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賈母等到探春卧室說閑話,劉姥姥則看著李紈和鳳姐對坐著吃飯。
劉姥姥是個情緒智商極高的長者,心胸又極廣闊,她明知鳳姐、鴛鴦拿自己做笑柄,討榮國府眾人歡心,卻絲毫都不介懷。
鳳姐兒忙笑道:「你可別多心,才剛不過大家取笑兒。」一言未了,鴛鴦也進來笑道:「姥姥別惱,我給你老人家賠個不是。」劉姥姥笑道:「姑娘說那裡話,咱們哄著老太太開個心兒,可有什麼惱的!你先囑咐我,我就明白了,不過大家取個笑兒。我要心裡惱,也就不說了。」
歐麗娟認為,劉姥姥大智若愚,展現出村野特質。她甚至懂得自我調侃,博得眾人哄堂一笑,非常可貴。粗野但不失禮、賣傻但心明,竊以為是對劉姥姥個性最好的概括。有紅迷則以「難得糊塗,吃虧是福」形容劉姥姥。
劉姥姥待鴛鴦、鳳姐以真誠,鴛鴦、鳳姐亦暫時放下階級歧視觀念,三人竟同枱吃飯。
鴛鴦便罵人「為什麼不倒茶給姥姥吃?」劉姥姥忙道:「剛纔那個嫂子倒了茶來,我吃過了。姑娘也該用飯了。」鳳姐兒便拉鴛鴦:「你坐下和我們吃了罷,省的回來又鬧。」鴛鴦便坐下了。婆子們添上碗箸來,三人吃畢。
曹雪芹寫三人吃飯的對話亦有深意:
劉姥姥笑道:「我看你們這些人都只吃這一點兒就完了,虧你們也不餓。怪只道風兒都吹的倒。」鴛鴦便問:「今兒剩的菜不少,都那去了?」婆子們道:「都還沒散呢,在這裡等著一齊散與他們吃。」鴛鴦道:「他們吃不了這些,挑兩碗給二奶奶屋裡平丫頭送去。」鳳姐兒道:「他早吃了飯了,不用給他。」鴛鴦道:「他不吃了,餵你們的貓。」婆子聽了,忙揀了兩樣拿盒子送去。鴛鴦道:「素雲那去了?」李紈道:「他們都在這裡一處吃,又找他作什麼。」鴛鴦道:「這就罷了。」鳳姐兒道:「襲人不在這裡,你倒是叫人送兩樣給他去。」鴛鴦聽說,便命人也送兩樣去後,鴛鴦又問婆子們:「回來吃酒的攢盒可裝上了?」婆子道:「想必還得一會子。」鴛鴦道:「催著些兒。」婆子應喏了。
(a) 劉姥姥在鄉下生活,需要耕作勞動,她自然視吃得多為正常,看不慣吃得太少。由此突顯榮國府中人不事生產,懶得勞動。
(b) 吃剩的飯菜寧願拿去餵貓,可見榮國府生活奢靡浪費,不知珍惜、節儉為何物。
(c) 鴛鴦不斷吩咐婆子,可見她地位高,深得賈母信任 (《紅樓夢》裡,凡得賈母寵愛者,必享某種特權,如黛玉、鴛鴦乃至傻大姐,莫不如此)。
鳳姐到探春房來,只見眾人正在說笑。請注意,之前回數從未寫過秋爽齋的陳設佈置,探春喜歡什麼也不太清楚 (只海棠社一幕簡單透露出其個性),至此曹雪芹方正式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