a) 有可能趨於消亡。當新來港人士不再是少數,他們一來港即可享有種種香港永久性居民原有的權利、社福保障、工作機會,他們還需要發展身分認同嗎?需要融入香港嗎?根本不必。屆時需要適應的,只怕是香港本土出生的新一代,而不是新來港人士。

簡言之,刪去「新來港人士怎樣發展身分認同」的內容,只是港共因應即將來臨的人口換血,而調整課程內容。

最後,第 3、4 點明白反映中共缺乏「對內改善施政、公民素質,對外加快開放」的胸襟、氣魄。刪去「與國際標準接軌的政策」一項更是極端民族主義、天朝中心主義復辟的明證。大中華派對民主中國、中國國際化的種種想像,可以休矣!

教育局表面上修改新高中通識科課程,其背後實暗藏深意,透示著未來中國、香港的可怖景象。其把培養莘莘學子的教育事業當成政治工具,這固然可恥,但它意圖將整個香港葬送於中共之手,這更加令我們現在沒有退縮、妥協的餘地。

據此,我們再看金鐘佔領區的「糾察」風波、激進民主派的「通敵賣港」,如此內耗而不知末日將至,這不是很可悲麼?

2014年11月13日 星期四

「港獨」無罪,革命有理

立法會議員黃毓民 11 月 12 日於立法會提出「全民制憲,重新立約,實現真正『港人治港』」的無約束力動議,遭到建制派連番的無理攻擊、批評。令人扼腕的是,動議最終被否決,原因是: 17 名泛民主派議員投棄權票、6 名泛民主派議員缺席,只有 5 名激進派議員支持動議。香港就這樣白白錯失了一次解決當前困局的機會!

港共政權之所以長期出現管治危機,除了一連串施政的失效 (如偏袒內地人、官商勾結等) 外,更根本的源頭是:由決定「主權移交」到「基本法」訂立,香港人基本上被排除於外,無法參與其中 (只有少數人例外,如司徒華、李柱銘等)。港共政府的成立、執政因而是缺乏民意授權的,用政治哲學的術語說,就是沒有管治的合法性、正當性 (Legitimacy)。這是一個認受性的危機。而要處理這一問題,單純的改善民生、依照「基本法」實行「政改」並不足夠,其必須使香港政府重新取得香港人的授權 (所謂「重新立約」),這意味著 (1) 現時的港共政府必須解散;(2)「基本法」應該被推倒重來,由香港人重新制定憲法;(3)「回歸祖國」的說法是否成立應該被重新審視。

黃毓民所提出的動議,乃是從香港問題的咽喉上用刀。無奈的是,泛民諸位議員不明箇中情由,或出於「『基本法』的地位不容挑戰」/「『明目張膽』得罪中共是不切實際」的奴才心態,或出於對激進主張 / 黃毓民個人的盲目反感,竟一致缺席投票 / 對動議投下棄權票,變相將香港帶入絕境。泛民不少議員如劉慧卿、李卓人、梁耀忠、何秀蘭等,過去曾是「前綫」的成員,訂立過「爭取普選、捍衞人權、全民制憲、維護法治」四大綱領。時至今日,他們竟異口同聲對「全民制憲,重新立約,實現真正『港人治港』」的動議不置可否。他們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告訴大家,過去多年來的承諾盡是謊言。試問香港的民主在這一群人手上如何有健全發展的可能?

泛民尚且如此,建制派更加不堪,令人作嘔。王國興指斥有關動議為「煽動港獨」,葉劉更稱「人民自決乃少數民族的幻想」。其實,「搞港獨」又有什麼大不了?為什麼香港人一定要畏懼中共?再者,正因為香港本土居民日後會淪為葉劉口中的「少數民族」,「搞港獨」才是勢在必行 (即使客觀上它很有可能失敗收場)。倘若香港人的本土生存空間未有被扼殺,「煽動港獨」的言論何來有市場?何來可以出台?

泛民的退縮不前、違反承諾,建制派的大言不慚,反映出一個事實:立法會已經失效,體制內的改革已經無用!加上高等法院已經駁回佔領人士就旺角禁制令的上訴許可,以及拒絕暫緩禁制令的申請,司法獨立「名存實亡」。體制外的革命似乎成為香港變天的唯一出路。既要革命,就需及早準備,「港獨」的帽子根本不必忌諱 (不過,有一點值得提出的是,大部份本土派其實並不主張「搞港獨」,他們更多只是主張香港貫徹落實「一國兩制」中的「高度自治」而已)!

2014年11月11日 星期二

停止內鬥,一致抗共:由「大台禁聲事件」看金鐘、旺角佔領區的矛盾

11 月 8 日晚上,金鐘佔領區發生了一件令佔領人士感到沮喪的事,稱為「大台禁聲事件」。

事緣當晚 6 時左右,十多名市民嘗試利用鐵馬、垃圾桶阻塞海富天橋的政府總部出入口,打算藉封鎖入口,癱瘓政府總部的出入,達致行動升級效果。礙於人數不足,差佬得以迅速清除障礙物。聚集群眾不想前功盡廢 (他們於日間已嘗試於香港動植物公園發起升級行動,因差佬嚴密封鎖公園而未能成功),其中一位港大三年級學生李啟迪於是在 9 時嘗試到「大台」請求發言,爭取金鐘留守者的聲援。不料「大台」不但拒絕李同學的要求,而且指責聚集群眾態度有問題,要求聚集群眾停止封鎖行動。聚集群眾不久走近「大台」,要求澄清,卻被大台附近的工作人員阻攔,不得要領。期間,「金鐘人係唔會戴口罩架」、「呢班咪龍和道搞事嗰班人囉」等詬詆之聲不絕,要求上台的群眾由是與金鐘留守者發生爭吵。

李同學嘗試要求學民召集人黃之鋒出來解決糾紛,不果。最後,台上的邵家臻竟然說「今晚有人想衝上黎搶咪」、「如果大家想守護住呢個台,守護住金鐘,守護住呢個運動,守護住呢把雨傘,就一齊合唱『we shall overcome』」,以掩蓋旁邊群眾不滿的聲音。同一時間,台下的工作人員亦築成人鏈,擺出一副對抗衝擊的陣勢。另一大台發言人陳小萍於稍後時間更要求群眾不要挑戰大台,惹起群眾怨憤。直至黃之鋒出來會見群眾,並為事件致歉,風波才告一段落。

「大台禁聲事件」驟看是一場誤會,實則不然。它多少是由「雨傘革命」長期的隱憂所造成:金鐘、旺角佔領區的根本分歧,以及矛盾。

金鐘佔領區原本是「雨傘革命」開始的地方,是革命的前哨地。加上它位處政總附近,手扼港共之咽喉,它注定不可能成為「偏安之地」、「大後方」,而應該成為抗爭的前線,行動升級之帶領者。奈何 928 催淚彈激發大量市民前赴金鐘聲援,差佬清不得場,只好予以容忍,金鐘由是一脫戰鬥氣味,轉成文娛、藝術、表達訴求 (與抗爭相對,為抗爭的降級) 的地方。於金鐘聚集的,多為文質彬彬的學生、成年人。他們不喜歡勇武,也反對講粗口,只知理性討論、「坐低慢慢傾」。學聯由當初高舉「反殖」大旗,至現在向老董、范婦人搖尾乞憐,一副比宋江接受朝廷招安還要不堪的模樣,這種轉變多少受到金鐘氛圍的影響。

旺角佔領區的狀況與金鐘佔領區迥然不同。旺角之所以成為佔領區,很大程度上是金鐘佔領者受到 928 催淚彈的刺激,他們覺得與其死守金鐘,不如另開戰線,以使差佬疲於奔命,他們於是殺出旺角。我們不妨說,旺角佔領區本身就是佔領人士勇武戰鬥的標記。

旺角既不接近任何一個重要的政府機關,也不屬於金融商業區,它唯一的優點是:貼近民居,與普羅市民為鄰。既與市民為鄰,而市民有親共、反佔中者,旺角佔領者由是需要天天面對惡意的攻擊、挑釁,承受龐大的心理壓力。差佬又因環境狹窄而無法施放催淚彈,他們於是借助黑社會之手負責清場,利用警棍警盾向佔領者衝擊,打得佔領者頭破血流,透過暴力恐嚇他們離開,且對他們肆意抹黑。旺角佔領者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加上不少出身市井,說一兩句粗口本甚平常。而隨著時日的推移,憂患意識、寧死不屈、不求安逸,漸成為旺角佔領者的心態、價值觀,這都是金鐘留守者所不具備的。

金鐘退而為「偏安之地」,孕育著一群高談理想、口若懸河的留守者,卻無些微緊張的氣氛。不同政黨的政客、社運「老鬼」因而可以安心發他們的夢話,對「過激行為」指手劃腳,建立所謂「大台」。旺角則無端轉成「雨傘革命」的前線,旺角佔領者所忍受的每超出金鐘的留守人士,他們因此痛恨金鐘的「海闊天空」,斥曰「革命不是請客吃飯!」。

在「雨傘革命」的初期,金鐘、旺角兩區的佔領者「各有各做」,不太需要合作,只需遙相呼應,加上分歧不甚顯明,故問題仍不大。可是,隨著需要與港共對話、清場威迫無日無之,金鐘佔領者急於奪取「雨傘革命」的主導權,金鐘、旺角兩區的分歧終於浮面,甚至演變成「大台禁聲事件」般的嚴重衝突。

分歧既現,衝突已成,要一時三刻予以解決並不容易。在<沒有領導,只有群眾>一文,我曾經說過:

「雨傘革命」基本上是一場由群眾自發、全民參與的香港自救運動。它之所以能夠出現,雙學、佔中三子固然出力不少,這點大家不會置疑。可是,它之所以能夠持續,金鐘之所以仍有人留守、旺角之所以能夠光復,這全賴佔領者本身之堅毅、不放棄、不畏懼。這可謂與雙學、佔中三子、泛民完全無干,亦與任何一個政治組織無干。一旦出現所謂「大會」、「領導」,其根本無法取得所有佔領者的支持。「大會」、「領導」要不以強力脅迫,但這無異於殺害「雨傘革命」。要不就只有自行解散,利用公共、理性的討論以說服佔領者,爭取佔領者的信任。

或許,真正消弭兩區糾紛的方法仍是:

(1) 相信群眾,不要建立任何形式的「大會」。

(2) 勿忘初衷,謝絕一切形式的內鬥。

事實上,不論是「金鐘人」、「龍和人」還是「旺角人」,他們都是同樣奮力爭取「真普選」、「反赤化」。「熱血公民」過去雖經常追擊佔中三子、泛民、左膠,但大義當前,他們已收斂不少。泛民、左膠又何必咄咄逼人,弄成個「草木皆『鬼』」?況且,如同不少旺角佔領者所講,沒有當初的勇武,干諾道中根本取不了。金鐘的安定平穩是用旺角、龍和道的血汗換回來的。「雨傘革命」排拒了勇武的抗爭者,這對革命的發展有什麼益處?

總言之,「大台禁聲事件」事小,背後埋藏的分歧、矛盾是大。雖然,「滬港通」的勉強通車暗示中共經濟已然急速滑落,其需要香港作為國際金融中心以將外來的資金、香港的資金北調,暗示它不會對「雨傘革命」施以六四形式的血腥鎮壓。可是,由法庭批准差佬協助執達吏執行禁制令、林鄭強硬拒絕與學聯對話等,清場風險仍然是很高的。「金鐘大台」人士倘仍不知悔改,煽動留守者拒斥激進的行動派,「雨傘革命」只怕等不到港共清場,已經死於自己人的手上!

2014年11月9日 星期日

誰在摧毀香港的「法治」

港共政府對「依法管治」的連番強調,與中共十八屆四中全會的口號可謂遙相呼應。然而,港共所提出的「依法管治」是否等同於西方的「法治」(rule of law),這實在啟人疑竇。

西方的「法治」以「天賦人權」說為其背後基礎。所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每人皆可獲得接受公平審訊的權利,而這權利是不可被剝奪的。港共「小憲法」《基本法》第二十五條:「香港居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第八十七條:「任何人在被合法拘捕後,享有盡早接受司法機關公正審判的權利,未經司法機關判罪之前均假定無罪」,都是典型對西方「法治」的體現。

西方的「法治」同時重視「法律對統治者的凌駕」。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曾主張,法律應該成為政府的主人,政府應該成為法律的僕人。羅馬政治家西塞羅的講法更進一步:「為了獲得自由,我們都是法律的僕人」。我們不妨說,凡無法尊重法律的至高無上,意圖視法律條文為管治的手段、工具者,他們皆不是落實「法治」。

觀乎港共之所作所為,港共縱容七名差佬「光明磊落」「暗角打鑊」,這是未審先判,是公然違反《基本法》第八十七條!港共又以「嚴厲執法」、「維持社會秩序」為理由,於旺角佔領區連番對手無寸鐵的佔領者施襲,這是將法律當成自己的僕人,維穩大於一切。至於要求法官需由「愛國愛港」人士擔任,這更是漠視法律的至高無上性,將「法治」全盤摧毀!

「賊喊捉賊」、「指鹿為馬」,港共玩弄文字把戲,以為可玩弄港人於股掌之中。不料港人昏睡已久,一覺醒來,竟展開波瀾壯闊的「雨傘革命」,利用「法不治眾」的法律空隙,為香港的「法治」爭取一席生存之地。奈何代表法律界的大律師公會竟不明箇中緣由,奮力批評「雨傘革命」破壞法治,死守法律條文,卻不明法律本意,猶如猶太祭司之死守舊約以迫害耶穌。香港「法治」倘若有一天「名存實亡」,這群愚人注定難辭其咎!

滄海中的遺珠:略談蔣志光

TVB 金牌「綠葉」蔣志光最近憑著翻唱「愛是永恆」,大獲好評。其因而重拾過去失落的歌手地位,更掀起一股 90 後的追捧潮。

蔣志光的歌手身份,源於 80 年代中葉。當時,他因為在林子祥的首次個唱「初試啼聲」,模仿其唱腔,得到寶麗金唱片公司的青睞,展開其歌手生涯。接著,他與陳少偉、王利名合組第二代「風雲樂隊」。不久又成為 Raidas 的隱形成員,參與 Raidas 唱片的製作。 80 年代樂隊風潮的熾熱,蔣志光出力不少,只是未能火速走紅。

進入 90 年代,卡啦 OK 當道,蔣志光憑著與韋綺姍的一曲合唱,「相逢何必曾相識」自此成為香港樂壇的經典,翻唱者代不乏人。而時值 97 主權移交前夕,港人「末世心理」浮現,他與台灣音樂人羅大佑合唱「皇后大道東」一曲,這一方面是對當時境況之「黑色幽默」,一方面也彷彿預示著今天「雨傘革命」的來臨。

蔣志光的出道、成名,與香港本土流行音樂文化密不可分。可惜的是,90 年代中葉至千禧年以後,香港樂壇日趨萎靡,蔣志光漸由樂壇前線的歌手,轉型為電視劇的演員 (這一點近似於足球評述員鍾志光)。儘管出色的演出為他贏得不少回響,他的歌唱事業卻漸被人忘卻。蔣志光曾坦然承認,自己的「歌唱生涯經已完結」。他甚至拒絕於綜藝節目中獻唱,亦對其歌唱生涯絕口不提。箇中之酸苦,不足為外人道!

直至「老表,你好 Hea!」一劇出街,王祖藍專程邀請蔣志光「出山」獻唱,更為其製作 Band 仔角色,安排韋綺姍作為其亡妻,與之於台上共唱「相逢何必曾相識」。這一切,彷彿是為蔣志光,也為香港人重溫舊夢,喚起香港人的集體回憶。出乎意料的是,90 後不以此為「老土」,反而大加讚賞,這更證明出色的流行文化無分時日,只有質素之高低。

總之,蔣志光一生的事業多少反映著香港音樂、電視文化的變遷興衰,TVB 以「赤化電視台」之資,出產到「老表,你好 Hea!」一類略帶本土文化氣息的劇集,已經十分難得。

2014年11月8日 星期六

「雨傘革命」,何去何從:對「可行出路」的探析

「雨傘革命」延續了四十多天後,「退場」、反對聲音不絕。

學聯秘書長周永康等人率先鼓吹上京與中央領導人會面,企圖化解僵局,為「退場」找下台階。接著,學民思潮召集人黃之鋒於網上發表長文,促請泛民派出一位超級區議會議員辭職,實行變相公投,藉著公投結果向港共政權表達真確、具可信性的民意 (可信性來自具體的一票),為革命開拓可能的出路。公民黨黨魁梁家傑日前又建議,視乎港共釋出善意的多寡,縮小三個佔領區的範圍。

雙學、梁氏的意見迥然不同,但催生出的反應則一:劣評如潮。可是,隨著「雨傘革命」的參與者日少一日,聲勢已不如 928 前後般浩大,運動要走下去,當選擇什麼道路,這實在值得我們深思。

上京注定徒勞,公投已經太遲,縮小範圍言之尚早

在提出可行的出路之前,我們不妨審視一下雙學、梁氏的做法如何不堪。

坊間流傳「學聯上京」有兩個版本。

版本一:周、岑等人打算於亞太經合會 (APEC) 後與總理李克強就著政改進行具建設性的對話,化解當前香港的矛盾,並向中央反映佔領人士的訴求。

版本二:「學聯」將分成兩隊人馬。第一隊人馬較有名氣,如周、岑、梁等人,負責「明修棧道」,依出入境程序進入內地。這隊人馬志不在成功進入內地,而在「聲東擊西」,幫助另一隊人馬 (這一隊人馬較欠名氣,卻負責「暗渡陳倉」) 於看管較寬鬆的情況下順利進入內地,再而於亞太經合會的舉行場地聚集、發難、表達訴求,以貶損中共的面子之餘,亦迫使中共怯於外國的干預而讓步。

就我個人而言,版本二是較版本一吸引的,理由是:它至少是審時度勢、運用智巧之所得。可是,周永康於 11 月 6 日明確表示,「此次赴京和中國官員見面,不是為了挑釁,也不是為了爭取被拘捕而激起更大民情,所以不會堅持在 APEC 期間前往,同時也會按照規矩找中間人,如董建華或港區人大代表范徐麗泰協助安排見面」,版本二只怕是民間對「學聯上京」估價過高的結果。如是,版本一才是「學聯上京」的真相。

但問題來了,在中共、港共、港區人大代表過去一直視佔領運動為「違法」,呼籲佔領者「退場」之下,學聯的如意算盤真的有機會打得響嗎?

事實上,學聯此行要成功,必須通過三大關隘:

第一,中間人 (主要是親中、反佔領的人士) 的出面引見。

第二,與李克強公開商討的機會。

第三,中央願意虛心聆聽、溝通。

第一關其實已經不易過 (案:董建華於昨晚已拒絕學聯的請求,並呼籲學生盡快回校)。退一步,即使董建華 / 范徐麗泰願意引見,李克強就一定答應接見學生麼?彼不可以帶你們「遊花園」,耍你們一頓麼?畢竟焦急的是你們這群「細路」。最後,縱使第二關也勉強通過,要中央虛心與「叛逆分子」溝通,這根本是「癡人說夢話」,全然不知中共是透過革他人的命起家。中共倘若能虛下心來,放下觀念障,維權人士尚會被捕?我們尚需要年年高呼「平反六四」?

當然,我明白「熱鍋螞蟻」、「狗急跳牆」的鬱悶,但學生果真如此,大可自己先退下來,大家不會怪責你們,反而會予以你們掌聲,高路斯於世界杯期間也未有踢滿 90 分鐘,有什麼問題?不過,彼輩一意孤行,抱著對中共的「溫情敬意」、「和理非非」和「快些退場回家」的心態進行種種行動,窒礙「雨傘革命」的內在生命力,這必然使彼輩成為「罪人」,遭到佔領群眾的背離、唾棄。928 前之種種輝煌,今朝因「一子錯」而落得個「滿盤皆落索」,何苦如此!

況且,誠如不少評論家所言,上京這一做法無疑是主動把香港的「高度自治」摧毀。此例一開,日後凡事都要徵詢「阿爺」意見,「阿爺」沒有時間休息固然可悲,但香港將如何自處?傀儡乎?直轄市乎?學聯於此,宜用心思考。

「學聯上京」注定徒勞無功,這是可以肯定的。至於學民黃之鋒的主張,資深評論人李怡早前曾發表一篇文章,名為<吾愛之鋒,吾尤愛真理>,以批評黃氏主張之不可行。李怡說:

之鋒長文澄清一個問題,就是辭職公投不是五區辭職,而是超級區議會議席一人辭職,這樣就不會出現民主派少了五個議席的「空窗期」,引致泛民在分組點票下失去地區直選否決權,而讓建制派有機會修改議事規則和通過各種惡法。

超區議席辭職補選的建議是在一年多前的佔中初期,由何俊仁提出的。如果那時即付諸實行,絕對應該支持。可惜拖延了一年多,而現在形勢已發生很大變化,現時無論議題、社會聚焦都與一年前大不相同了。

首先是辭職公投的議題,如果是要不要真普選,或要不要公民提名,這議題在 6.22 電子公投中已有了 80 萬人投票的清晰答案;如果議題是倘若政改不符合國際標準,民主派是否要否決,這一點也在六月公投有了答案;如果議題是要不要否決人大 8.31 決定,那麼從 6.22 公投的結果,答案也很明顯。所有這些議題有重複提出的必要嗎?

人大 8.31 落閘決定正是針對 6.22 公投結果,而雨傘運動就由 8.31 決定引發出來。形勢發展是由匯聚民意,進至公民抗命階段。參與抗爭的市民人數之多無疑使人感意外,但另一方面我們也需要看到,參與抗爭的並非所有支持真普選的市民,應該說只是支持真普選市民中的少數,具體說大概是 80 萬公投民意的十分一。

這時候發動一次辭職公投,無論設定的公投議題是甚麼,事實上一切議論都會聚焦於佔領運動:是佔領還是反佔領,是繼續佔領還是退場?因為議題是佔領運動,因此中央四年前指令建制派不參與補選的定調絕對有可能改變。如果建制派參與補選,而議題聚焦在佔領運動的話,很難說民主派一定會贏。因為真普選固然多數市民支持,佔領運動則未必獲多數市民支持,這是全世界抗爭運動都不會得到沉默大多數支持的通則。而如果建制派不參與補選,則多數市民仍會同上次一樣,不覺得有競爭意義,民主派得到的票數也不會多,變相公投也就缺乏認受性。

之鋒認為雨傘運動目前呈膠着狀態,可能會漸漸喪失沉默大多數對運動的支持,更不可能在明年三、四月前爭取撤回人大決定,因此要以變相公投來使運動升級。但民意表達的公投並非升級,而是從公民抗命降級,降到與形象欠佳的「保普選大聯盟」爭民意。反佔領代表多少發水民意,180 萬人簽名就由他講好了,多少市民會相信?國際輿論也不會當真實民意報道。莫說辭職公投難有 180萬,就算爭贏了也沒有意思。

佔領運動如何收科?其實這不應該是佔領者去想,而是應該當局去想的問題。佔領運動怎麼突破?練乙錚提出「脈衝平衡法」,即縮小佔領範圍,平時很小、很集中,但有要事時,「群眾空群而出,如同脈衝,再度聚集」;王永平等建議成立「民間多方平台」,在添馬公園舉行多場公民論壇及建立公共交流空間,讓市民大眾可以共同參與,討論題目包括:民情報告內容、人大 8.31 決定、普選方案、雨傘運動的未來方向等等。筆者建議各區最堅定的佔領人士組織「佔領者同盟」,以真普選和擴展聯絡為目標,以洗樓宣傳為手段,並討論散後重聚的方式。這都是佔領運動的升級。

辭職公投的時機已過,經歷 6.22 公投凝聚民意、8.31 落閘,然後公民抗命的雨傘運動蜂起。我們不能寄望明年三、四月間中共港共會妥協改變,但現在是籌措一個開始,而不是一個 (退場) 結束的時候。

李怡的觀察,大抵準確,可謂講中了學民主張的要害。公投不是不可以做,但應該在六月前後。現在公投議題有欠明朗,民意又如是清楚,大家又懷疑彼是為了「退場」而進行公投,這個時間進行公投有什麼意思?有什麼正面作用可以帶來?

細究雙學的主張,其要麼出自「肥佬黎」(「肥佬黎」數月前曾撰文頌揚習近平,「乞求」習總給予香港人「真普選」,猥自枉屈) 的主意,要麼出自泛民、社民連、人民力量的想法。這些所謂「政客」,過去拖香港民主進程之後腿,今天卻依舊陰魂不散,開一群年輕、有大志的大學生玩笑,其卑鄙可恥,令人齒冷!於此奉勸雙學一句:被「肥佬黎」、「佔中三子」牽著鼻子走,固然不算高明;被泛民、社民連、人民力量牽著鼻子走,也不算好漢 (改自胡適的話語)。

至於梁家傑的建議,其驟眼看來富麗堂皇,實則不切實際。港共政府有什麼跡象令彼覺得釋出善意?彼又如何確保港共日後不會「秋後算賬」?在港共「咄咄逼人」之下提出「縮小三個佔領區範圍」的高見,這未免言之過早了。「堅定抗爭意志」仍是當下的首要急務。

「雨傘革命」的可行出路 (上):兩個層面的「升級」

然則,「堅定抗爭意志」如何可能?「雨傘革命」有什麼可行的出路?答曰:將革命「升級」。

說到「升級」,有人覺得很忌諱,以為是破壞「雨傘革命」。其實不然。我此處所說的「升級」主要是指: (1) 豐富本土論述 (2) 建立民間自衛糾察隊。

(一) 豐富本土論述 (這看法參考陳雲於「本土論壇」發表的見解)

毫無疑問,「雨傘革命」之所以出現,主要是為了爭取「公民提名」,反對人大「落閘」的決定。然而,單靠「爭取真普選」以招攬群眾,「雨傘革命」亦出現不了。畢竟,沒有差佬那 87 枚催淚彈、政府「死不認錯」的強硬姿態,不少群眾是不會走上街頭的。民主制度、普及而平等的選舉權,對這部份人來說根本可有可無,他們大可以選擇移民他方。他們當日之所以走上街頭,聲援示威者,更多是因為忍受不住心中那份不安感 (孟子稱之為「怵惕惻隱之心」),希望為示威者做一些事,避免他們受到差佬的迫逼。故此,「雨傘革命」的成功,與其說是由「香港人覺醒到民主、自由的重要」引致,不如說是香港人「對自由、民主的覺醒」、義憤相互交織的產物。

不過,事過境遷,隨著時日的推移,差佬已經不再如 928 當晚進行大規模清場,而差佬接二連三的毒打佔領人士、勾結黑社會勢力,這亦慢慢令香港普眾大眾改變原有想法,視「黑警」的出現為理所當然,不復有反抗之心。當初的義憤填膺,盡變成今天對佔領者的揶揄、嘲笑、不耐煩,「雨傘革命」跛足了!既已跛足,要促進革命繼續下去,重新建立論述以鼓動群眾現身、留守便顯得十分必要,否則人數日益減少,革命運動終有一日會步入自然死亡,無疾而終。

可惜的是,今天專門從事講演、論述以鼓動群眾上街的人甚少 (只有「熱血時報」、My Radio 等較為成功)。佔領者益對前路感到茫然、絕望,選擇離開,一部份原因正在於此。

要解決此一困局,豐富論述勢在必行。論述要有目的,而我們的目的既是要「鼓動更多群眾現身、留守」,通俗、淺白、明快的講解、寫作方式自然必不可少。魯迅嘗言雜文是「匕首」,強調政論文章必須言簡意駭,方便大眾閱讀。又言寫雜文猶如「投鎗」,重視政論文章的一語中的、一針見血。今天我們展開講演、論述,仍必須恪守這兩條基本原則,加上深入淺出的例子、適量的幽默,當群眾漸漸被文字、言說的魔力所感染,他們自然樂於站出來,留守佔領區 (過去不少大學教授、學生以為文字冗長就能夠把事理說清,加強說服力,這是愚不可及的做法。試想一名地盤工人怎會忍受得住「長篇大論」的演說,讀到三四千字?)。

除了採取精簡、一針見血的方式論述事理,事理亦應該與群眾生活貼合無間,這才易於激起群眾的共鳴。以「爭取真普選」為例,彼說民主本身就是一種好,可促進大家理性能力的運用、正義感的彰顯,令大家居於香港有「在家」的感覺,這不是沒有道理,但對於「手停口停」的打工仔女來說,這能帶來震撼嗎?不能!相反,當我們說「冇左真普選,香港政府就係由阿爺話哂事,大陸人就會入黎搶工、搶學位、搶奶粉,仲要話你講廣東話係歧視佢,迫你北上開荒,你下一代仆梗街啦,死無葬身之地。咁樣,我地邊有可能唔爭取民主?唔爭取真普選?」,這就來得震撼了、具刺激性了,原因是:一來講述淺白、易明,二來所引用的理由較貼身、生活化。

我讀大學時的一位導師覃俊基 (他同時是左翼廿一的成員) 曾於<從左翼的觀點看五區公投>一文中說:

......筆者曾聽過一種所謂「公投至上論」,即是次五區公投的運動中,大家應該將集中力全放在公投,其他的社會議題,例如最低工資、城市發展等等,應該盡量少談。就基本的策略而言,筆者是認同這種宏觀視覺的。最不能接受的是某種「百花齊放論」,即不同的社會議題都是看齊的,沒有優先性,應該各自表述。這種想法無論是從理念上還是實際上均屬可笑。在理念上,政經宏觀制度對於社會的影響力自然是最為龐大,其牽連之廣遠非任何個別議題可以相比;在具體政治上,五區公投所遇到的阻力就是其力量的最佳寫照——即使我們覺得五區公投是多麼可笑,或是多麼的遠離實際問題或是群眾,中央政府對於公投打壓的力度,均非任何社會議題可以相比。而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我們還是沒有起碼集中力量的覺悟,毋寧是妄顧政治現實,以及基本的社會分析。

但縱使筆者同意這種宏觀視角,其背後的理念卻完全錯誤。如果五區公投是為了所謂民主的話,那是為了怎麼樣的民主?從社會民主的分析來說,形式民主雖未至毫無意義,但距離我們對於政治參與的想像卻是遠之又遠。「公投至上論」所犯下的錯誤,正正在於它背後的形式民主預設。不能否認的是,形式民主在香港有其久遠的傳統。一直以來的民主論述,可謂完全被形式民主的意識形態所支配。讓我們回想一下所謂的「民主大事」:經常被提的廿三條(政治自由)、二三十年來的普選爭論(政治民主)、或是與中國大陸人治對揚的所謂法治精神——這不正正就是形式民主的鐵三角嗎?還有所謂「全港 vs. 地區」,或是「政治 vs. 民生」的議題二分,更是一再鞏固既有的意識形態,完全將社會民主想像排除出我們的政治願景之外。再推廣公投至上論,不單在理念上成為統治階層的共謀,在實際上更是自絕於貧苦大眾。當我們望清現實,低下階層絕對有理由無視所謂形式民主運動:原因不是如某些人想像,在經濟的壓力下他們對理想沒有興趣,而是在沒有社會因素的配套,他們終究無法獲得實質的民主成果。

這篇文章發表於 2011 年「五區公投」前後,其部份分析或已顯得不合時宜。但重要的是,箇中強調政治民主、社會民生之結合為一,密不可分,這於當下「雨傘革命」的持續仍是有所啟發的。近人每以「我也贊成爭取民主,但影響他人生計就是不好」詰難佔領人士,佔領人士多一笑置之,不復多費唇舌。其實,只要佔領者多把「雨傘革命」所欲爭取的制度、權利與社會民生的種種關係揭示出來,低下階層、中間派人士未嘗不可能被動搖,轉而同情革命。這不是「不能」,只是佔領者過去「不為」而已。

而一旦「爭取真普選」是為了「避免阿爺話哂事,阻止大陸人前來香港迫害香港本土居民」,這必然令我們要高舉「本土派」的大旗,所謂「扎根本土」。事實上,922罷課當日,學聯就曾經提出「反殖」的口號。「本土意識」根本是「雨傘革命」的精神命脈,不容致疑!今天「雨傘革命」呈現衰竭,此乃「扎根本土」未能徹底所致 (這由「學聯上京」已可略見端倪)。它要重拾生命力,更多的香港人必須覺醒自己不是中國人、中港融合是一場滅族的大災難、「雨傘革命」是香港本土自救運動,而這則有賴於大量深入淺出的「本土」論述、演講。

總言之,立足本土,剖析民生、「雨傘革命」之間的關係,建立簡明的論述,是革命「升級」的一個方面。

(二) 建立民間自衛糾察隊

另一個層面的革命「升級」是建立民間自衛糾察隊。這與差佬之「墮入魔道」直接相關。

11 月 6 日凌晨,旺角佔領區再度發生衝突。差佬以一名佔領者「利用手機閃光射照前線警員」為理由,向佔領人士發難,大舉施放胡椒噴霧,更有佔領者於衝突中被打至盤骨碎裂、頭破血流,流下現場血跡斑斑,見證著差佬的暴行。翌日,江 sir 嚴厲指責佔領者故意挑釁,乃激進分子,其又聲稱警察並未打傷示威者,極盡曲解之能事。

由上述事件,差佬之失去理智、對佔領者充滿仇恨是十分清楚的。試問這些人如何可保障佔領者日常的生命、財產安全?其又怎會理會佔領者的求助?尤有進者,隨著主流傳媒故意抹黑、司法獨立漸趨崩潰,受害者更是投訴無門,沒有一條可行渠道以取得合理的補償。當司法、執法機關皆喪失其原有職能時,這意味著政府不成其為政府。社會進入「無政府狀態」,民間自衛糾察隊的設立何嘗不可?

當代政治哲學家諾齊克 (Robert Nozick) 於《無政府、國家與烏托邦》一書中指出,政府的雛型近似於一家帶有保安性質的公司。其憑著有效保護人民的生命、財產權利,於自由市場的競爭中脫穎而出,最後贏得所有人民共同接受其管治 (即保護)。可是,一旦政府無法為人民的生命、財產權利提供保障,其即失其成為政府的資格。這時候,由人民共建的新政府便有道德上的理由將舊政府取代。

將諾齊克的理論套用於今天的香港,佔領人士怎會沒有理由自組民間自衛糾察隊,以備警方的進犯?民間自衛糾察隊,顧名思義,不是用來衝擊警方防線的。其只是負責維持佔領區的日常秩序,於差佬衝擊時予以頑強抵抗 / 保護老弱幼小脫離險境。它基本上是防守的,卻不是進攻的、挑釁的。

而礙於佔領人數不多,「全民皆兵」的理念可暫時用於組建民間自衛糾察隊上。直至佔領人數高達成千上萬,「全民皆兵」的理念才應該被取代。

民間自衛糾察隊一經組成,由群眾自發擔起保衛他人、守望他人的重任 (卻沒有任何一人充當領袖),加上長期佔領街道所帶來的充足物資、彼此間的默契,佔領區要長期固守,並非完全不可能 (中共武力清場除外)。

「雨傘革命」的可行出路 (下):關注國際局勢,尋找突破機會

從事本土論述、建立民間衛隊,這是佔領者在已有基礎上可以做的事。然而,徒靠兩個方面的「升級」以博取中共的讓步,這只怕仍有點天真。

要令一極權政體生怕,方法離不開以下兩種:一是以牙還牙 (中共迫國民黨離開大陸便是一好例子),一是聯合其他軍事強國以脅迫之。香港一直以來缺乏強而有力的國防保衛軍,其注定無法使用「以牙還牙」的方法。於是,「聯合其他軍事強國」對「雨傘革命」的成敗就顯得異常關鍵。

綜觀現時世界格局,英國出於「條約的道義責任」,其最有可能同情、協助「雨傘革命」。至於美國、日本,它們一直在東北亞一帶蠢蠢欲動,中共一旦按耐不住,先下手為強,形勢逆轉亦未可知。至於英國的老盟友法國、老敵人德國,它們會否因為和英國的種種而決定支持「雨傘革命」,這亦不好講。

正因國際局勢充滿著變數,只要佔領人士時刻留意有關消息,作出相應的部署以作配合,尋找突破的時機,「柳暗花明又一村」指日可待。

總結

「雨傘革命」是一場香港自救的運動。它的出現,注定是「無得輸」的。它一輸,香港的本土人民將被淘汰剩盡,香港過去的優秀文化、核心價值亦將會歸於消亡。香港淪為半死不活的「喪屍」,出醜於這人間世。這代價實在太大了,香港的下一代是承擔不起的。故此,我們必須畢其功於一役。

況且,據上文粗略分析,出路並不是完全沒有的。我相信,只要每位香港人堅定信念,繼續走下去,曙光必定重現香江!

2014年11月6日 星期四

反智風盛,香港淪喪

現今的香港正瀰漫著一股反智的氣氛。繼新民黨主席葉劉淑儀將使用時麾社交工具 (如面書、Whatsapp) 的佔領者視為「勾結外國勢力」後,民建聯副主席李慧琼日前大發謬論,聲稱「只要大家相信,佔領者勾結外國勢力就有證據」。這種「不要問,只要信」的態度,原本是歐洲中世紀宗教迷信的特色所在,今天卻體現於香港的立法會,委實令人感到可悲!

當然,立法會出現這些荒謬的情況,並非沒有原因。香港人以往對政治的冷感、建制派之一意投共、三權分立漸告瓦解,這些都是可能的理由。不過,有一點值得特別強調的是,反智的氣氛不只出現於政界內部,更出現於香港社會整體,這才是更大的問題。

舉例言之,不少普眾大眾至今仍對瘋狂的「差佬」、港共政權帶有一絲絲的體諒和同情,他們批評旺角佔領群眾令「雨傘革命」變了質,香港已走進暴亂的邊緣。他們卻不了解港共正在進行殖民侵略,「雨傘革命」何以為一場「革命」。他們更不明白「差佬」已經變成了當權者的爪牙、羽翼,失去了「公正執法」的功能。當眷戀、懷緬過去的主觀情感磨蝕客觀思想之敏銳力,香港反智風氣於是得以盛行,政界中人的無稽之談只不過是這一反智風氣下的其中一種表現而已。

反智風氣於中國歷史中亦曾經出現:一是明末清初,一是文化大革命時期。明末清初的反智浪潮,由顏習齋開其首,但不久即中絕,代之以「鑽故紙堆」之訓詁考據,中國人之道德精神自此塌陷,不復上提。至於「十年文革」之反智浪潮,更是對中國文化連根拔起,使中國內地不復成為中國。「反智風氣必招惡果」,這是歷史的教訓,港人宜慎思之!

2014年11月3日 星期一

「雨傘革命」的特質:以「法國大革命」作對照

近日不少人喜歡以世界歷史的事件與「雨傘革命」相提並論,但大多顯得不倫不類。

查史美倫將香港人爭取「真普選」、「公民提名」類比為美國黑奴爭取平等投票權。這除了是對香港人的賤視、侮辱,反映出其權貴嘴臉之外,全無事實根據。至於周融把佔領街道類比為日本皇軍之佔領香港,這更是其潛意識作祟 (其潛意識一直認為「凡是支持佔領的人皆是港英餘孽、港奸,想置中國於死地」)、「鬼拍後尾枕」之空言,大而無當。

可是,拋開這些奇形怪狀的類比不論,網民往往並提「雨傘革命」和「法國大革命」,這倒值得我們深思。

「法國大革命」發生於 1789 年。它之所以出現,一部份原因也和政治制度有關。

且說大革命前夕的法國,由於連年征戰,國庫空虛,路易十六於是召開三級會議,期望在會議上通過加稅以解決財政危機。當時,投票制度分成三個等級,第一級是教士,第二級是貴族,而第三級則是平民。若採用一人一票制,第三級的平民固然擁有絕對的人數優勢。可是,當時議案的表決是以級為單位。儘管平民的代表全數支持某一議案,這亦只算作一票。只要教士和貴族兩級共同投下反對票,該議案即通過不了。法國人民因此要求政府改革投票制度,卻遭到路易十六拒絕。路易十六更阻止第三級代表參與三級會議。法國人民迫於無奈,遂發表中外著名的「網球場宣言」,宣佈自行成立國民議會,掀起「法國大革命」的序幕。

香港的「雨傘革命」亦肇始於政治制度。香港人經歷了三十多年對民主的堅持、爭取,本打算於 2017 年全面落實行政長官及立法會雙普選。不料中共、港共非法政權以「一旦落實雙普選,工商界的利益將不能被顧及,政府政策只會向低收入人士傾斜」、「反中亂港人士將有機會成為特首,危害國家安全及香港長期的繁榮穩定」為理由,一刀切的否定「公民提名」 (俗稱「落閘」),立法會內功能組別的廢除更是遙遙無期。這激發起年輕一代利用公民抗命 (包括罷課、佔領) 的方式以改變現時之困局,重奪香港之未來,「抗命不認命」,「雨傘革命」由是展開。

不過,「雨傘革命」和「法國大革命」雖有若干近似的地方,它們卻有更多迥然不同之處。

首先,「法國大革命」以攻佔「巴士底監獄」而正式開始。「巴士底監獄」興建於中世紀,乃法國專制統治之象徵。它被攻佔,反映法國人民希望推倒專制、威權的決心。又據史書記載,「巴士底監獄」藏有大量武器、彈藥,人民奮力攻佔「巴士底監獄」,這暗示「法國大革命」的本質是暴力的、流血的。相反,「雨傘革命」以雙學重奪「公民廣場」為起始。「公民廣場」乃 2012 年反國教事件參與者聚集、發表意見的地方,象徵著香港人公民意識的覺醒,對自身權利的重新正視。雙學意圖奪回「公民廣場」,這是香港人對自身基本權利奮力爭取、高度正視的表現,卻不是推倒專制、威權的架勢。又「公民廣場」無險可守,差佬得以迅速展開包圍,這亦暗示「雨傘革命」的本質是和平的、理性的。後來革命雖因差佬施放胡椒噴霧、催淚彈而「遍地開花」,但它基本上仍是沒有走向暴力、流血的趨向,這和「法國大革命」時「巴士底監獄」的管理者被群眾拖出來毆打,再用刀亂刺,最後被斬首成一鮮明的對比。

其次,「法國大革命」進行時,其在法國境內幾乎未有遇到波旁王朝的極力壓制 (路易十六不久更被送上斷頭台),壓制力量更多是來自國外的專制政權,如奧地利、普魯士等。「雨傘革命」進行時,其在香港本土幾乎盡被中共與港共政權、主流傳媒極力打壓、抹黑,支持、聲援的力量主要來自國外的傳播媒體 (如 BBC 和 CNN )、華裔學生。

其三,「法國大革命」隨時日推移而不斷「升級」 (即使用暴力,乃至大肆殺人),「雨傘革命」則礙於「沒有大會,只有群眾」與「和平理性」原則,對「升級」與否仍存在分歧。「雨傘革命」的佔領者反對使用暴力,而是透過不同類型的藝術、表演方式表達自己的訴求,其因而造成香港「文藝復興」的燦爛景象。

「雨傘革命」、「法國大革命」既有這麼多不同之處,其不能相提並論、混為一談,可想而知。

假若「法國大革命」的結果是路易十六被殺、雅各賓派的恐怖統治出現、拿破崙復辟帝制而一人獨大,「雨傘革命」的結果必然沒有如此震撼,如此戲劇性。事實上,觀乎周永康主張辭職公投及上京訪李克強、梁家傑鼓勵縮小佔領區的範圍,「雨傘革命」不至於壽終正寢,這已經是萬幸了!

 
 
 

2014年11月2日 星期日

「雨傘革命」照出教授醜態

「雨傘革命」剛剛「滿月」,大學教授們紛紛退出、批評佔領運動,令人心酸。

佔中發起人戴耀廷、陳健民相繼表示,會重返大學校園「復教」,間接淡出佔領運動。事前,與戴耀廷同樣執教於香港大學的著名政治學者陳祖為教授,曾於有線新聞一個訪問中嚴厲表示,對學聯堅持留守金鐘感到失望。他又指出,學生不知極權政府的頑強性,一時的撤退不代表失敗。戴耀廷的同事、港大法律學者陳弘毅教授更認為,人大決定乃中央權衡輕重的結果,是中央堅決於香港落實民主普選的底線。學生應該汲取六四屠城的教訓,現在叫停佔領行動,這仍然算贏。否則,反效果很可能出現,適得其反。

這些學者的「妾婦之態」、退縮不前、不敢得罪「阿爺」,固然醜陋不堪,令人側目。不過,他們語帶嘲諷、心有不甘、目光短淺,這才是令人深感惋惜的地方。

戴耀廷解釋「復教」的理由說:作為一個 50 歲以上的人,自己在體力上和其他方面都不能和年輕人相比,況且自己需要協調情緒、體力,以及與家人之間的關係,故決定返回大學「復教」。

彼輩似乎不見金鐘、旺角佔領區有年逾八、九十歲的老人家在身體力行地支持佔領運動,不畏死亡的呼召;亦不知有中學生為了堅持自己的立場而與父母反目、有中產人士故意辭去原有工作,全身投入革命行列。彼輩大條道理說自己「復教」如何合理,這根本是壓根兒的自私自利,說不過去。這類人躲在「象牙塔」做大學者尚可以,但要擔當起救港救民的道德重任,他不配!他沒有這樣的資格。

他又說,現時的佔領街道不是「和平佔中」,而是「雨傘運動」,暗示淡出也不會為運動帶來什麼負面影響。這本來沒有什麼問題 (因「和平佔中」的確於 928 港共施放 87 枚催淚彈當晚宣告撤退)。但是,這說法出現於廣場投票被擱置之後,加上「政府主要都係搵學生傾」等疑似賭氣的話語,這就不免令人猜想:「佔中三子」與「雙學」爭奪領導權失敗,只好黯然退場。問題是,「雨傘革命」明明沒有大會,只有群眾。倘若「三子」果真因為爭奪領導權失敗而賭氣退場,這不是有失風度、過於小氣麼?

同樣道理亦適用於陳祖為身上。

陳氏表示,作為學聯背後的「軍師」,他本來希望學生能夠讓步,與政府進行善意的溝通。不料學聯於首次對話結束當晚,即在金鐘宣佈堅守三個佔領區,與他的想法大相逕庭,令他大失所望。他認為,學聯是時候考慮退場,不要被勝利沖昏頭腦。

彼輩似乎不知學聯諸生也有自己的想法,而只視學生為達到自己目的之棋子、工具。彼輩亦不知學聯背負著三個佔領區的群眾的目光,而只知妄自尊大,置學生之難處於不顧。這類人或可作一「書齋型」的學者,與世隔絕,但要成為一春風化雨、體貼學生的良師,只怕有心無力!難得學聯副秘書長岑敖暉以「相信陳教授的出發點是善意的,只是大家對運動的目標或形勢判斷有所不同」回應,學生的大方得體不是比所謂大學者來得更有風度、更有氣量麼?

至於陳弘毅,他本來就是《基本法》委員會委員,是認同中共對香港有合法管治權的。香港現時所處之「滅族」危局,他根本有份推波助瀾 (儘管未必是有意的,也不是主謀)。然而,他不但未能反省自身的錯誤,反而呼籲年輕一代不要得罪「阿爺」,否則不得好死。這是何等的無知!何等的歹心!我明白,六四的幽靈或許纏擾陳教授一生,大中華情意結亦不容易消解,但這皆不能構成拖學生後腿的理由。世上焉有一人追不上時代的步伐,就要所有人也追不上時代步伐的道理?

教授們諸般醜態,顯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乃大學制度內潛藏已久的疾病。「雨傘革命」將之照得原形畢露,迫使其失去影響力,這多少有助革命運動的持續、發展 (如「佔中二子」之淡出可為運動升級、「本土化」留有餘地,便是一例)。畢竟,「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現今「秀才」既去,佔領由群眾 (學生亦成為群眾之一部份) 主導,勝算必定大增。


中共注定無法民主化:論田北俊被撤銷政協委員資格

身兼中共全國政協委員、自由黨黨魁的田北俊,於 10 月 25 日發表促請 689 辭職的言論。事隔四日,全國政協常委會即動議撤銷田北俊的政協委員資格。10 月 29 日下午,全國政協常委會首次引用政協章程第 29 條,表決通過撤銷田北俊政協委員資格的議案,理由是:田北俊曾公開促請特首梁振英考慮辭職,沒有依照政協早前的決議支持特首及特區政府依法施政。

據出席會議的陳永祺透露,有關議案共有 267 票贊成,2 票反對,3 票棄權,乃全國政協常委會大比數通過撤銷田北俊的政協委員資格。又陳氏引述全國政協主席俞正聲所言:「田北俊仍然係一個團結 (案:即「需被統戰」的意思,因他同時代表香港商界) 嘅對象。佢亦講得好清楚,今次係個別事件,與自由黨完全無關」。

田北俊促請 689 辭職,其實並非純粹的「唱反調」、「倒戈」,而是有堅實的理由作為背後的基礎。

田北俊表示,現時本港的局勢已非佔中、學生爭取普選的問題,而是管治問題,內有立法會泛民發起的「不合作運動」,外有市民佔領銜道、對法庭禁制令視若無睹,這很容易令香港日後走入不能管治的地步。而要解決箇中困局,關鍵就在 689 身上。他因此呼籲 689 考慮請辭,不要再戀棧權位,將香港推入絕境。

作為一位建制派的代表人物,能夠本乎自己的理性判斷發出由衷之言,這已經需要極大的勇氣,甚為難得 (是故田少後來頗能贏取金鐘佔領區人士的支持)。可是,另一方面,中共冥頑不靈,對絲毫異見也不能容忍,這反映它十年如一日,所謂「共產黨已經變左好多」完全是謊言、假話。

中共的創黨人物陳獨秀曾經說過:

民主主義是自從人類發生政治組織,以至政治消滅之間,各時代 (希臘、羅馬,近代以至將來) 多數階級的人民,反抗少數特權之旗幟。「無產階級民主」,不是一個空洞名詞,其具體內容也和資產階級民主同樣要求一切公民都有集會、結社、言論、出版、罷工之自由。特別重要的是反對黨派之自由。沒有這些,議會與蘇維埃同樣一文不值。(<我的根本意見>,收錄於《陳獨秀的最後見解》)

值得注意的是「反對黨派之自由」。今天的中共,連些微反對聲音也接受不了,更遑論是容納反對黨派的存在。創黨人的告誡,今天竟成為「耳邊風」!可悲的是,一天政府欠缺反對黨派、多元聲音,一天政體依舊是獨裁、專制,不是民主。中共近年屢言「民主轉軌」、「政制民主化」,卻對箇中關節無法拿捏,這著實令人失望。

當然,中共堅持「一言堂」的政治氛圍,維持一黨專政,這和它內含蘇共的毒素有關,此乃一歷史之沉澱,不易革除。我想指出的是,對於香港人而言,與其寄望這樣一個「死性不改」的政權來個「頑石點頭」,給予大家真普選,倒不如爽爽快認清客觀事實,再與這一政權決一生死戰 (這裡所說的生死戰,不是「和理非非」那種,而是用勇武不屈的手段、戰略與中共對抗)。

田北俊本乎自己分析所得而發表意見,這是令人欣賞的 (和其弟田北辰相比,後者更對中共投鼠忌器,不敢造次)。不過,有佔領者希望爭取田少支持佔領,這未免過於天真。畢竟田北俊是屬於建制派,他始終同意「雨傘革命」背後有外國勢力介入、佔領者的行為是違法的。歡快過後仍需要運用理性,佔領人士切忌樂極忘形 (近日佔領區不斷出現習近平撐傘圖像,這明顯是另一樂極忘形的好例子),必須有所警惕!


2014年10月26日 星期日

沒有領導,只有群眾

學聯、學民思潮、佔中三子、泛民原本打算於今、明兩晚進行第一次廣場投票,讓佔領人士就著下列兩個議案進行表態:

議案一:特區政府向國務院港澳辦公室提交的報告,必須包括特區政府建議全國人大常委會撤回 831 決定。

議案二:處理政改爭議的多方平台,必須確立 2016 年的立法會產生辦法要廢除功能組別及 2017 年的行政長官產生辦法要有公民提名。

雙學、佔中三子、泛民初時本來安排旺角、銅鑼灣佔領區人士於指定時間至金鐘投票,但因惹起旺角、銅鑼灣佔領人士不滿,雙學、佔中三子、泛民於是將投票改為於三個佔領區進行。然而,三個佔領區的人士仍然對廣場投票進行的意圖、兩大議案大惑不解。於是,雙學、佔中三子、泛民在今天下午以「投票過於倉卒、商討不足」為理由,宣佈擱置廣場投票,並向三個佔領區的佔領人士致歉。

對於雙學、佔中三子、泛民的做法,有佔領者表示不滿,但有更多佔領者是樂於看見其「懸崖勒馬」、「知錯能改」。

至於我個人,則偏向原諒雙學、佔中三子。

畢竟,自八九民運以後,香港大型的爭取民主運動,無不有「大會」、「領導」。已故支聯會主席司徒華便曾經聲言「要號召群眾,必先手上要有咪,並且支咪要有電」。香港人過往一直在「大會」、「領導」下爭取民主,今天的「雨傘革命」驟然一反常態,不見了「大會」、「領導」,這對部份偏執的香港人無疑是有問題的。陳日君發「沒有人領導,運動只會是一盤散沙」之嘆,這並非沒有原因。雙學、佔中三子極力希望透過廣場投票,重奪旺角、銅鑼灣佔領區的主導權,這某程度上仍是承襲著香港過去民主運動的遺風,他們的做法是可以被理解的。

不過,問題是,「雨傘革命」的性質與香港過去的民主運動截然不同。它體現著一種嶄新的抗爭形式。

「雨傘革命」基本上是一場由群眾自發、全民參與的香港自救運動。它之所以能夠出現,雙學、佔中三子固然出力不少,這點大家不會置疑。可是,它之所以能夠持續,金鐘之所以仍有人留守、旺角之所以能夠光復,這全賴佔領者本身之堅毅、不放棄、不畏懼。這可謂與雙學、佔中三子、泛民完全無干,亦與任何一個政治組織無干。一旦出現所謂「大會」、「領導」,其根本無法取得所有佔領者的支持。「大會」、「領導」要不以強力脅迫,但這無異於殺害「雨傘革命」。要不就只有自行解散,利用公共、理性的討論以說服佔領者,爭取佔領者的信任。

雙學、佔中三子、泛民聽取佔領者的意見,擱置投票,並就有關事件道歉,這正表示他們逐漸明白「雨傘革命」的性質,並嘗試擺脫「大會」、「領導」的陰霾。這做法絕對是一個進步,值得稱許。

既然犯了錯的人能及時醒覺、痛改前非,作為理性的「雨傘人」,我們怎能有不原諒、體恤他們的道理?

2014年10月25日 星期六

十八屆「四中全會」的政治意涵

中共十八屆「四中全會」於10月23日正式結束。是次會議的一大主題是「依法治國」。適逢習近平連番拉「江派」官員「下馬」、香港佔領問題熾熱,「四中全會」的每一環節、內容於是頗為令人關注。

首先,「依法治國」方面,根據新華社報道,會議明確了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重大任務,包括:

1. 完善以憲法為核心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加強憲法實施。

2. 深入推進依法行政,加快建設法治政府。

3. 保證公正司法,提高司法公信力。

4. 增強全民法治觀念,推進法治社會建設。

5. 加強法治工作隊伍建設。

6. 加強和改進黨對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領導。

這明顯針對過去中國內地「人治」問題嚴重而發,亦與港共官員的口徑一致。其中,第1、2 點更令不少內地學者相信,中共有決心進行「制度化改革」,只是未提出具體的制度方案而已。

然而,就我個人觀察所得,「依法治國」無疑是一場謊話,其重心仍在於:以法令治國。這無異於秦始皇之用法治國。

其實,所謂「加強憲法實施」,這必然牽涉到限制中共已有的權力。《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曾言「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言論、出版、集會、結社、遊行、示威的自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格尊嚴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對公民進行侮辱、誹謗和誣告陷害」,但試觀近日余英時、梁文道等學者的作品於內地被禁、支持「雨傘革命」的內地人士被拘捕,這何嘗是實施憲法?又第 5 點強調要有黨的領導。只要中共一日堅持「國家安全大於一切」、「中共不可以亡」,「加強憲法實施」都是哄騙話,不足為信。加上什麼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漠視法律的普世性、國際性,這何嘗可令中國與西方進行良性互動,面向國際?

至於「建設法治政府」、「保證公正司法」,這對中共來說更是難上加難。法治政府必須強調「行政、立法、司法三權分立」,三權不可合作,亦不可有利益瓜葛。可是,試觀中國內地現時的情況,中共為了國家安全的需要,故意用「尋釁滋事罪」拘捕爭取民主、人權的維權人士。而「尋釁滋事罪」即源出《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 160 條。行政、立法、司法「同氣連枝」,密不可分,這如何符合「法治政府」的概念,做到「公正司法」?

中國內地若嫌太遠,試觀香港近日高院發出禁制令,阻止佔領者繼續佔領、差佬對佔領者的求助置之不理,訛稱「人手不足」、多位局長一致口徑說「旺角已走入暴亂邊緣,佔領者必須離開」,這簡直就是內地行政、立法、司法「同氣連枝」,密不可分的「摹本」、「膺品」。這是對「法治政府」的破壞,不是建設。中共故弄玄虛,談什麼「法治是民主的基本」、「沒有法治,哪有民主」,這完全是本末倒置,是扭曲「依法治國」為「法律為當權者服務」,是「以法管治」(rule by law) 而不是真正的「法治」(rule of law)。這與二千五百年君主用「法」管治臣民的專制模式根本無異。奈何二千五百年過去了,西風日盛一日,抱殘守缺又有什麼用 (港共官員不知天高地厚,「山草藥噏得就噏」,這只反映他們無知,不堪入目)?

中共對「法治」的理解起腳已錯,其「增強全民法治觀念」、「加強法治工作隊伍建設」只會是徒勞無功。簡單而言,「四中全會」對「依法治國」的強調,全然是一場鬧劇。

當然,大家或許更加關注「習江之爭」、周永康下場。但是,直至會議結束,周永康的命運仍然未定。這令人懷疑習近平會否仍未有充足力量清除「江派」,江澤民是否仍然殘留有影響力。

「習江之爭」多少波及香港的佔領行動。

據網上一些傳聞透露,689 本來打算開鎗血腥清場,只是被習近平嚴厲禁止,不得要領 (這和 689 心底裡渴望六四屠城於香港重演有關,此乃心理病態的一種,不贅。至於附和他的老「左派」,更多是六七暴動後的復仇心理,引發他們不斷抹黑「雨傘革命」)。

習近平父親習仲勛,於六四前夕曾同情學生的民主訴求,強烈反對出兵鎮壓學生,屬於「開明派」一員。習近平不願見血,這可能有乃父遺風。

相反,江澤民任職上海市委書記時已經作風強硬,嚴厲打壓學生的遊行、抗議。據趙紫陽憶述,江更有可能對其落井下石,誣告他支持學潮。

江澤民手下的一員重要人物曾慶紅,於 2003 年開始擔任「中央港澳工作協調小組組長」,主管港澳工作。「江派」的勢力自此不斷滲透至香港。689「向示威者開火」的決定,據說是得到張德江、張曉明等人的支持。這皆並非無因,而背後關鍵則在「習江之爭」上。

周永康作為「江派」核心成員,其被「拉下馬」,反映習總治「江」決心很強。可是,江澤民於國慶音樂會、酒會連番現身,向外界宣示「我仲係度」,習近平的「開明作風」只怕不易維持。

周永康案未被判決,標誌著習總至今仍未握有實權。回到香港事務上,在習總反對開火下,689 尚可打得旺角佔領者頭破血流。一旦「江派」重佔中共的主導地位,這只怕對「雨傘革命」的前路更加不利!


 

2014年10月24日 星期五

「雨傘革命」下,港人創意澎湃

自從「雨傘革命」遍地開花以來,儘管佔領人士小心翼翼應付各方襲來的「清場」行動,旺角、金鐘、銅鑼灣的佔領區卻彷如藝術展覽場所,表現出香港人無限的創意。小至路標、網上流傳的可愛卡通,大至關帝廟、聖法蘭西斯小教堂、雨傘人像等,包羅萬有,令人目不暇給。有外國傳媒更專程製作特輯,介紹各佔領區的藝術品,香港「文化沙漠」之惡名,經此一役可謂一掃而空。

尤有進者,一群有心的、名為「香港蜘蛛仔」的攀山愛好者,於10月23日手持「我要真普選」的直幡,登上獅子山,將直幡垂掛於獅子山外壁,以示爭取「真普選」乃香港人的「新精神」。箇中經過被拍成短片,配以革命主題曲「海闊天空」,動人心弦。短片一經瘋傳,支持佔領的人大為震奮,猶如打了一支強心針。即使是反對佔領的人,亦不禁放下成見,對垂掛直幡之舉大為讚賞,稱許其具有創意。直幡後來又被網民聯想為中國道教常用的符咒 (主要用來驅邪治鬼),貼於 689 等人面上,大量改圖因而在網上出現。

何以「雨傘革命」下的香港人如此創意無限呢?「互聯網發達」固然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可是,創意不只需要「硬件」,更加需要「軟件」。所謂「軟件」,即是香港人的創意思維,以及激發其創意思維充分彰顯的機緣。

一直以來,香港的教育制度皆重視考試、背誦,反對刺激學生思考。學生大學畢業後,進入階級分明的各行各業工作,吃盡苦頭。稍一得志,已是五、六十歲之事,大權在握,反玩弄起新人來,竟忘記了當初那少不更事、極富創意的自己。一代一代香港人在留有滿肚子遺憾之下撒手人寰,香港因而失去了創意,變成著重紀律、效能的「知識型」經濟體。

港共政府近年雖然積極推動「西九文化區」,但香港人的創意思維既被抑壓,「軟件」隱沒,其不得大成果可以想見。香港不是不能發展創意產業,觀乎六七年代本土製造的玩具之多元化可知,但關鍵在於:香港人的創意思維必須重新恢復。這需要一個機緣作為觸媒。

「雨傘革命」恰好有資格充當這一機緣。

自從「雨傘革命」展開以來,香港人利用對自由、民主的堅持,對抗眼前的日常生計;利用單薄的雨傘,對抗差佬強大的胡椒噴霧、催淚彈;利用赤誠的良知,喚醒差佬墮落的靈魂;利用永不言敗的衝前決心和鮮血,迎擊差佬的鐵棍、暗角打人。如此種種場景,本身即帶有鮮明的對比,極富創作價值,值得大書特書、大畫特畫。

加上為了穩固佔領者信心、爭取外籍人士的支持,佔領人士各出其謀,用盡不同的新媒體 (如面書、Youtube、網台),將新奇有趣的圖片、影像、行為、建築向全世界展示。外界驟見香港這一「文化沙漠」「久旱逢甘露」,於是大規模報道。佔領者眼見目標能夠達到,又再積極「度橋」,創意思維至此遂一發不可收拾,作品、行動「日新又新」,繁盛之氣象乃超出大家的預期。

根據民族文化史觀,當一個民族 / 國家走向倡盛 / 復興時,其各方面 (包括政治、經濟、文化、藝術、宗教等) 必同時步向繁盛。用一個生動的比喻說,就是當一條屍體「還陽」時,其手腳必有如在生時的顫抖一樣。香港人創意思維的表現是「手足顫抖」,「雨傘革命」則猶如「還陽」之歷程。這是香港重生的標誌、表徵,象徵已死去十七年的香港重新恢復生命力。

當然,有人或會說,隨著「雨傘革命」日衰一日,香港人創意澎湃只是「迴光返照」,不能持久。

不過,即使如此,這已令我們香港人感到驕傲。何況,直幡會否流為當年「青天白日」旗的下場 (「反共」失敗,國民黨宣傳及統戰部門於主權移交後撤出香港),這完全取決於香港人自己。我相信,更多香港人能夠藉著這些徵象認清「雨傘革命」的真相,歷史決不會重演。

最後,讓我們發揮自己的小宇宙,做一個有創意的香港人!


2014年10月23日 星期四

對話過後,還需「認清問題」

學聯與港共政權於10月21日展開首次對話。一如外界所料,是次對話只是「各自表述」,於當前事態之解決無太大的作用。儘管學聯「五子」已出盡全力表達自己的立場、呼籲港共政權回應佔領人士的訴求,學聯只贏得網民一個個的稱讚、嘉許,卻得不到港共諸官員的動容。這實在令人惋惜!

有關港共政權當晚所說的內容,大致有四個重點:

1. 政府樂意與學聯展開第 2 輪對話。

2. 2017 年並非終點,基本法的條文依舊有效,有需要會再次啟動五部曲。

3. 建立交流平台,重點在 2017 年後的政制發展。

4. 考慮在五部曲外,向國務院港澳辦提交民情報告。報告內容無關政改方案,而只是就著八月底以後在香港發生的罷課和佔領運動,以報告形式交予國務院港澳辦。

對大部份佔領者而言,這完全是漠視民意的表現,故不少佔領人士當晚即沒有繼續收看對話的過程。奈何的是,部份佔領者仍然對第 4 點充滿期待,以為政府已經釋出「善意」,有意用溝通、對話解決問題。翌日,學聯秘書長周永康於電台節目中一度表示,希望日後有機會與中共直接對話。這多少反映部份佔領者對第 4 點有期待心態。

然而,問題是,作為佔領者 / 支持佔領行動的人,我們有理由對港共政權有所期待嗎?

姑勿論「魔警」濫用武力對付手無寸鐵的市民、港共對旺角佔領區的連番抹黑,僅就上述四點而論,第 2 點根本就是「空頭支票」(Blank cheque),兌現之日遙遙無期。第 3 點誠如學民思潮黃之鋒所言,2017 年的政改尚未弄好,如何可以弄 2017 年後的政制發展?再者,即使弄,2017 年已經失敗過一次,2017 年後我們還有勝利的空間嗎?所謂「多方交流平台」,無異於「廢話」。至於「民情報告」,這更多是用作「秋後算賬」,不是要改變、影響人大的決定,否則何以只談「八月底以後在香港發生的罷課和佔領運動」,而不談「政改方案」的種種討論?

再觀看 689 於雙方對話前,不惜違背當初參選行政長官的承諾,大放厥辭道:「若有公民提名,政策可能向入息低於一萬四千元的基層傾斜,香港將淪為一福利主義城市,不利於經濟的長遠發展」。整幅圖景相當清楚。他認為,所謂「佔領行動」、「雨傘革命」,說到底不過是一群「乞丐」在「爭飯食」。這群人酸臭不堪,注定低等,想要平等的政治權利,「死開啦」(曾俊華語)!他根本不知佔領者不少是專業人士和中產、不知平等的政治權利是優先於社會的經濟利益、不知香港公民之自尊基礎何在,而只知歐洲中世紀的「貴族氣」、階級分明。這與多年前曾俊華的「粟米班塊飯」事件可謂一線貫穿,反映港共乃一「離地」政府,妄顧普羅大眾的生計之餘,亦不知現代民主政治之可貴。如斯政府,我們對它有所相信、期待,不是有點「癡心錯付」嗎?

尤有進者,港共政府由 928 催淚彈事件之後,歷旺角黑警聯手、7 警員「光明磊落」暗角打人、反佔中滋事分子多次被釋放,其管治威信、認受性已經蕩然無存。政府現在要做的,更多應該是重拾當前佔領者的信心、認受。無奈政府漠視「信任危機」之關鍵性,只反覆強調四大重點,佔領者既已不信你,你說得「天花龍鳳」又有什麼用?根本於事無補。

當然,我明白佔領行動之威勢日衰一日,尋求階段性勝利是必要的。我亦理解重返談判桌才是解決問題的正確道路。

但是,當政府一意孤行,堅決把香港本土的「窮人」清逐殆盡 (既可宣佈「窮人」無政治提名權,何嘗不可宣佈「基本人權」不適用於「窮人」?),建立一個有錢港商、「新香港人」才可以享有政治權利的階級社會時,我們是注定無法與之溝通的。這不是原則、底線的問題,而是我們再退,就是死路一條。

依此,學聯出眾的對答、質問,有什麼值得大家興奮!「雨傘革命」是成是敗,重點還在群眾 (包括學聯) 能否認清政府之所作所為、「雨傘革命」之本質。

徒呼「學聯五子已再一次與香港人一起改寫了歷史」這類俗不可耐的口號,有什麼意思!

2014年10月20日 星期一

我們還可以和平理性嗎?

明天就是學聯和政府展開對話的大日子。然而,從種種跡象看,明天的對話注定徒勞,這似乎是無法避免。

首先,明天對話的主持人為嶺大校長鄭國漢。此人乃是一典型的「挺梁」人物。儘管他曾於一公開場合表示會讓雙方有足夠的時間發言,但其會否於屆時阻截學生的發言、追問,此仍不得而知。

其次,明天對話的方式近似一「辯論」性質,先有雙方各自的發言,再而有互相質詢的環節,最後由雙方作出結論。這種方式的溝通根本不能促成有建設性的共識,而只能流為「各自表述」。更惡劣的結果可能是:雙方因意氣而拉倒,且將已存在的矛盾進一步激化。

其三,政府刻意於對話前抹黑旺角走向「暴亂」,高院同時發出禁制令,指責佔領旺角、添美道的人士違法,這完全是為日後的武力清場提供「合法依據」。政府既放風用武力清場,和談解決自然是假象。

當然,對於「學聯」來說,他們未必不知政府清場的決心。可是,他們或許仍心存一絲希望:透過理性溝通是可以解決當前困局的。他們始終不願去接受、去相信現今的政府已經非理性、已經失控、已經非法 (這其實亦是大多數中間派港人的心態)。

不過,問題是,歷史發展從來不會因為人的主觀意志而轉移。

閣下試觀差佬的「殺紅了眼」,對中學女生施以暴力,這不是明白的非理性麼?又許 sir 義正辭嚴指責用 BB 膠墊作防具的旺角示威者為「暴徒」,指鹿為馬,這不是明白的失控麼?689 只知外國勢力在背後煽動,卻不知「民憤」、「民怨」之為何物,這不是明白的失去管治合法性麼?

或許,我們接受得太久港英時期的優質管治了,猶如富戶人家的貴婦狗、小貓般。驟聞巨變,我們竟不知如何反應,甚至不願正確地反應。我們仍打算陶醉於舊日的撒嬌之中,卻不知我們的主人早已變成一名殺人不眨眼的屠夫了。

我嘗說:「非法政府既已煉成,暴力革命就是唯一出路!」。當和平理性的溝通不再有效,和平抗爭反被定性為「暴亂」,我們不妨問:「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用上適度的武力以反制此失控的政府?」

事實上,旺角示威者早已有「前仆後繼」的拼命守衛的決心,金鐘方面也有示威者不滿戴耀廷「自首人數將破紀錄」的說辭。客觀條件已足夠讓行動「升級」。

而綜觀國史,國父孫中山先生建立「黃埔軍校」以北伐,推翻當時的合法政府-北洋軍閥政府,這正是「利用適度的武力以反制失控政府」一成功例子。

康有為、梁啟超等人汲汲於體制內的改革,透過加入國會、進行理性討論以變更北洋軍閥政府,終致一事無成,反被後世嘲諷「趕不上歷史的潮流」。康、梁的作風 (先是「激進派」,再而日趨「保守」),不正是近似於今天的「學聯」麼?

「和平理性非暴力」是否繼續適用,不用多說了吧!

2014年10月18日 星期六

絕境中的希望:對「雨傘革命」的若干評論

「雨傘革命」發展至今,已經是第二十一日了。這些日來,「非法土共法西斯政權」用盡一切法子,迫使示威者離開佔領區,始終失敗而回,港人對民主自由的堅持、對守衛我城的絕不退縮,委實令人敬佩。

不過,隨著曠日持久,各佔領區的問題開始逐漸浮現,遠至運動的性質、所欲達至的目標,近至具體戰略的運用,各佔領區無不發生分歧。

本文之撰寫,旨在對「雨傘革命」作出若干評論,從而提醒香港人認清這場佔領行動的本質,以及祈望香港人不要忘記參與 / 支持佔領的初衷。

「雨傘革命」是一場「革命」,不是「運動」

近日,香港專上學生聯會 (簡稱「學聯」)、學民思潮、佔中三子為了促使政府盡快展開對話,決定向政府釋出「最大的」善意,其中包括:以撤離金鐘道來換取政府重開公民廣場、將「雨傘革命」定性為一場運動,不是革命等。更有泛民主派人士 (如劉慧卿) 宣稱,「佔中」只是要迫使 689 下台,不是要推倒現有政權,故「雨傘革命」不是革命。

對於「學聯」、學民思潮、佔中三子、泛民的「善意」,政府的回應是:

第一,以清除障礙物為理由,「光明磊落」地為金鐘道、旺角佔領區清場。

第二,利用立法會的建制派,否決用特權法查 689 受賄,並要對佔領行動展開全面調查,以清查背後有沒有外國勢力、滋事分子在支配、煽動,即為「秋後算賬」作準備。

第三,指責「學聯」、學民思潮、佔中三子「搬龍門」,破壞對話基礎,並強調對話必須在「基本法」和「人大」的憲政框架內進行。

簡言之,就是「學聯」、學民思潮、佔中三子有意平息干戈,但「非法土共法西斯政權」則「無夢」於此。

何以「學聯」、學民等急於透過對話解決佔領事件呢?原因很簡單。

首先,隨著佔領行動曠日持久,不少「愚昧無知」的香港市民早已心懷怨恨,對示威者指手劃腳。民意一旦逆轉,佔領行動只會日衰一日,終致自然消亡,卻無正面結果可得。「學聯」、學民乃佔領行動的「急先鋒」,他們多少不希望過去的努力毀於一旦,故此,他們希望透過釋出善意,促使政府與之對話,以換取一定的階段性成果 (如曾偉雄下台等)。

第二,佔中三子、泛民乃當年的「民主回歸派」,對中共、689 政府仍存有一絲希望,相信他們是會聽從民意,繼而調整步伐。而「學聯」不少學生乃「民主回歸派」成員的門生,他們亦相信中共、689 政府是願意進行理性溝通的。他們因此出盡一切手段促請政府重啟對話。

第三,部份香港人 (特別是駐守於金鐘一帶的中產人士、高學歷知識分子) 仍未對 689 政府死心。他們仍然迷信藉著港英時期的商討方式,即可換取一個較為可接受的結果。「學聯」、學民等於是釋出善意以求對話之路。

「學聯」、學民等根本沒有認清一個事實:

689 政府乃一徹頭徹尾的「非法土共法西斯政權」。它現在所推行的政改,是要徹底將香港本土人士「邊緣化」、趕盡殺絕,無異於當年元政府之對待南宋遺民、中共之對待西藏本土人士。

事實上,在佔領行動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平等機會委員會早已暗地裡就修改「種族歧視條例」進行諮詢。其中修改包括:

一、將國籍、公民身份、居民身份變成受歧視條例保障。「中國人」 、「大陸新移民」的身份將受歧視條例保障。

二、將「基於居民身份的待遇差別」定為歧視。大陸新移民或大陸學生的待遇不可低過香港人。

三、將騷擾的定義改為某人做一些「不受歡迎行徑」侵犯他人尊嚴或「令他人感到具威嚇、敵意、貶低人格、受侮辱或冒犯」。香港人批評或辱罵大陸人隨時觸犯騷擾罪。

四、規定歧視條例適用於公共機構和政府職務和職權。公共機構和政府部門必須對大陸新移民和香港公民一視同仁,大陸新移民在未成為香港公民之前,享有香港公民權利,包括福利、投票權、擔任公務員。

五、將「教育和職業訓練範疇的授課語言」定為歧視。使用英文或廣東話授課變成歧視大陸學生。

六、被人控告歧視要自己舉證證明清白,改變香港一直沿用控方舉證的法律制度。

七、平機會幫助申索人打官司,申索人打贏官司後,平機會有權向被告人追回訴訟費。平機會幫大陸人告香港人歧視,之後可以反向香港人追回打官司的錢。

這完全是元政府高壓對付南人的「摹本」,是真正的殖民,真正的滅族!

689 政府現在是進行著清洗「舊香港人」、安插「新香港人」(操流利廣東話的內地人) 的任務,這一任務跡近當年納粹德國對猶太人所作的種族清洗。而這一任務乃是北方「阿爺」指定要完成的。試問在這一情況下,689 政府何來會跟你們這群「小朋友」對話?對話是假象,是「拖字訣」,最後必定是要強硬「清場」。依此而觀,金鐘道被強行通車、旺角佔領區被閃擊清走,這一切並非 689 政府反覆,而是 689 政府一貫方針。這個「非法土共法西斯政權」本來就有意對你們這班「暴徒」「冚家剷」,只是你們綺夢正酣,不自知而已。「學聯」於金鐘集會中竟責怪非法政府反覆無常。這豈不是甚為奇怪麼?

佔領運動的目的,旨在為香港本地人留有一生存空間。就制度層面言,我們需要真正的特首、立法會普選;就社會民生福利政策言,我們反對一面倒的偏袒內地人;就核心價值言,我們堅守民主、自由、人權、司法獨立作為香港的核心價值,反對人治、貪污、官商明顯的勾結。

我們佔領的目標不是要 689 下台,也不是要淋病、「禿鷹」下台。這是無濟於事的。相反,「基本法」、「人大」決定扼殺香港本地人的生存空間,我們就要將「基本法」推倒重來,全民制憲,重新立約。中共堅持要將港人當作劣等民族,要清洗之而後快,我們就要打倒、推翻中國共產黨。這是最清楚不過的。

佔領運動既然牽涉推翻中共的可能性,它怎會不是一場「革命」?它根本就是一場真「革命」,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劉慧卿之流以「沒有流血、不推翻中共」云云說「雨傘革命」不是一場「革命」,這只反映她未能掌握運動的性質,跟不上大時代的步伐 (這是整個泛民主派的困境)。「學聯」鸚鵡學舌,以為是釋出善意,卻不知慎思,無怪乎惹起示威者反感。

旺角、銅鑼灣、金鐘鼎足三分,缺一不可

「學聯」、學民、佔中三子的做法雖然有問題,但大局當前,同心合力畢竟是需要的。

而就戰略形勢看,單守金鐘 / 旺角皆是不利的。金鐘地勢平坦,無險可守,928 催淚彈大肆發射,正由於此。而旺角地形本甚佳,周圍有民居、銀行以作脅迫,「非法土共法西斯政權」因此不敢胡亂發射催淚彈。然而,自昨晚「清除障礙」以後,旺角佔領區的範圍已大幅縮小,地理優勢盡失。其自保尚有難度,遑論固守。

要穩守金鐘及旺角,方法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簡言之,即「圍魏救趙」(陳雲於網上提出)。箇中原理,熟讀歷史者必定知道,今不復論。值得一提的是,「圍魏救趙」之計不一定只局限於金鐘及旺角,還可以用於各條主要隧道、沙田、屯門等。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燎原之勢一成,金鐘 / 旺角必定沒有失守的道理。不過,關鍵仍是:人數必須要多。

當然,礙於不同佔領區的文化背景,要大家真誠合作或許不太容易。

舉例說,金鐘一帶是比較「國際化」的、安逸的。BBC、CNN 等國際傳媒,無不注視金鐘佔領者的一舉一動。分吃薄餅、萬人大合唱「海闊天空」、與外籍人士聊天,這亦只出現於金鐘。至於旺角,則比較地道、本土,兼且帶有憂患意識、危機感。那裡沒有薄餅、面膜,卻有兩位阿哥:關二哥和穌哥。那裡沒有「海闊天空」,卻有毓民打氣演說,以及唱不停的「生日歌」。那裡沒有很多外籍人士,卻有很多「愛」字頭人士、「紅黑一體」的死差佬。

要金鐘示威者體會到旺角示威者的辛酸,這固不易,反之亦然。

可是,不論金鐘,還是旺角、銅鑼灣,有一特色是各佔領區共同擁有的。這一特色是:

香港人是有良知的、有創意的、有機智的、有勇氣的。香港人所面臨的滅族命運、所遇到的國家機器的壓制是一樣的。

這一點,我深信,足夠令各佔領區的示威者拋開分歧,互相支援。

昨晚,龍和道示威者即有響應旺角的告急。學民召集人黃之鋒更身體力行,前往旺角支援。這皆是好的開始。我希望,旺角、銅鑼灣方面的示威者亦能如是,不要再用狹隘的偏見相互攻擊、批評。這樣,三分之勢一直維持,勝負亦未可知。

嚴陣以待,尊重差佬

德國宰相俾斯麥 (Bismarck) 曾說:「當代的重大問題不是通過演說和多數派決議所能解決的,而是要用鐵和血來解決」。「雨傘革命」堅守和平理性非暴力原則,其自然暗示不可使用「鐵」、「血」來抗爭。

不過,不用「鐵」、「血」抗爭不表示我們可以任由死差佬魚肉,濫施暴力。

綜觀網上流傳的示威片段,差佬可謂已經失去常性,所謂「殺紅了眼」。有些拼命用警棍打穿示威者頭部,有些用多人圍捕一名示威者,有些高舉盾牌以挑釁示威者等。這不是理性執法,而是魔性 (比獸性更不如) 的暴露,將一腔怨憤盡情發泄在示威者身上,近於當年日本皇軍將怨毒發泄於中國男子及婦女身上 (二戰時,日本皇軍以為大和民族是優越的,支那人是低等的,應被清洗。南京大屠殺由是出現)。他們有「自己是正義代表」、「我們並沒有錯,錯的是示威者」的觀念障,死不悔改,他們是注定與「非法土共法西斯政權」一同「殉葬」的,與人無尤。

近日,立法會有議員高歌支持差佬,又有為差佬訴苦者。這些人要不是徹底的無知,要不就是良知全被掩埋。閣下試觀有差佬說要替示威者「收屍」的言論,閣下尚能如此理直氣壯支持差佬麼?又差佬把示威者打至頭破血流,中三學生亦因而斷手,這是適度的武力麼?

差佬根本就是狐假虎威,厲行非法執法!既是非法執法,是不公義,是與黑社會聯手的魔警,就大方承認,何必要裝作受盡委屈,以博取市民同情?這反不如示威者們的表裡如一。

當然,差佬極力裝作受害者,博取市民同情,乃是要令其暴力清場行動顯出「合法性」,並非毫沒來由。

可是,作為和平理性非暴力的「雨傘人」,我們更多不是要譏諷差佬之所為,而是要積極戒備,時刻保持高昂的抗爭意志,必要時運用機智、戰術部署 (如反包圍、聚殲等) 折服差佬的魔性、觀念障。只有這樣,我們才能保護到自己,並且對差佬表達了真正的尊重。高舉雙手衝向差佬、容許差佬撤退,這某程度上只是羞辱差佬,示意「我廢事同你鬥,你咁廢」,差佬怎會不重打你一頓!

「雨傘革命」跨越階級、年齡界限:「世代、階級之爭」說之未是

「雨傘革命」出現過不少轉折,當中不乏值得大書特書的地方。不過,有一點值得特別注意的是,這次革命打破了香港固有的階級、年齡區分。

十月十四日當晚,一群熱心爭取民主的建造業友好 (俗稱「地盤佬」) 先後至金鐘、旺角等地,利用棚架、水泥、鋁通替示威者設置堅固的路障,以抵擋差佬的清場。儘管路障當晚即不堪一擊,但「地盤佬」歷來的負面形象卻自此一掃而空。不少學生、中產人士、社運活躍分子開始明白,「地盤佬」不只是懂得問候別人爹娘、粗鄙市儈,他們也有遠大的志向、不屈的精神。更有網民推斷,日後投身建造業的年青人必定增加。

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曾高度強調「無產者」對革命的作用:

讓統治階級在共產主義革命面前發抖吧。無產者在這個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鎖鏈。他們獲得的將是整個世界。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

地盤工人投身「雨傘革命」,正好壯大革命的內涵,完成中共永遠不能完成的偉業 (陳雲因此說今天的佔領區猶如當年朱、毛會師的井岡山)

除了「地盤佬」,「家庭主婦」亦在「雨傘革命」嶄露頭角。

據黃洋達表示,昨晚的旺角爭奪戰,不少「家庭主婦」竟挺身而出,前往旺角聲援之餘,更走至差佬的封鎖線指罵差佬,絲毫沒有懼色。「家庭主婦」向來被人視為「師奶仔」,帶有輕視的味道,這次的「雨傘革命」卻給了她們一個「翻案」的機會,得以重獲港人的尊重。

另外,老婆婆向差佬怒罵「我出入差館果陣你都未出世」、九旬老翁冷靜面對突如其來的清場:「佢 (指差佬) 要殺就俾佢殺la」、中三學生被差佬用警棍毒打,這一切,皆反映「雨傘革命」不分年齡的特色。梁啟超曾指出,社會的希望在年青人身上。其實,心境年青的老年人何嘗不也是社會的希望所在?「雨傘革命」能結合數代人的「年青」以抗極權,這已經注定「無得輸」!

有謂:「雨傘革命」是世代之爭、階級之爭。依據上述的分析,「雨傘革命」何來是世代之爭、階級之爭?

與其說「雨傘革命」是世代之爭、階級之爭,不如說它是:

一、 天理、人欲之爭

二、 既得利益者、無私付出者之爭

三、 保守怕事者、勇於向前者之爭

四、 怯於歷史陰影者、衝破歷史束縛者之爭

這才較為恰當。

總結:浴火過後,定必重生

小思在新近一篇文章<浴火重生>說:

也許,天意要為這一代香港人設下浴火重生的洗煉。純真的人無法想像成人世界的複雜與真偽不分,如今,他們終受真切洗煉。煉,是用火燒製使物質純淨、堅韌。但火燒煉,是必然經歷痛楚。浴火鳳凰的故事:「鳳凰是人世間幸福的使者,每五百年,就要背負人世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於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終結換取人世的祥和與幸福。在肉體經受了巨大的痛苦和磨煉後,才能得以更美好的軀體得以重生。」我很敬畏這壯烈故事。還有一個《風俗通》的典故:「殺君馬者道旁兒」。意思是一匹好馬跑得很快,但路邊看客不停地鼓掌,馬兒遂不停地加速,結果不知不覺地被累死了。這教訓也很重要。

對於正在經歷「雨傘革命」(一場波瀾壯闊的香港本土自救運動) 的示威者及香港而言,我絕對同意他們是飽受烈火洗煉的鳳凰。

至於「殺君馬者道旁兒」,這更適合於描繪「非法土共法西斯政權」,而不是示威者。試觀左仔、建制派之不斷進讒,土共、中共之不斷強硬打壓、與民為敵,土共、中共距離死期實在不遠。

最後,讓我們懷著信心,展望一個全新的香港在未來出現!

[註] 此文草於 19-10-2014 深夜。

2014年10月1日 星期三

香港之滅亡與重生:從「土共清場」說起

寫上這篇文章,全因為一腔憤慨、鬱結。

曾幾何時,九十年代初,我對警察是非常尊敬的。那時,「省港奇兵」當道,經常打劫金舖。警察奮不顧身將賊人繩之於法,令我動容。歹徒,是當時警察的死對頭。不料到了現在,2014年,什麼都逆轉了。警察的對頭是手無寸鐵的學生、市民、老人家。警察不復為人民謀福祉,反是壓迫人民的狗奴才,其神聖的地位,在我的心中全然破滅。我不復再信這群「差佬」的假惺惺,他們已經變質了。

又曾幾何時,我相信自己是中國人,對國旗飄揚異常感動。我更積極研究過「中國模式」,深信中國有朝一天能走向現代化。然而,隨著人大「落閘」、中共指使土共迫害香港人,我覺醒了。我覺悟到「中國人」從來不是我的身份,「香港人」才是。「中國文化」、「中國歷史」可以作為學術研究對象,但和香港一些關係也沒有。香港應該行「全盤西化」,接納西方「自由主義」,培養具「國際視野」的公民,而不是學中國古文、讀中國古史。至於本土運動,則是香港唯一的生路。

我覺悟後,心中暢然有所得。眼見四周同事、陌生人大放厥辭,批評學生、市民的罷課和佔領行動,我心裡不忍,這篇文章多少希望喚醒香港人,投入街頭抗爭行列。但即使港人不能個個如此勇武,其至少要懂得自己香港人的身份,以及「香港正在被滅亡」的事實,不要再被非法的土共、中共政權所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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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8 是香港人痛心疾首的一晚。非法土共法西斯政權,竟利用曾經令我們引以為榮的香港警隊,反噬我們手無寸鐵的香港市民。八十多枚催淚彈的發射,象徵著香港特區政府正式成為非法法西斯政權。更重要的是,我們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種種美好想像、對香港警隊之種種尊敬,亦隨著這些催淚彈所催生的淚水而消亡剩盡。我們現在應該清楚明白,中共根本並未改易其屠夫本色,而受中共護持的 689 及其垃圾官僚體系,只是這殺人如麻的屠夫之傀儡,其非法、不人道之性質可想而知。

不過,我們不妨思考以下一些問題:何以 689 及其垃圾官僚死不悔改,堅持要用更大更大的武力清場?此背後是否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何以 689 不能如國教事件中所為?不能如零三年的董伯伯般?

揭穿這背後之詭秘,正是我撰寫此文一大用心所在。

中共乃二戰後極權法西斯主義的「死剩種」

在進入正題之前,不得不先提及一重要事實:中共乃二戰後極權法西斯主義的「死剩種」。

且說二次大戰結束後,代表極權、法西斯主義的國家,如德國、日本、意大利早已消亡。惟獨一史太林之蘇俄,以盟軍戰勝國的身份,存留於世界舞台上。然而,隨著蘇聯於一九九一年解體,歐洲最大的極權、法西斯國家亦已消失。世界歷史因而步入較為和平穩定,鮮有世界性大戰發生的階段。

可是,大家做夢都未有想過,蘇俄極權、法西斯的毒素,早已滲入中華民族的血液中。先有國民黨之重組,形成老蔣一人之專斷、獨裁。台灣後來發生白色恐怖,本土人民不得安寧,這多少拜被蘇俄污染的中國人所賜。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慶幸台灣本土運動之高漲,民主化進程順利完成,蘇俄極權、法西斯的毒素才在台灣消聲匿跡。然而,在神州大地上,另一被蘇俄極權、法西斯的毒素腐蝕的專權政黨-中共於一九四九年竊國成功,老蔣被迫遷台。不幸地,中共並未成功走入民主化。相反,礙於其堅信「上層建築 (即文化、思想) 為下層建築 (即經濟) 所決定」,其竟以為盲目的加高 GDP ,人民就不會再要求自由、民主。結果,現在的中共,表面上確是奪目耀眼、紙醉金迷,但實則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凡與內地強國小孩、女士接觸過的香港人,應該不難體會到這一點。

尤有進者,隨著所謂「中國模式」、「大國崛起」的追捧,中共的民族意識漸趨高漲。試觀李飛之嚴厲否定國際標準,視憲政民主如無物,張曉明之引「鎖在深閨人未識」比喻政改方案,這是徹頭徹尾的中國自大狂上腦,拒絕接受西方現代化。而民主化是伴隨西方文化而來的。中共既要強硬重奪話語權,將重民主、自由扭轉而為重忠信、孝悌,其能真的實現民主嗎?吾不欲說之矣!

於是,中共本身不會民主轉軌是肯定的。它也不會給香港有真正的民主。香港普羅市民利用上街、示威、公民抗命的方式爭真民主、真普選,這根本不會改變到中共,只是不斷刺激它神經。加上中共本身有嚴重之心理鬱結、變態,猶如一無下體的太監,你要在太監面前常常說「下體」二字,且表現你雄風糾糾,太監焉有不殺你的道理。這亦是中共決心誅殺所有爭取自由、民主的香港人而後快的原因之一。

中共一早已經對香港記仇,想全部香港人「冚家剷」

現今不少「左仔」認為,中共不信任香港人,是由香港人自己造成。這講法完全錯誤。中共不信任香港人,是因為中共自己心理有問題,俗稱「有心魔作遂」。

何以我會如此說呢?倘若香港人真的不喜歡、排擠中國內地人,九十年代之華東水災籌款從何而來?香港商人為什麼會將自己於本地的產業北移?香港的投資者為什麼會投放大量資源於建設經濟特區?當然,有人或會說香港人曾嘲笑內地人是「阿燦」。但在香港人的眼中,說說笑、改人花名本是異常輕鬆的事,沒有特別的意圖。內地人因此而耿耿於懷,反罵香港人「港燦」,這只反映他們心胸不開闊,而此自然是和中國的長期陋習有關。

內地人自四九年開始被中共管治。期間,反右、大躍進、文革次第展開,中國人之劣根性亦被徹底展現。內鬥、互相猜疑、記仇報復、骨肉相殘,這都是中共帶給內地人,而成為內地人壓根兒的特色。改革開放以後,西方文化雖逐步輸入,但內地人壓根兒的特色並未消除。偶有數千、數萬位的覺悟者,痛改前非,起來抗爭,反被中共用坦克血洗天安門,釀成「六四事件」。覺悟之人既絕,內地人更是沉淪、墮落而不能自拔。現今我們不屑內地人的地方,不少是因此而產生的。

反觀香港,香港島自一八四二年即被割讓給英國。接著,<北京條約>、<展拓香港界址專條>的簽訂,香港的雛形漸告建立。香港正式出現於歷史舞台,亦始於這個時候。有人或許會說:香港乃清政府之屬土,香港人是中國人。答曰:非也。蓋香港作為一個別樹一格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的綜合體,其始於一八四二年的割讓。苟無一八四二年的割讓,世上只有香山縣,卻沒有香港。香港不能透過地理位置來界定,不能透過原居民之血統來界定,而應透過其獨當一面、別樹一格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特色來界定。如是,謂香港創建於一八四二年未嘗不可,香港人不是中國人亦甚為明顯。

關於香港開埠初期的風姿,梁漱溟於《東西文化及其哲學》曾引日本早稻田哲學教授金子馬治的話語說:

歐游以前,予足跡未嘗出國門一步,至是登程西航,漸離祖國。途中小泊香港,登陸遊覽,乃大驚駭。蓋所見之物,幾無不與在祖國所習者異也。據在座之貴國某君言,香港本一磽確之小島,貴國人以廢物視之,及入英人之手,辛苦經營遂成良港。予至香港時,所見者已非濯濯之石山,而為人工所成之良港。予之所驚駭不置者,蓋在於是。日本諸港大都因天然之形勢略施人工所成,香港則異是,觀其全體幾於絕出人工,非復自然之原物。此余所不得不嘆服者。

其中「香港本一磽確之小島,貴國人以廢物視之,及入英人之手,辛苦經營遂成良港。予至香港時,所見者已非濯濯之石山,而為人工所成之良港」,正是「香港之所以為香港,乃由於一八四二年的割讓」之明證。

現今不少「左仔」批評香港開埠的歷史為「屈辱」、「羞恥」的歷史,說英國以殖民的姿態對待香港人。這完全不合史實。今試舉文咸、羅便臣為例以闡明之。

文咸為港英政府第三任總督。他在任期間,曾擱置興建香港動植物公園以解決財政問題。他又利用被上環火災焚燬的房屋的瓦礫來進行第一次的填海工程,開闢了不少新的土地。另外,他更親自率領海軍聯同清兵剿討徐亞保等猖狂的海盜,維護港島沿邊的安全。文咸之所作所為,何來帶有典型的殖民掠奪色彩?

又羅便臣乃香港第五任總督。其先後成立中央書院、興建薄扶林水塘、為市區提供煤氣路燈。這無不推動香港的教育發展,改善及惠益民生。這何來半點「屈辱」、「羞恥」?

透過這兩個例子,我們已可看見香港過去百多年的殖民地歷史其實並不可恥,不可見光。反之,我們應該大書特書,一代一代傳頌下去,蓋此乃香港之所以為香港之所在。

奈何在中共的角度,其並不看見英國之有效施政。其只本乎自大的民族主義,堅持香港是中國的固有領土,卻不知香港之全體根本就與中國內地不相容,甚至比之先進不少。在民族舊恨、自卑的心理下,中共早已對香港咬起牙來。加上港人崇尚外國式生活,重視自由、民主、人權等西方價值,且以此為標準,非難、諷刺內地之情況,中共由是對香港人恨之入骨,只是未曾表露而已。

一九八九年「六四」前夕,香港藝人藉著港英政府民主、自由之空氣,舉行「民主歌聲獻中華」,聲援北京學生。當時,香港人更創出一百萬人圍堵立法會的壯舉,以示對中共的不滿。「六四」結束,港人簽弔唁冊、遊行,且每年舉辦「六四」燭光晚會,喊出「平反六四,建設民主中國」的口號。儘管香港人並無任何居心,只是一片赤誠,希望祖國進步向前走,中共卻不領情,以為香港人恃著有英國支撐,時刻意圖滅亡中共。這份猜疑,乃中共現在不信香港人的主因,而此猜疑隨著彭督推出「三違反」方案,於立法會選舉實行全面直選而日趨深刻。

作為最後一任港督,彭定康親民的形象與過往的督爺很不同,令人懷念。尤有進者,他上任後不久,即意圖加快香港的民主步伐,於立法會實行首次全面直選。香港人第一次享受到民主之好,自此便極力追求建立一個完善的民主制度,至今未停。

可是,這一切看在中共眼裡,卻是心中氣憤不已。中共本身根本就不會有真民主,而香港於九七後是要回歸中共的。倘若港人未曾享受過真正的直選,中共欺騙港人尚且較易。今彭督竟毫不避忌,讓港人初嚐真民主的滋味。中共日後如何可再騙香港人?因此之故,魯平之流「潑婦鬧街」,批評彭督為「千古罪人」,但質實言之,彭督何錯之有?其始終是從香港人之福祉上打算。

香港複雜的政治、文化,注定它無法與中共完美結合。老鄧提出「一國兩制」,更多是權宜之計,利用香港當時之種種優勢,幫助內地崛起。然內地一旦崛起,香港將處於何種地位,這層老鄧未明言。不過,讀者清醒,不難發現答案就是:丟棄香港,甚至誅清港英一切文化、物質殘留。簡單些說,就是「冚家剷」、「滅亡香港」。

消褪香港特色之不成功,中共變本加厲

由於香港、中共之不相容,中共於是在回歸前大量攏絡「左仔」,好讓他們在回歸後控制立法會一部份議席,中共操盤的機會上升。中共又恢復「功能組別」,將立法會直選取消,以防出現民主力量控制立法會。

千禧年以後,中共又用經濟支援,加強對香港的滲透。惟香港雖受有益處,港人卻不同意通過「廿三條」、國教科,理由是保衛自由,反對洗腦。中共歷經多次消褪香港特色之不成功,其雖已大肆拆毀港英時期之建築物 (如皇后碼頭、灣仔碼頭),但港人對中共始終不是言聽計從。中共於是開始轉變策略,一方面培植香港的替代者,一方面加強對香港的干涉、介入。

香港之替代者,就是前海經濟貿易區。據稱前海將行香港法,這還不是香港的替代?至於加強對香港的干涉、介入,則主要是透過人大釋法、中聯辦之頻施壓力等。

在中共調整全盤對港政策下,香港的地位已不如以往重要。加上「太陽花學運」的成功,香港作為向台灣示範和平統一的作用頓失。大量內地人來港定居及爭取權利,惹起中港矛盾日深,本土獨立之聲高漲。中共無法再忍受香港本地的市民,其於是一方面大規模赤化香港人 (如普教中、tvb 和 atv 相繼染紅、英美敏感書籍禁止透過「聯合物流」進入三聯、商務等連鎖書店等),一方面容許「新香港人」,即善用普通話、英語,略懂廣東話的內地人進入香港。

香港本以西方民主自由之價值、三權分立、帶有中英文化調和之建築物為其特色,其族群之主要語言則為廣東話、英語。今中共大肆以經濟發展為名,強行拆去帶有港英歷史氣味之建築,如皇后碼頭;以促進下一代中文水平為名,威迫利誘小學實施普教中;以推動國家及香港長遠利益為名,扼殺自由之空氣、港人對民主理想之追求。這根本就是在滅亡香港!再說一遍,是滅亡香港!

試觀四周之香港小孩慢慢以懂得說普通話為榮,教師們也要爭著學普通話,強國人以「半咸淡」的廣東話招搖過市。這是我們過去熟識的香港嗎?不是!又盛女、盛男互相詆毀、拜金文化多於一切、人情薄如紙,這是六、七十年代香港人守望相助、互相幫忙的影子麼?亦不是!這徹頭徹尾是內地的陋習、病態,而傳染給香港者。加上內地人南下搶奶粉、霸幼稚園學位、要求擁有和香港人一樣的福利,這完全是殖民的表現!中共是要把香港轉變成一個真正的殖民地,有別於港英時期之名義上的殖民地。簡言之,即滅亡香港!

依此而觀,前數天學民、學聯提出「反殖」的口號,這未嘗沒有原因。我們甚至可以說,當下由學生、市民自發集結的群眾佔領運動,乃是香港人對「亡港」在即的最後吶喊、最後抗爭。香港日後能否具有生命力,抑或是行屍走肉,實依賴當下的群眾佔領運動能否取得最後的勝利,而箇中成敗的關鍵則在香港人能否覺醒自己真正的身份-香港人,不是中國人。

極端民族主義高漲,中共利用香港「試水溫」

透過上述的分析,689 及其垃圾官僚堅持要用武力清場,即可被解釋。蓋他們本來就有意誅滅從港英時期過渡至今的所有「港英餘孽」,好讓他們安插新香港人、完成滅亡香港的大業。故此,哪管學生、市民只是手無寸鐵地示威,他們必定要用武力鎮壓、清場,甚至屠殺。因為只有這樣,港英留下的一切才可以徹底消失,中共才可以徹底控制香港而安枕無憂。

近人有謂:我們只是要反對 689 和假普選,不是中共。這完全是一個天真的想法。我們試想,難道 689 及其垃圾官僚真的有這麼大能力下令用武力清場?這背後必然是「阿爺」的意思。「阿爺」不滅,只滅孫子,香港滅亡之禍終會重來。這是放虎歸山,我們焉能如此?

至於「阿爺」為什麼一定要用武力誅除「港英餘孽」,這和其極端民族主義高漲密不可分。

自從中共利用「混合經濟模式」(即半自由市場,半政府干預市場的方式) 取得成功後,中共及其學者漸漸沉醉於所謂「中國模式」的大夢之中。此事在零九年尤其熱烈。另外,國學熱傳遍中國,有傳中共高級官員亦需要上堂讀錢穆的著作,每週數小時,這亦令中共頭腦更加漲大,自信仁義忠信真的可以敵得過自由、民主、人權,關鍵在於奪回話語權。

中共之所以迷信「中國模式」、國學強國,背後仍是民族主義作祟。而這一民族主義發展至極端,其必然會產生侵略動作、挑釁行為,且為過去的國恥尋求報復的機會。事實上,觀乎中共在南海問題上的小動作、多番聲稱已經民主化的日本是軍國主義復辟,並重提二戰時日軍的種種暴行,其意圖開戰、侵略已甚為明顯。其唯一畏怕的,是一旦公然對別國開戰、進行侵略,英美等民主國家將會有激烈反應。倘若英美等國立即出兵介入,中共自然要稍有收斂,假裝客套一番。可是,倘若英美只是作出口頭遣責,卻無實質的阻撓,中共即無須再畏懼,而可大肆侵略,完成其「中國夢」,情況猶如當年納粹德國進犯日耳曼民族居住的地區、日本進侵東北三省。

然如何可知英美等民主國家對違反自由、民主、人權的國家將作何種反應?中共於是找香港作「試驗場」,俗稱「亮劍」。

香港乃一國際大都市,華洋雜處。如果中共在香港大肆鎮壓、屠殺香港人和外國人,英美政府依然不為所動,只是口頭譴責,這其實意味著西方的自由、民主、人權是「他媽的狗屁」,是可以違反的。既可違反,掠奪南海油田、侵略日本,何嘗不可?反之,則中共仍需收斂矯飾,重奪話語權,對中共日後進行調整亦有利。中共由是要求 689 等奴才、走狗對和平表達訴求的學生、市民施以嚴猛的打壓,其目的即是要「試水溫」,看英美的反應可以去得多盡。

迄今為止,「試水溫」的成效仍未清晰可見。可是,香港人已對港共、中共極度反感和不信任了。即使是過去備受尊敬之警隊,因他們自願作港共、中共的打手、幫兇,其已尊嚴掃地,比狗還不如。現在,黑衣遍佈街頭,和平抗爭遍地開花,這只怕是港共、中共未曾思想到的結果吧!

最壞的時代,就是最好的時代:從「佔領街道」看出香港未來的曙光

中共加劇「亡港」的殖民步伐,打算一次過將香港人「冚家剷」。不料其所為意外地激發起香港人的「救亡」情緒,高呼「自己香港自己救」。十七年前應有的亡國感受,港人於十七年後終於第一次真切地覺知到了,異常地吊詭。

尤有進者,在港居住的英國人、日本人、南亞裔人士紛紛支持港人的「救亡」行動,協助佔領街道。黑社會中有道義的人士亦仗義相助,出心出力。泛民、激進人士之矛盾,在大局為重之下,竟一掃而空,形成兩股強勁而風格截然不同的佔領勢力 (「和平佔中」較國際化,「熱血公民」、「普羅」較草根)。

有網民更稱:「『 926 罷課』同埋佔中,唔單止令香港已經冇咗好耐既人情味再現,仲見返以前既香港」。因罷課、佔中、佔領街道,皆是香港擺脫死亡、自救重生的活動的一種表現。既是香港之重獲新生,舊時香港展現過的生命力的躍動,當然會於此時再度出現。這猶如一屍體還陽時,其手腳必有如在生時的顫抖一樣道理。

這一切,是令人鼓舞的,也是令人期待的。

加上罷課、佔中、佔領街道的主力是人民,且以年青人為大多數,香港被注入朝氣蓬勃的年青血液,其焉能不敵難癒的惡疾?說得白一些,我們根本「無得輸」。我們只要堅定信念,曙光便近在咫尺。

若干建議及反駁

由港共發出第一枚催淚彈開始,港共已淪為「非法土共法西斯政權」。他們一干人等所說的話,所表達的意見,根本可以一概不理。

我們現在要做的,首先是徹底推倒這一「非法土共法西斯政權」,要求 689 及其垃圾官僚全體總辭。由香港人另行組建新政府。其次則是積極引發國際 (特別是英國) 的關注,以至具體的介入,目的在借用外力以滅亡、解體中共 (至少替香港穩定邊界)。只有中共倒下,香港才不致受地緣政治影響,為中共所脅迫。

短期而言,港人可以「化整為零」,用「敵進我退」的「游擊」方式消耗「非法土共法西斯政權」的力量。其也可以用「遍地開花」的燎原之勢,使「非法土共法西斯政權」兼顧不下。

長期而言,建立正規武裝力量、聯合各派黑社會、加強與外國和華僑的聯繫,這亦有利於抗爭。

近日有人批評佔領運動夾雜黑社會,性質已改變。這看法完全錯誤。試觀辛亥革命,鄭士良即是黑社會的人物。又試觀老蔣得勢,杜月苼亦是上海的青幫頭目。而毛澤東更是借井岡山山賊王佐、袁文才之力而會師成功的。黑社會一直是抗爭賴以成功的要素之一,彼肆意批評,這只反映彼有道德潔癖,但道德潔癖是成不了大事的。

又有人說佔中影響人過馬路、生活,令人討厭。這亦只是自私自利,不知亡國之痛的愚民之言。愚民除非自悟,否則難以開化。抗爭者大可一笑置之,不作理會。

至於高談警察也是香港人,我們應該同情他們,個人認為這樣做不可行。當然,我明白警察也可以痛改前非,甚至做「無間道」。可是,問題是,萬一警察不如我們所預期呢?我們怎麼辦?面對敵人,就要勇武、強悍,施展種種部署、策略使其束手。德國首相俾斯麥曾說「鐵」、「血」是統一的唯一手段,其實今天的抗爭何嘗不是如此?當然,我們進行的方式是和平的,但態度、鬥志一定要激昂,且要戒慎小心。如此,「非法土共法西斯政權」才不致有空隙瓦解整個抗爭、佔領運動。

總結

請大家盡早覺悟「自己是香港人」,撕破土共、中共的連篇謊言。當香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家園正在「被滅亡」,我深信,抗爭運動必得成功,土共、中共距離死期不遠矣。

[註] 此文草於29-09-2014,歷兩晚而成。

2014年9月14日 星期日

附錄二、論唯識宗成佛理論之缺陷及《大乘起信論》之優勝於唯識宗

前言
唯識宗是中國佛學的一支,但卻不是由中國本土所生就。溯其源流,其實出於印度,為無著、世親所創。唯識宗初傳入中國,首先出現由《十地經論》所開之地論宗及由《攝大乘論》所開之攝論宗,興於北魏。然此二宗之經論翻譯不足,啟修行者之疑竇,至初唐時,遂有玄奘求法印度,學於戒賢法師,將正宗之法相唯識之學傳入中國。窺基更本玄奘所傳撰有《成唯識論》,自此,唯識宗於中國分成三派,而一般論法相唯識宗主要是指《成唯識論》一支,以其義理較純粹故[1] 。本文所探討的唯識宗,亦主要指玄奘、窺基一派而言。

唯識之學作為一個佛教理論,其必不可缺乏一教導人成佛之理論。此亦為研究中國佛家哲學所應首當注意者。不過,令人惋惜的是,唯識宗所提供的成佛理論,其內部實包含著重重困難,不易消解。這些困難包括:五種姓說有違大乘「眾生皆可成佛」之教義、以正聞熏習為成佛所必經之路使唯識宗陷入無窮追溯和自相矛盾之兩難等。相比之下,中國佛學之另一支,《大乘起信論》之系統不僅可吸收唯識宗之優點,對一切法作根源上的說明,且同時可避免唯識宗之問題。本文即據此試圖證立《起信論》系統在義理上優勝於唯識宗之成佛理論,甚或乎《起信論》乃法相唯識一路之最高的發展。

本文分為五部份。第一部份簡介唯識宗之成佛理論。第二部份緊接探討其理論之種種困難。第三部份扼要勾勒《起信論》系統之基本義理及論證其優於唯識宗的地方。第四部份就著可能的對《起信論》之詰難加以回應,以示《起信論》之不易倒塌。第五部份是結論。

唯識宗對人得以成佛之論說

要了解唯識宗如何論人得以成佛,吾人不能不從「唯識宗如何理解人之苦源」說起。唯識宗認為,人之一切痛苦皆源於對世間一切法有所執。所謂「有所執」,是指視世間一切法為實有,卻不知一切法皆只是緣心識而生。唯識宗指出,就世間之本相而言,世間一切法(不論染淨)皆只是人之阿賴耶識所藏之種子之現行,本非實有;人依其「遍計所執性」而將「實有性」投射於經驗世界之一切事物上,加以執著,此遂生出無窮之痛苦及煩惱。人要成佛,即要擺脫苦源以求超拔,此則先須人破除對法之種種執著,在唯識宗眼中,此步工夫之開展之樞紐在阿賴耶識 [2]。

其實,換另一角度看,人之所以會對世間一切現象加以分別、執著乃源於人之阿賴耶識中有染法的種子。染法的種子現行,使人有所執,執著行為所引致的煩惱又會熏出另外一些染污種以現行出日後之染法,此遂使人擺脫不了苦痛。因此,要解苦成佛,從另一方面看,即是要使染法不再現行。不過,只是染法不現行尚不至於可以成佛,成佛還需要兩個條件:淨法種子之現行及無漏種子(人賴以成佛之根據)之彰顯、表現。三個條件同時具備,人方可以解苦成佛[3] 。

至此,我們或可略作一歸結:在唯識系統中,人要成佛的話,在一方面言是要轉化阿賴耶識以使之不再視世間一切法為實有,在另一方面言即徹底根絕染污種以使淨法種子現行,同時也要使無漏種子現行。此兩個方面乃是二而一的,非獨立為二也。不過,這裡衍生出兩個問題:(一)阿賴耶識乃兼藏染淨兩類種子,其憑什麼生出不斷的動力以根絕染法之現行?(二)人如何才可令到淨法種子得以持續現行,又如何可令無漏種得以落實?問題(一)較不易回答,因此乃涉及法相唯識宗之缺陷所在。至於(二),此其實是有關成佛工夫的具體內容的問題。唯識宗的回答是:借用唐君毅的解說,「凡以此緣生(案:即一切法皆依因緣而生)為聖凡之一切法之正理,而為聖凡所同不能違。故當為人所知,亦為人所能知,更依之而行,以去除種種我法之執障......此人之能知,亦能依此知以行,以有一般之善行之能力,即人之賴耶識中之有漏善種」[4] ,換句話說,即人不斷有能知一切法皆緣生之理之能力,且在行為上不再以一切法為實有,其即可不斷由善行熏出有漏善種以使淨法種子不斷現行。至於使無漏種子現行,唯一可行的方法是聞佛所說的清淨法流等言教,所謂「正聞熏習」[5] 。有漏善種及無漏種子之現行皆決定於後天工夫,則唯識宗以為成佛主要取決於後天修行的工夫。

有一點值得補充的是,唯識宗並不以為一切人皆有無漏種子,其主張「五種姓說」。所謂「五種姓說」,是指一切有情眾生可按其阿賴耶識中之「種子」不同而被分成五個不同的「種姓」[6],即

(1) 聲聞種姓

(2) 獨覺種姓

(3) 菩薩種姓

(4) 不定種姓

(5) 無性有情(又稱一闡提)

在五個種姓中,一闡提永不能成佛,蓋無無漏種子故;至於其餘種姓,倘尚未有聞佛之言教,其亦不可能成佛。

唯識宗論人得以成佛雖頗有道理,然此不掩它所面對之重重困難。以下且進入分析唯識理論之問題處。

唯識宗之成佛理論之缺陷
唯識宗之成佛理論,首先必須面對和大乘佛教教義相違之困難。眾所周知,和小乘強調個人之解脫不同,大乘佛教並不主張人只成為一自了漢,其更強調普渡眾生,使眾生和己一同成佛,此亦為佛之度盡一切眾生之悲願(唐君毅語)。而眾生得受教化以成佛,其必先有使教化得以可能之根據,此即是佛性,用唯識宗之語說,即無漏種子。可是,試觀唯識宗之「五種姓說」,一闡提為眾生之一分子,卻沒有無漏種,不能為佛所渡。此正反映唯識宗作為大乘佛教的一支,卻違逆大乘佛教之宗旨[7] 。

唯識宗之另一困難是其說要不陷入無窮追溯,要不自相矛盾。唐君毅說:「無漏種不能自現,必待聞以前之佛之言教為外緣方能自現之說。即使後待前,前更待前,而無佛能成。」[8] ,可見唐氏注意及此問題。勞思光也有類似之說,他說:「此解答實同於無解答......亦不能說明何以會有人『先悟』」[9] 。概言之,即唯識宗強調以正聞佛之言說為使無漏種子現行的唯一方法,但我們本可追問:佛自己何以能成為佛?此可引出兩個可能回答:(1) 佛藉聽另一佛之言教而悟 (2) 佛自己不經聞言教而悟。答案(1)將使唯識理論陷入無窮追溯,而無佛可成,如唐氏所言;(2)則使唯識宗之對成佛之說法前後不一,佛既必須經正聞才可成,但又可以直接自悟成佛。當然,唯識宗的學者或可按以下思路加以申辯:「釋迦牟尼之種姓較一般有情之種姓好,其因此不需經由正聞熏習即可自悟成佛。一般有情則染污執障深重,其必須經正聞才可破執了悟。兩種成佛的方法乃針對不同修行者而設,故不相礙。」然而,此說法將把佛祖和一般眾生之距離拉遠。一部份人或會質疑:「何以釋迦能自悟成佛?我則不可?」,另一部份又會說:「佛只有釋迦才可成,我執障已深,即使正聞也沒有用」,前者或引致脫略正聞,後者則使人無動力聽佛之言教。這皆有失。只有把佛祖和眾生視為同等,用同一方法成佛,眾生才對此成佛理論堅信不移,然此又不可免無窮追溯或自相矛盾,實為唯識宗之一大困難所在。

尤有進者,唯識宗似無法解釋人頓悟成佛之經驗,此令其和佛教其他宗派如天台、禪宗迥異,其理論解釋力亦比這些宗派為低。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經常聽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事實上,「佛」原本的意思是指覺悟者,所謂「成佛」,即成一覺悟者。我們完全可以設想一十惡不作之徒因一些機緣(如患上絕症)而頓悟其過往所做的一切皆是在作孽、其過往的一切執著和苦惱皆是虛幻和空的,此在現實世界中亦確乎屢見不鮮。順此而往,則因一些非正聞之機緣而成佛本是可能發生的,唯識宗如果要提供一完善之成佛理論,其必須安頓此一可能性。惜乎縱觀《成論》,其似乎以為只有經過聽聞佛之言教才可使無漏種得以現行,則其說根本不可解釋此可能性。相反,天台宗以為人可藉一心三觀(即觀出一念之為假有實空,且雙照其真假兩邊)以超離凡界,禪宗也肯認人可有頓悟之經驗以明心見性以成佛。如是,則唯識宗之理論反不及天台、禪宗。

第四個唯識宗之理論困難是它無法為人之修行成佛提供定然、必然的動力,人之成佛亦得不到先天的保證。誠如上文所說,唯識宗以為人之成佛,其中一種需做的工夫是削弱有漏染污種之現行,加強有漏善種。可是,作為開展工夫之樞紐之阿賴耶識乃兼染淨善惡而為無記[10] ,其根本不能提供動力使人持續不斷地去削弱染污種以加強有漏善種,蓋只有在阿賴耶識或在其以外之另一識為全淨時才可為故。此明顯為其一大困難[11] 。又部份人可能沒有無漏善種,則這些人之成佛並不因其在後天積極使有漏善種現行及不斷聽佛之正淨法流之言教而得被保證,修行者仍可以終身修行而無果可得,此不免對有志於修道成佛者之心靈投下一陰影,或使其更一自修[12] 。當然,唯識學者於此又可辯說:「在現實世界中,成佛的人確是只有一部份,尚有大部份人未能成佛,或永不可成佛。由此加以推論,謂有些有情有無漏種子,有些有而未現行,有些沒有,此全本乎現實,復有何誤?」[13] ,這回應雖可被接受,但本文必須提醒一點,唯識宗同時須提供一使人得以成佛之工夫理論,此工夫理論倘若能對一切有情皆有意義,其必須植根在一前提上,此前提即承認人人皆有成佛之可能根據。現在,唯識宗以一闡提無佛性,儘管彼說多貼近現實,其仍未能為一切人提供一有意義之成佛理論,為其缺陷所在。

綜上所述,唯識宗之成佛理論本有不少理論困難,這些困難欲被消除,單靠唯識系統內部是不可能的,只有多走一步,開出《起信論》系統,這些問題才可被消解。

《大乘起信論》之義理概述及其優於唯識宗的地方
毫無疑問,《起信論》系統確實比唯識宗少一些理論困難。然在探討其優勝處以前,本文仍想先對《大乘起信論》的一些基本義理加以介紹。

《大乘起信論》的基本義理,首在高舉一眾生心以統攝一切法。《論》云:

所言法者,謂眾生心;是心則攝一切世間法出世間法。依於此心,顯示摩訶衍義。何以故?是心真如相,即示摩訶衍體故;是心生滅因緣相,能示摩訶衍自體相用故。
此條文字可見《起信論》系統之心為眾生心,此「心」有兩種面向,即「真如相」及「生滅因緣相」,其因此可統攝一切世間法及出世間法。《論》又云:

顯示正義者,依一心法有二種門。云何為二?一者心真如門,二者心生滅門;是二種門皆各總攝一切法。此義云何?以是二門不相離故。
心有「真如」及「生滅」兩相,換辭言之,即心有「真如門」及「生滅門」。心有二門,其因此可各攝一切法。然而,此兩門是否獨立為二呢?不然。二門乃互不相離,推展而言,則一切染法(即世間法)及淨法(即出世間法)亦非二法而為同一之法之兩面。《起信論》又釋「心真如門」云:

心真如者,即是一法界大總相法門體,所謂心性,不生不滅。一切諸法唯依妄念而有差別;若離心念,則無一切境界之相;是故一切法從本已來,離言說相,離名字相,離心緣相,畢竟平等,無有變異,不可破壞;唯是一心,故名真如......此真如者,依言說分別,有二種義。云何為二?一者如實空,以能究竟顯實故;二者如實不空,以有自體具足無漏性功德故。
勞思光解「心真如者,即是一法界大總相法門體」云:

所謂「法界」即指一切法之整體。一切法皆以「真如」為根源,故「真如」即涵攝一切法,亦即是「大總相」。就一切「法門」說,亦是以此「心真如」為「體」,故原文如此釋「心真如」 [14]

此解可循。又《論》「以有自體具足無漏性功德故」言真如,可見心真如為一自性清淨心,不雜染污。清淨心如何可攝一切染法呢?則在心之生出妄念。心之生妄念,即一心之開生滅門,一切染法即由此得被收攝。《論》曾有以下一段文字釋「心生滅門」:

心生滅者,依如來藏故有生滅心,所謂不生不滅與生滅和合,非一非異,名為阿黎耶識。此識有二種義,能攝一切法。生一切法。云何為二?一者覺義,二者不覺義。所言覺者,謂心體離念;離念相者,等虛空界,無所不遍;法界一相;即是如來平等法身。依此法身,說名本覺。何以故?本覺義者,對始覺義說;以始覺者,即同本覺。始覺義者,依本覺故,而有不覺;依不覺故,說有始覺
簡言之,心生滅門即阿黎耶識,一切世間法皆由此生。不過,它和唯識宗之阿賴耶識不同。後者在唯識系統中乃第一義的心,且兼藏染污善惡種子而為無記;前者則在《起信論》系統中表現為第二義之心,依如來藏自性清淨心(即第一義之心)而生,其雖兼染污,但卻能藉自覺以超拔於染法以恢復清淨心,此自覺即「始覺」,於始覺中呈現之所覺為「本覺」,清淨心下降而為阿賴耶識即「不覺」。於此,吾人或問:清淨心全淨無染,如何可以生出染污兼雜之阿賴耶識?《起信論》對此問題實有回答,其關鍵則在「無明風動」。《論》云:

以一切心識皆是無明;無明之相,不離覺性;非可壞,非不可壞;如大海水,因風波動,水相風相不相捨離,而水非動性。若風止滅,動則止滅,溼性不壞故。如是眾生自性清淨心,因無明風動;心與無明俱無形相,不相捨離;而心非動性,若無明滅,相續則滅,智性不壞故......當知無明能生一切染法;以一切染法皆是不覺相故。
牟宗三曾對此段文字加以解釋,他說:

如來藏自性清淨心系統經過如此的一個曲折,將無明(即阿賴耶識)引進來,因此即可說明生死流轉法。如此一來,生死流轉之依止於如來藏自性清淨心乃是間接地依止,而非直接地依止。因為自性清淨心本身是一真常心,既是心則有活動(動而無動之動);一起心動念(動而動),馬上就轉成了阿賴耶識,如此即生無明。順此一面說,阿賴耶識與真常心雖不一,然亦不異,就其不異而言,亦可說是同質的(homogeneous),以其同質,所以由阿賴耶識直接起現之生滅法才能通到真常心,也就是依止於如來藏自性清淨心......依佛教之說法,如來藏直接生起清淨法,即名之為「生因」。但是對著有漏生滅法則非「生因」,亦非「了因」,而是「憑依因」。也就是說,生滅染污法只是憑依如來藏起現,並非從清淨的如來藏直接生起。如此,「自性清淨心何以會生出染污法」的問題,就不復存在了,因為如來藏自性清淨心只是生滅法的憑依因而非生因,生滅法必須憑依如來藏而起現。 [15]

概言之,阿賴耶識和生滅法(即一切染污法)皆是清淨心為無明所動而間接生出,因其非由清淨心直接生出,只是憑依清淨心而起現,清淨心得以收攝生滅法之餘,卻不失自身之清淨無染。至此,《大乘起信論》之「一心二門」格局已被介紹,最後,人欲求成佛,在《起信論》系統中,其必須經過分別事識熏習、意熏習、真如之自身之體用上之熏習及諸佛菩薩之慈悲願護。首三種熏習又可合稱為「真如之熏習無明」,最後一種則為外緣。何謂「真如熏習無明」?依《論》,即「令妄心厭生死苦,樂求涅槃。以此妄心,有厭求因緣故,即熏習真如,自信己性;知心妄動,無前境界,修遠離法,以如實知無前境界故,種種方便,起隨順(真如)行」;至於真如自身之體用熏習,依唐君毅之理解,則在要「人本此真如為佛性,而此真如佛性,能自己熏其自體之存在,而亦能有力有用,以令眾生發心修行,而自具一能現行之義而已」[16] 。

《起信論》系統之所以比唯識宗之成佛理論優勝,可從五方面加以說明。首先,它更合符大乘佛教之通義。《起信論》以如來藏自性清淨心為眾生所共同具有之心,此心乃眾生之成佛得以可能之根據,則「一切眾生皆可成佛」為《起信論》系統所接受,大乘佛教以渡盡眾生為宗旨,其實比唯識宗之「五種姓說」更貼合大乘佛教之教義,亦不違背佛之悲願。

其次,《起信論》系統避免了唯識理論「無窮追溯」之缺陷。蓋在《起信論》中,修行者本可藉對如來藏自性清淨心之覺悟及真如之對無明之熏習以成佛,其不一定需要經過聽佛之言教,如是,「第一個佛從何而來?」的問題得被解決。又佛祖和眾生本同具真常心,亦同有從妄心覺悟真如及以真如熏習無明之能力,眾生因此不會自傲或自卑,而可踏實的依《起信論》所開示的理論,修行以成佛。此比唯識宗於修行者心靈中投下一陰影亦較佳。

再者,《起信論》可解釋一切不經正聞熏習而成佛的例子,其解釋力較唯識理論為高。誠如唐君毅所說:

(起信論)言人之成佛賴諸佛菩薩等之慈悲願護為外緣,此則略類似法相唯識宗之言人之成佛,必以清淨法流之聖教為外緣之說。然諸佛菩薩之慈悲願護,可不只表現於其言教,而可表現於教外之神通感應......《大乘起信論》所言之諸佛菩薩之慈悲護念,為成佛之外緣,其義亦廣於法相唯識宗所言之清淨法流之言教。 [17]

則歹徒剎那覺悟、人因見佛之神通以了悟塵世之虛幻等全可被安頓於《起信論》系統內而被加以解釋,相比於唯識宗成佛理論對此之無能為力,《起信論》之義理無疑高一等。

其四,《起信論》的理論能為人提供修行成佛的定然、必然的動力,且為一切眾生之成佛給予了先天的保證。蓋《起信論》以真常心為第一義之心,此真常心自性清淨,且可透過人之自覺以彰顯,化去無明,阿賴耶識得被轉化以生出還滅法(即淨法),此心實可視為人修行之動力源,不同於唯識宗無記的阿賴耶識之軟弱無力。又《起信論》以真常心為眾生心,真常心即佛性,則眾生先天地皆有成佛得以可能的根據,其成佛得被先天地保證,後天的修行工夫因此不致徒勞無功。

以上主要是就《起信論》可對治唯識宗之理論困難以言《起信論》之優勝處,至於第五個優勝的地方,是唯識宗的優點盡為《起信論》所吸收、消化。唯識宗的優點在對世間法及出世間法有一根源上的說明,以有漏染污種生世間法,有漏善種及無漏種子生出世間法。在《起信論》系統中,此優點並未泯沒,其以心真如門直接生出清淨法,心生滅門間接生出染污法,一切法全以如來藏自性清淨心為根源而為心所攝,法之根源上之說明在《起信論》中亦能找到,其理論不亞於唯識宗之成佛理論。

由於《起信論》的義理間架能避免了唯識宗成佛理論的缺點而兼具其優點,本文據此相信《起信論》系統確實較為優勝。

對《起信論》系統之可能詰難及回應
對於上述之分析,唯識學者或不以為然而加以問難。他們可能從兩方面加以質問。

彼或問:「《起信論》系統以『無明風動』解釋如來藏如何得以轉成阿賴耶識以生一切染法,試問『無明』之風從何而來?倘『無明』生自清淨心,則此心亦非清淨而為染污混雜。倘不生自清淨心,則《起信論》實無法替『無明』作一根源上的說明。此為《起信論》一大困難所在。」對此問難,本文認為可作兩種可能回應。第一種回應是借助《勝鬘》所說:「世尊!然有煩惱,有煩惱染心,自性清淨心而有染者,難可了知」以解,指「無明」之來乃「難可了知」的,在問題之提出上把它解消。第二種回應則可引用牟宗三的一段說話以作解釋:

因為我們的真心雖然本來清淨,但只要一昏沉,只要一念忽然不覺,隨即墮入無明。而無明是無根的,亦沒有一實體,它只是於我們忽然一念不覺時所呈現出來的一種昏沉相......這乃是因為我們有感性(sensibility);由於我們有感性,所以常為物欲所牽引,因而有無明,有昏沉,這即表示人是有限的存在 [18]

「無明」乃源自人有感性、人為一有限的存在。《起信論》於此問題非不可答也。

唯識學者又可說:「彼強調人之始覺自性清淨心作為修行成佛之開始點,此不免自恃一如來藏,此自恃即是末那識之妄執一恆常之自我,亦即人之我見、我慢、我愛之所依,彼既有我執,依彼說而行終不可成佛,彼說有弊 [19]。」對此問題,亦可從兩個可能方向回應。第一,如來藏自性清淨心之覺悟及以之熏習無明並非一般之所謂我執。蓋末那識之我執必表現為「我執之相」,即我知覺著我在吃飯、愛人等,然而,如來藏心之恢復及以之熏習無明,整個過程卻無「我執之相」,分別法既被轉化,「我執之相」即成為不可能,「我執之相」不見,即《起信論》並不出現唯識宗所言之末那識之我執。第二,退一步講,即使承認《起信論》有「我執」,不表示唯識宗就完全沒有「我執」。勞思光於此說得好,他指出:「若『阿賴耶識』本即具『個別性』,即其涵有『經驗自我之意識』,即屬當然,何待末那之執乎?」[20] ,倘若「我執」是阿賴耶識本來如此,更不待末那識,則唯識宗之義理根底何嘗能擺脫「我執」?其工夫之始點本來亦免不了「我執」,則《起信論》又何嘗比它更不可取?彼極其量可辯說《起信論》和唯識宗不相伯仲,卻不能視前者不及後者。

總之,《起信論》系統雖可被詰難,但卻非不可回應。

結論

唯識宗雖為眾生成佛提供了一理論,但細考其說,不難發現其內部之困難重重,亦不合於大乘佛教「普渡眾生」之通義。《大乘起信論》之出現,一方面沿著唯識宗之系統往前進,開出如來藏自性清淨心以作為一切法之根源,另一方面亦極力免去唯識宗之流弊,使理論更完密。後來華嚴宗之法藏判法相唯識宗為「大乘始教」,《起信論》為「大乘終教」[21] ,此除了是華嚴宗人宗於《起信論》之外,更重要的理由當是《起信論》系統確實比唯識宗優勝。本文亦相信《起信論》乃唯識宗一路發展所必至之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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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 上述有關唯識宗之流衍主要參考唐君毅,2006,《中國哲學原論:原道篇(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頁735-6

2. 參考自唐氏前引書,頁739-743,753-4
 
3. 唐氏前引書,頁753-6
 
4. 唐氏前引書,頁756
 
5. 唐氏前引書,頁757
 
6.「五種姓說」見於勞思光,2005,《新編中國哲學史(二)》,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頁178
 
7. 唐氏前引書,頁757
 
8. 唐氏前引書,頁757
 
9. 勞思光前引書,頁282
 
10. 唐氏前引書,頁757
 
11. 前文筆者說問題(一)不易答,理由即在此。
 
12. 見唐氏前引書,頁758
 
13. 參自唐氏前引書,頁758
 
14. 勞思光前引書,頁231
 
15. 牟宗三,2002,《中國哲學十九講》,台灣:學生書局,頁296-7
 
16. 以上參考唐君毅前引書,頁774
 
17. 唐氏前引書,頁762
 
18. 牟宗三前引書,頁294-5
 
19. 參唐君毅前引書,頁758

20. 勞思光前引書,頁281
 
21. 見唐君毅前引書,頁782

附錄一、大乘空宗的經典:心經、不真空論

空宗之要旨

一切法皆由因緣構合而生,故「不真空」;但其無自性,故「空」。人能不著於兩邊(「空」及「不空」),即是中道。

人能利用中道以「蕩相遣執」,此能力即是「般若智」之展現。

經文

一、心經 (唐玄奘法師譯)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熊十力的疏解 (見於《新唯識論》):

《般若心經》者,從《大般若經》中甄綜精微、纂提綱要而別出之小冊也。《大般若經》是空宗根本大典,所謂群經之王、諸佛之母也,而《心經》采撮《般若》旨要,足為法門總持。

《心經》開宗明義曰「照見五蘊皆空」,此一語,網羅《大般若》全部旨趣無遺。五蘊者,法相之別稱,析一切法相而各別以聚,則說為蘊 (蘊者,聚義),綜計蘊數,則說有五。五蘊者,首色蘊,通攝一切物,如吾人根身以至天地諸大物,總攝色蘊。次受、想、行、識四蘊,則舉一切心法而通析為此四。受蘊者,謂於境而有苦樂等領納故名為受 (受者領納義),此以情的作用而立受蘊。想蘊者,謂於境取像故名為想。如緣青時,計此是青非赤白等,是為取像,由此得成辨物析理的知識。此以知的作用而立想蘊。行蘊者,謂於境起造作故名為行 (行者造作義),此以意的作用而立行蘊。又復當知,受想行三蘊通言心所法。心所法者,猶云心上所有之諸作用,不即是心,而屬於心,故名心所。唯行蘊中不止一個行心所,更有多數心所,皆不別立蘊者,而悉攝於行蘊,學者宜知。已說心所三蘊,最後識蘊則通攝八個識。小乘初說六識,曰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大乘有宗始加第七末那識及第八阿賴耶識。然大乘雖無七八之名,卻已有其義,詳在諸論。總之,色蘊專言物,後四蘊皆言心,故五蘊總分心物兩方面。

上來已說五蘊名義,今釋《經》旨。《經》言「五蘊皆空」者,空有二義:一曰空無義,謂一切法相都無實自性故,即皆是空。如以色蘊言,色法無有獨立的實在的自體,即色法本來是空。如以受蘊言,受心所法無有獨立的實在的自體,即受心所法本來是空。乃至以識蘊言,諸心法無有獨立的實在的自體,即諸心法本來是空。《大般若經》卷五百五十六有云「如說我等,畢竟不生,但有假名,都無自性 (凡人皆執有自我,不悟我者只是依五蘊而起之妄執耳。若離五蘊,我果何在?故知我是假名,求其自性便不可得)。諸法亦爾,但有假名,都無自性。何等是色?既不可取 (色本空無,如何可取?),亦不可生 (色本空無,如何有生?)。何等是受想行識?既不可取,亦不可生」云云。《大般若》全部,此類語句不可勝引,《心經》實總括其要義。二曰空謂空理,唯能空五蘊相者,方得於五蘊相而皆證空理。易言之,即於一一蘊相無所取著,而直透徹其本體。《心經》說「五蘊皆空」,此一空字實含兩義,若執諸法有實自性而不空者,即無由於法相而見空理故。

《心經》復云:「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此中空言,含二義,同前釋。一者,空謂空無。俗舉空言,便與色異,世間執色為有故;今依真諦道理解析色法,而至極微,更析至鄰虛 (極微更析之便無有物,名曰鄰虛),色法畢竟空無。《經》故說言「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若色與空互異者,色法應有實自性,今既不爾,故知色與空互不相異。既色與空互不異,所以又申之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此中即言,明示色與空是一非二,因色法無實自性故。色本空無,受想行識將復云何?須知受等四蘊法,是就眾生虛妄分別而言 (分別作名詞,即妄識之別名)。妄心是緣生法,已如前說。緣生法無自性,究竟空無,故《經》中才說至色與空互不異及互相即之四句,便接續說「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如上都是遮撥法相。

二者,空謂空理。由法相空故,即於法相而識空理。如色法實性即是空理故,說色不異空;空理即是色法之實性故,說空不異色。由色與空理互不異故,遂申之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與空理有互不異及互相即四句,受想行識亦復如是。綜上所說,由於色心諸法相都空故 (此云空者空無義,謂不執有色心等相),因於一一法相而皆見為空理。

《經》復說言:「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此承上文而申之也。諸法空相者,通色法心法而言之。空相謂實相,亦云諸法本體,以其空諸妄相而始顯,乃云空相。凡法本無今有,名生;生已壞盡,名滅。空相絕待,非一向無而今始生,故云不生;凡法有生則有滅,既無生,即無滅,故云不滅。障染名垢,反此名淨。空相恒如其性,不受染污,譬如太虛雖雲霧四塞而虛性恒時自爾,故云不垢。又言不淨者,以淨之為名對垢而彰,既本無垢即淨名亦不立,故云不淨。體相益廣名增,反此名減。空相至大無外,不待增益始廣,故云不增。凡法可增則可減,既無增,即無減,故復言不減。如上略明諸法空相遠離生滅垢淨增減等相,即是泯除差別法相,而直證入無差別實相。故《經》復言說:「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空中者,謂於空相中唯是一真絕待 (一真之一,是無封義),離相寂然 (離諸虛妄分別之相曰離相,寂然者沖虛寂默,難以形容),故約實相言,即無有色法可得,亦無有受想行識等法可得。此《心經》綜括《大般若》全部深密理趣,而以極簡約文字表達之者也。

二、不真空論 (僧肇撰)

夫至虛無生者,蓋是般若玄鑒之妙趣,有物之宗極者也。

自非聖明特達,何能契神於有無之間哉?

是以至人通神心於無窮,窮所不能滯;極耳目於視聽,聲色所不能制者,豈不以其即萬物之自虛,故物不能累其神明者也。

是以聖人乘真心而理順,則無滯而不通;審一氣以觀化,故所遇而順適。無滯而不通,故能混雜致淳;所遇而順適,故則觸物而一。

如此,則萬象雖殊,而不能自異。不能自異,故知象非真象。象非真象,故則雖象而非象。

然則物我同根,是非一氣,潛微幽隱,殆非群情之所盡。故頃爾談論,至於虛宗,每有不同。夫以不同而適同,有何物而可同哉?故眾論競作,而性莫同焉。

何則?心無者,無心於萬物,萬物未嘗無。此得在於神靜,失在於物虛。

「即色」者,明色不自色,故雖色而非色也。夫言色者,但當色即色,豈待色色而後為色哉?此直語色不自色,未領色之非色也。

「本無」者,情尚於無,多觸言以賓無。故非有,有即無;非無,無亦無。尋夫立文之本旨者,直以非有非真有,非無非真無耳。何必非有無此有,非無無彼無?此直好無之談,豈謂順通事實,即物之情哉?夫以物物於物,則所物而可物;以物物非物,故雖物而非物。是以物不即名而就實,名不即物而履真。然則真諦獨靜於名教之外,豈曰文言之能辯哉?

然不能杜默,聊復厝言以擬之。試論之曰:《摩訶衍論》云:「諸法亦非有相,亦非無相。」《中論》云:「諸法不有不無者,第一真諦也。」尋夫不有不無者,豈謂滌除萬物,杜塞視聽,寂寥虛豁,然後為真諦者乎?

誠以即物順通,故物莫之逆;即偽即真,故性莫之易。性莫之易,故雖無而有;物莫之逆,故雖有而無。雖有而無,所謂非有;雖無而有,所謂非無。如此,則非無物也,物非真物;物非真物,故於何而可物?故經云:「色之性空,非色敗空。」以明夫聖人之於物也,即萬物之自虛,豈待宰割以求通哉?

是以寢疾有不真之談,《超日》有即虛之稱。然則三藏殊文,統之者一也。故《放光》云:「第一真諦,無成無得;世俗諦故,便有成有得。」夫有得即是無得之偽號,無得即是有得之真名。真名故,雖真而非有;偽號故,雖偽而非無。是以言真未嘗有,言偽未嘗無。二言未始一,二理未始殊。故經云:「真諦俗諦,謂有異耶?答曰:『無異也。』」此經直辯真諦以明非有,俗諦以明非無,豈以諦二而二於物哉?

然則萬物果有其所以不有,有其所以不無。有其所以不有,故雖有而非有;有其所以不無,故雖無而非無。雖無而非無,無者不絕虛;雖有而非有,有者非真有。若有不即真,無不夷跡,然則有無稱異,其致一也。

故童子嘆曰:「說法不有亦不無,以因緣故,諸法生。」《瓔珞經》云:「轉法輪者,亦非有轉,亦非無轉,是謂轉無所轉。」此乃眾經之微言也。

何者?謂物無耶,則邪見非惑;謂物有耶,則常見為得。以物非無,故邪見為惑;以物非有,故常見不得。然則非有非無者,信真諦之談也。故《道行》云:「心亦不有亦不無。」《中觀》云:「物從因緣故不有,緣起故不無。」尋理,即其然矣。

所以然者,夫有若真有,有自常有,豈待緣而後有哉?譬彼真無,無自常無,豈待緣而後無也?若有不自有,待緣而後有者,故知有非真有。有非真有,雖有不可謂之有矣。不無者,夫無則湛然不動,可謂之無。萬物若無,則不應起,起則非無,以明緣起,故不無也。

故《摩訶衍論》云:「一切諸法,一切因緣故應有。一切諸法,一切因緣故不應有。一切無法,一切因緣故應有。一切有法,一切因緣故不應有。」尋此有無之言,豈直反論而已哉?

若應有,即是有,不應言無;若應無,即是無,不應言有。言有是為假有,以明非無,借無以辯非有。此事一稱二,其文有似不同,茍領其所同,則無異而不同。然則萬法果有其所以不有,不可得而有;有其所以不無,不可得而無。

何則?欲言其有,有非真生;欲言其無,事象既形。象形不即無,非真非實有。然則不真空義,顯於茲矣。

故《放光》云:「諸法假號不真。譬如幻化人,非無幻化人,幻化人非真人也。」夫以名求物,物無當名之實;以物求名,名無得物之功。物無當名之實,非物也;名無得物之功,非名也。是以名不當實,實不當名,名實無當,萬物安在?

故《中觀》云:「物無彼此。而人以此為此,以彼為彼,彼亦以此為彼,以彼為此。」此彼莫定乎一名,而惑者懷必然之志。然則彼此初非有,惑者初非無。既悟彼此之非有,有何物而可有哉?故知萬物非真,假號久矣。

是以《成具》立強名之文,園林托指馬之況。如此,則深遠之言,於何而不在?是以聖人乘千化而不變,履萬惑而常通者,以其即萬物之自虛,不假虛而虛物也。

故經云:「甚奇,世尊!不動真際,為諸法立處。」非離真而立處,立處即真也。然則道遠乎哉?觸事而真。聖遠乎哉?體之即神。

湯用彤的解釋 (見於《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

從來佛家談空,皆不免於偏。僧睿曰:「六家偏而不即」是矣。支愍度、竺法溫之心無論旨在空心,支道林主境色無自性,從物方面說空,均有所偏。而東晉以來,佛教大師釋道安以及竺法深,染當時玄學之風,亦不免偏於虛無。僧肇《不真空論》斥本無曰:「情尚於無多。」所謂「多」者,即謂其偏於無也。偏於無,故「觸言以賓無」矣。凡從來「好無之談」,不知本體無相超乎一切分別,固不能偏於有,亦不能偏於無。蓋一切決定即是否定 (西哲 Spinoza 曰:To call anything finite is a denial in part。羅什曰「物無定相,其性虛矣」)。從言象上作決定,謂其如此或如彼,即是本體上有所否定而失其真。要知遮偏即所以顯體,但非遣去萬有而獨存虛無。去有存無,仍為本無家之偏說。即有即無,即體即用 (此乃六家偏而不即之即),乃大乘體用一如之妙諦 (體用一如,亦彷佛 Spinoza 之所謂 immanent cause)。又從來說空,偏於不空心神。於是其所謂空者,或采老子忘懷外身之說,或用莊周逍遙自足之言。於法開談空,謂心神夢醒則倒惑識滅。竺法溫談空,謂內停其心,不想外色。是皆謂萬物由我心以空,而不知萬有之本性空寂。故肇公云:「惟聖人之於物也,以其即萬物之自虛,不假虛而虛物也。」綜上所言,從來說空,或偏尚虛空,以致分割有 (萬象) 無 (本體),而遣有以存無,色敗乃有空。但肇曰:「聖人之於物也,即萬物之自虛,豈待宰割以求通哉!」或則謂杜塞視聽,乃為真諦。而肇云:「至人極耳目於視聽,聲色所不能制,豈不以其即萬物之自虛,故物不能累其神明者也。」《不真空論》曾三次言「即萬物之自虛」,蓋肇公顯以此義為通篇主旨,而用之以自別於從來之異執也。

從來談空者,各有不同。肇公《不真空論》呵斥三家。「無」為「空」字之古譯,故心無即「心空」。即色自號為「即色空」。本無即「本空」。而僧肇乃自稱其學為「不真空」(不真空乃持業釋,謂不真即空,非謂此空不真而主張實在論也)。謂「諸法假號不真」(此引《放光經》,乃論名之所由來),非有非無。「欲言其有,有非真生,欲言其無,事象既形,象形不即無,故曰非無,非真非實有,故曰非有。」本體無相,超於有無 (肇致劉書曰:有也無也,心之影響也),而有無皆不真。肇曰:「物無彼此,而人以此為此,以彼為彼。彼亦以此為彼,以彼為此。彼此莫定乎一名,而惑者懷必然之志。」彼此悉為假名,均出於人情之惑,故萬物非真。但真體起用,萬有之起,本於真體。「故經云,甚奇世尊,不動真際,為諸法立處。非離真而立處,立處即真也。」因諸法立處即真,故肇《論》最終一句有曰:「道遠乎哉?觸事而真。」此明謂本體之道決非超乎現象以外,而宇宙萬有實不離真際,而與實相不二也。

十、慧能圓寂

<付囑品第十>乃《六祖壇經》最後一篇。

其大致可被分成七部份。

教導門人如何說法

師一日喚門人法海、志誠、法達、神會、智常、智通、志徹、志道、法珍、法如等,曰:汝等不同餘人,吾滅度後,各為一方師。吾今教汝說法,不失本宗。先須舉三科法門,動用三十六對,出沒即離兩邊,說一切法,莫離自性。忽有人問汝法,出語盡雙,皆取對法,來去相因。究竟二法盡除,更無去處。

三科法門者,陰、界、入也。陰是五陰,色、受、想、行、識是也。入是十二入,外六塵,色、聲、香、味、觸、法。內六門,眼、耳、鼻、舌、身、意是也。界是十八界,六塵、六門、六識是也。自性能含萬法,名含藏識。若起思量,即是轉識。生六識,出六門,見六塵,如是一十八界,皆從自性起用。自性若邪,起十八邪;自性若正,起十八正。若惡用即眾生用,善用即佛用。用由何等,由自性有。

對法,外境。無情五對:天與地對,日與月對,明與暗對,陰與陽對,水與火對,此是五對也。法相語言十二對:語與法對,有與無對,有色與無色對,有相與無相對,有漏與無漏對,色與空對,動與靜對,清與濁對,凡與聖對,僧與俗對,老與少對,大與小對,此是十二對也。自性起用十九對:長與短對,邪與正對,癡與慧對,愚與智對,亂與定對,慈與毒對,戒與非對,直與曲對,實與虛對,險與平對,煩惱與菩提對,常與無常對,悲與害對,喜與瞋對,捨與慳對,進與退對,生與滅對,法身與色身對,化身與報身對,此是十九對也。

師言:此三十六對法,若解用,即貫通一切經法,出入即離兩邊。自性動用,共人言語,外於相離相,內於空離空。若全著相,即長邪見。若全執空,即長無明。

執空之人,有謗經,直言不用文字。既云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語言。只此語言,便是文字之相。又云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兩字,亦是文字。見人所說,便即謗他言著文字。汝等須知,自迷猶可,又謗佛經。不要謗經。罪障無數。

若執相於外,而作法求真,或廣立道場,說有無之過患。如是之人,累劫不可見性。

但聽依法修行,又莫百物不思,而於道性窒礙。若聽說不修,令人反生邪念。但依法修行,無住相法施。汝等若悟,依此說,依此用,依此行,依此作,即不失本宗。

若有人問汝義,問有將無對,問無將有對;問凡以聖對,問聖以凡對。二道相因,生中道義。如一問一對,餘問亦依此作,即不失理也。設有人問:何名為暗?答云:明是因,暗是緣,明沒則暗,以明顯暗,以暗顯明,來去相因,成中道義。餘問悉皆如此。汝等於後傳法,依此轉相教授,勿失宗旨。

為門人破死別之苦

師於太極元年壬子,延和七月,命門人往新州國恩寺建塔,仍令促工。次年夏末落成。七月一日,集徒眾曰:吾至八月,欲離世間。汝等有疑,早須相問,為汝破疑,令汝迷盡。吾若去後,無人教汝。

法海等聞,悉皆涕泣。惟有神會,神情不動,亦無涕泣。

師云:神會小師,卻得善不善等,毀譽不動,哀樂不生,餘者不得。數年山中,竟修何道?汝今悲泣,為憂阿誰?若憂吾不知去處,吾自知去處。若吾不知去處,終不預報於汝。汝等悲泣,蓋為不知吾去處。若知吾去處,即不合悲泣。法性本無生滅去來。汝等盡坐,吾與汝說一偈,名曰真假動靜偈。汝等誦取此偈,與吾意同。依此修行,不失宗旨。

眾僧作禮,請師作偈。偈曰:

一切無有真,不以見於真,若見於真者,是見盡非真。
若能自有真,離假即心真,自心不離假,無真何處真?
有情即解動,無情即不動,若修不動行,同無情不動。
若覓真不動,動上有不動,不動是不動,無情無佛種。
能善分別相,第一義不動,但作如此見,即是真如用。
報諸學道人,努力須用意,莫於大乘門,卻執生死智。
若言下相應,即共論佛義,若實不相應,合掌令歡喜。
此宗本無諍,諍即失道意,執逆諍法門,自性入生死。


時徒眾聞說偈已,普皆作禮。並體師意,各各攝心,依法修行,更不敢諍。乃知大師不久住世。

《六祖壇經》之由來

法海上座再拜問曰:和尚入滅之後,衣法當付何人?

師曰:吾於大梵寺說法,以至於今,鈔錄流行,目曰法寶壇經。汝等守護,遞相傳授,度諸群生。但依此說,是名正法。今為汝等說法,不付其衣。蓋為汝等信根淳熟,決定無疑,堪任大事。然據先祖達摩大師付授偈意,衣不合傳。偈曰:

「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華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最後一次說法

師復曰:諸善知識,汝等各各淨心,聽吾說法。若欲成就種智,須達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若於一切處而不住相,於彼相中不生憎愛,亦無取捨,不念利益成壞等事,安閒恬靜,虛融澹泊,此名一相三昧。若於一切處,行住坐臥,純一直心,不動道場,真成淨土,此名一行三昧。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種,含藏長養,成熟其實。一相一行,亦復如是。

我今說法,猶如時雨,普潤大地。汝等佛性,譬諸種子,遇茲霑洽,悉皆發生。承吾旨者,決獲菩提;依吾行者,定證妙果。聽吾偈曰:

「心地含諸種,普雨悉皆萌。頓悟華情已,菩提果自成。」

師說偈已,曰:其法無二,其心亦然。其道清淨,亦無諸相。汝等慎勿觀靜及空其心;此心本淨,無可取捨,各自努力,隨緣好去。爾時,徒眾作禮而退。

禪宗的譜系

大師七月八日,忽謂門人曰:吾欲歸新州,汝等速理舟楫。

大眾哀留甚堅。

師曰:諸佛出現,猶示涅槃。有來必去,理亦常然。吾此形骸,歸必有所。

眾曰:師從此去,早晚可回。

師曰:葉落歸根,來時無口。

又問曰:正法眼藏,傳付何人?

師曰:有道者得,無心者通。

又問:後莫有難否?

師曰:吾滅後五六年,當有一人來取吾首。聽吾記曰:頭上養親,口裏須餐。遇滿之難,楊柳為官。

又云: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薩,從東方來,一出家,一在家。同時興化,建立吾宗,締緝伽藍,昌隆法嗣。

問曰:未知從上佛祖應現已來,傳授幾代,願垂開示。

師云:古佛應世已無數量,不可計也。今以七佛為始。過去莊嚴劫,毘婆尸佛,尸棄佛,毘舍浮佛;今賢劫,拘留孫佛,拘那含牟尼佛,迦葉佛,釋迦文佛,是為七佛。

今以釋迦文佛首傳

第一、摩訶迦葉尊者,

第二、阿難尊者,

第三、商那和修尊者,

第四、優波毱多尊者,

第五、提多迦尊者,

第六、彌遮迦尊者,

第七、婆須蜜多尊者,

第八、佛馱難提尊者,

第九、伏馱蜜多尊者,

第十、脇尊者,

十一、富那夜奢尊者,

十二、馬鳴大士,

十三、迦毘摩羅尊者,

十四、龍樹大士,

十五、迦那提婆尊者,

十六、羅睺羅多尊者,

十七、僧伽難提尊者,

十八、伽耶舍多尊者,

十九、鳩摩羅多尊者,

二十、闍耶多尊者,

二十一、婆修槃頭尊者,

二十二、摩拏羅尊者,

二十三、鶴勒那尊者,

二十四、師子尊者,

二十五、婆舍斯多尊者,

二十六、不如蜜多尊者,

二十七、般若多羅尊者,

二十八、菩提達摩尊者,

二十九、慧可大師,

三十、僧璨大師,

三十一、道信大師,

三十二、弘忍大師,

惠能是為三十三祖。從上諸祖,各有稟承。汝等向後,遞代流傳,毋令乖誤。

告別門人,兼示教「後代迷人得見佛性」的法門

大師先天二年癸丑歲,八月初三日,於國恩寺齋罷,謂諸徒眾曰:汝等各依位坐,吾與汝別。

法海白言:和尚留何教法,令後代迷人得見佛性?

師言:汝等諦聽。後代迷人,若識眾生,即是佛性;若不識眾生,萬劫覓佛難逢。

吾今教汝識自心眾生,見自心佛性。欲求見佛,但識眾生;只為眾生迷佛,非是佛迷眾生。自性若悟,眾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眾生。自性平等,眾生是佛;自性邪險,佛是眾生。汝等心若險曲,即佛在眾生中;一念平直,即是眾生成佛。

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無佛心,何處求真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無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萬種法。故經云: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

吾今留一偈,與汝等別,名自性真佛偈。後代之人識此偈意,自見本心,自成佛道。偈曰:

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見三毒是魔王,
邪迷之時魔在舍,正見之時佛在堂。
性中邪見三毒生,即是魔王來住舍,
正見自除三毒心,魔變成佛真無假。
法身報身及化身,三身本來是一身,
若向性中能自見,即是成佛菩提因。
本從化身生淨性,淨性常在化身中,
性使化身行正道,當來圓滿真無窮。
淫性本是淨性因,除淫即是淨性身,
性中各自離五欲,見性剎那即是真。
今生若遇頓教門,忽悟自性見世尊,
若欲修行覓作佛,不知何處擬求真。
若能心中自見真,有真即是成佛因,
不見自性外覓佛,起心終是大癡人。
頓教法門今已留,救度世人須自修,
報汝當來學道者,不作此見大悠悠。


師說偈已,告曰:汝等好住,吾滅度後,莫作世情悲泣雨淚,受人弔問。身著孝服,非吾弟子,亦非正法。但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無動無靜,無生無滅,無去無來,無是無非,無住無往。恐汝等心迷,不會吾意,今再囑汝,令汝見性。吾滅度後,依此修行,如吾在日。若違吾教,縱吾在世,亦無有益。復說偈曰:

「兀兀不修善,騰騰不造惡。寂寂斷見聞,蕩蕩心無著。」

圓寂

師說偈已,端坐至三更,忽謂門人曰:吾行矣。奄然遷化。於時異香滿室,白虹屬地。林木變白,禽獸哀鳴。

十一月,廣韶新三郡官僚,洎門人僧俗,爭迎真身,莫決所之,乃焚香禱曰:香煙指處,師所歸焉。時,香煙直貫曹溪。十一月十三日,遷神龕并所傳衣鉢而回。

次年七月二十五日出龕,弟子方辯以香泥上之。門人憶念取首之記,遂先以鐵葉漆布,固護師頸入塔。忽於塔內白光出現,直上衝天,三日始散。

韶州奏聞。奉敕立碑,紀師道行。

師春秋七十有六,年二十四傳衣,三十九祝髮,說法利生三十七載。得旨嗣法者四十三人,悟道超凡者莫知其數。達摩所傳信衣,中宗賜磨納寶缽,及方辯塑師真相並道具等,主塔侍者尸之,永鎮寶林道場。流傳壇經,以顯宗旨。此皆興隆三寶,普利群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