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買玩具,媽媽總愛問我和弟弟,日後會否孝順父母。我們當然答「會」。至於爸爸,很少會這般問,除了因為他甚少買玩具給我們,更重要是他傾向實際行動,他會用行動關懷、照顧我和弟弟。弔詭的是,雖然爸爸沒叫我們承諾,我和弟弟卻異口同聲愛這位父親。有時要人作口頭承諾,不如默默用行為打動人。爸爸的做法教我反思。
媽媽走後,家中財政困窘的局面再無法被遮掩,喪禮耗費了一筆費用,加上之前讀哲學系的支出,現在家中儲備只有數萬元。荃灣中心是私人樓宇,每月須定期繳交管理費,還有水電費、差餉……當時我們又有一感受,總以為較媽媽年長的爸爸可能也會隨時離世,動輒要多花一筆錢。支出大,弟弟未出身,我的求職信石沉大海,後來雖有幾封換得面試機會,但都是落第收場,朝不保夕、徨徨不可終日的感覺,至今依然難忘。
全家唯一的收入,便是爸爸的退休公務員長俸,以及生果金。其肩上負擔之沉重,可想而知。弟弟那時在餐廳工作,賺生活費。2011 年 8 月,我獲小學聘請為教學助理,月薪一萬,我滿以為可為家庭出一分力,但後來發現事實不是這樣。
一切還需由我的財政自主說起。讀書時,基本上是爸媽給我生活費,所謂「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爸媽很擔心,給我自行理財,我可能會揮霍。事實上,我買心頭好,如書、唱片,有時亦確實過了火。結果,我出來工作,銀行卡長期由爸爸保管,生活費則由爸爸每天提供,一言以蔽之,就是和讀書時沒什麼分別。日常生活既不急於到銀行取錢,爸爸亦沒開口求救,我星期六有時要返工,久而久之,銀行是有存款,卻只是存,未曾用過。好聽一點說,是爸爸替我打算,助我存好得來不易的薪金,以備他朝不時之需。難聽一點說,是他陷我於不義,我以為自己工作出了力,到頭來竟是對家一點貢獻也沒有,由始至終,只有爸爸一個人頂硬上,後來還有弟弟。牽涉到弟弟都要捱,他對我的微言與不滿,亦由此起。
我被聘專門照顧特殊學習需要學生,我之所以被看中,純粹因為我身型較肥胖,可阻擋某男同學的暴力行為。缺乏特教知識,亦不知如何進行社交小組,所有都要重頭來過,重新學習,哲學系乃至中小學一直以來建立的文史哲知識,瞬間變成廢物,我只能憑本能、憑直覺去應對,很是無奈。學校更要求我幫忙拍照、早會控制音響系統,試問我如何懂相機、音響系統的運作?工作上充滿挫折感,我不時回家向爸爸訴苦,但爸爸是鐵漢,加上久歷職場辛酸,冷冷拋出一句「返工係咁架啦」,我自討沒趣,漸漸就不再說話,自行用電腦「煲劇」,或寫文史哲文章自娛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