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寇」之一的尢列,晚年提倡以孔孟之教挽救世道人心,1935 年發表的《孔聖堂宣言》有以下一段:
居今之世,道德淪胥,人心陷溺,有心世道,莫不惄然憂之,有識之士,均以非提倡孔道,無以挽既倒之狂瀾,使民眾得以日趨正軌。
此可視為尢氏最後的思想立場,他在民國二十五年 (1936 年) 離世。
尢列主張用儒學救世,有家學淵源的因素。他為廣東順德富家子弟,從小熟習儒家經典,深受儒家思想薰陶,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其因此不如一般知識分子,採取激進的「全盤西化」價值觀。
1922 年,57 歲的尢列選擇到香港定居,當時香港資訊流通,他又有意離開政壇,從事文化教育事業,遂於旺角創辦「皇覺書院」,進行公開講學。據李金強《中山先生與港澳》記載:
……1921 年始返港定居,結束其奔走革命之生涯。
居港期間,目睹時艱,內有軍閥混戰,國共鬥爭,外則日本侵華。遂起而闡揚孔子遺教,謀求以倫理救國。於九龍旺角廣華街 2 號,創設「皇覺書院」,出任院長,每逢週日正午公開講學,闡揚孔教,由其門人筆記講章,編成《孔教革命》(案:1928 年冬出版,見「開卷樂:《人間到處有青山:四大寇之尢列傳》– 中國革命運動先行者」節目稿) 一書,繼而發起籌建孔聖堂於港島加路連山道,藉以立會興教,作為孔教團體集會、辦學之地,用是宏揚聖道,振興儒術……由此可見,尢列青年時為四大寇,倡導革命,謀求政治救國。至其晚年則起而宏揚孔教,鼓吹中醫,以傳統文化濟世。尢列遂得於南天海角之香港一隅,獲得名聲。
在<為籌建香港孔聖講堂宣言>中,尢列提到:
近年以來,同僑之中,子逆其親,妻薄其夫,兄弟鬩牆,主賓涉訟,朋友搆怨,甚至少年男女,不知平等之在法律,誤自由以為口實,而蕩檢踰閑者,均數數見,無可諱言者也。
正因為有見於社會道德淪喪,他才要重提孔孟「倫理之學」,主張「教之而使其皆至於善」。
他又說:
我旅港華僑同胞,當共急起直追,合群力以振興孔教。即以書冊具存之道,講其有教無類之方。蓋父兄之教不先,斯子弟之率弗謹,寡廉鮮恥,而風俗不長厚也。
扶大雅以重斯文,表同情而匡盛舉,功同不朽。……物阜民康,化行俗美,行見海濱鄒魯,遠紹述聖人治世之深心,而羈旅絃歌,復助饗於祖國維新之雅奏,實同僑永久之一大幸福。(以上兩條引文見於尤曾家麗、黃振威《人間到處有青山:四大寇之尢列傳》,轉引自楊永漢<香港孔聖堂與國學推廣>)
扼要言之,尢列希望透過振興孔教,蕩滌香港社會過重西方自由平等的歪風,進而嘗試利用香港作為前哨 (相對國內較為穩定),將孔孟之道幅射至中國大陸,所謂「羈旅絃歌,復助饗於祖國維新之雅奏」。
尢列前半生提倡革命救國,晚年轉以孔道救國,中間的轉折,或許可用他的文字來解釋:
余方從於福國之事業,輓近道德衰微,宜將經書所載之政治要義,廣為傳播。
欲求永久和平,當捨武力而用孔聖之遺教。(<尤烈之國民黨總理談>,轉引自尤曾家麗、黃振威《人間到處有青山:四大寇之尢列傳》)
按照尢列的看法,政治與道德是相輔相成,分不開的。要避免人治失序的社會,靠的不是武力,而是必須以「仁」作為最高行事準則。社會亦應提供機會給所有人。可以說,綰合英美自由平等與中國儒家倫理道德,乃尢列念茲在茲。
戴季陶 1925 年撰《孫文主義之哲學的基礎》,認為孫中山高度珍視中國固有仁愛思想,以之作為全人類得真正解放的關鍵。愛中國人的心,生出救中國的行為。要把中國從世界帝國主義的鐵鍊束縛之下解放,產生民族主義。要拯救最受痛苦又為最大多數的農夫工人,產生民生及民權主義。孫中山因此是「孔子以後第一個繼往開來的大聖」。
細觀尢列思想,其與孫中山可謂志同道合,竊以為這也是興中會乃至同盟會的核心思想。1936 年,尢列抱病前往南京中山陵拜祭「老友」孫中山,既是珍惜友誼,亦是思想投契,同年年底在南京病逝,享年 72 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