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灘》歌詞中,黃霑將水的意象玩得出神入化。
詞中與水有關的概念,分別有
(1)「浪奔、浪流」的「浪」,以及「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的「江水」
(2)「浪裡分不清歡笑悲憂」、「浪裡看不出有未有」的「浪」
(3)「似大江一發不收」的「大江」
(4)「仍願翻百千浪」的「浪」
雖都是「浪」和「江」,彼此意涵卻不盡相同。
先看 (1),這是最簡單直接、最表面的意思,指上海黃埔灘的浪和江水。不過,比較特別的是「萬里」二字,暗示這些浪和江水都是遙想的,不是眼前所見景物。此既反映香港人的遙距愛國,也有盛唐李太白的浪漫情懷。
「江水」不只一重意思,透過「淘盡了世間事」,「江水」變成時間的象徵。這裡用了東坡的典,<念奴嬌.赤壁懷古>有「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歷史人物留下的痕跡都被浪淘洗盡,此處的「浪」代指時間。孔子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也是以河水的流動喻時間的流逝。
(2) 中的「浪」和 (1) 不同,它不再是地理景物,也不再是想像中的景象,而是類似於歷史洪流,帶有時間性,反而和上文的「江水」呼應。歷史洪流只有滾滾向前,無主觀情感,也無成敗得失,後兩者是人賦予上去,非歷史洪流本身。故云「分不清歡笑悲憂」、「看不出有未有成功失敗」。
(3) 的「大江」要看前文後理,「愛你恨你,問君知否」、「亦未平復此中爭鬥」,這裡的「大江」其實是喻體,比喻人的愛恨情仇一旦發用,如滾滾江河一發不可收拾。
至於 (4),「浪」可指人生一個個關口,也可指一段段感情上的希望與失落。現實弄人,但我仍然有情,願意繼續拼搏,不停息,此透露出一種悲觀而積極的人生態度。
總結一下,「浪」有三重意思:
a. 地理景觀 / 想像景物義
b. 歷史洪流義
c. 人生關口 / 感情上的希望、失落義
「江水」也有三重意思:
A. 地理景觀 / 想像景物義
B. 時間流逝的象徵義
C. 愛恨情仇的喻體義
表面寫水,背後暗藏豐富內涵,霑叔因此是非凡的鬼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