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出了大觀園,返回家中,見鳳姐不在房裡,卻來了劉姥姥和板兒。「上回來打抽豐的」,「打抽豐」即憑著某種關係向官府或富戶分潤財物。張材家的、周瑞家的陪伴著二人,見平兒進來,都忙站起身。
脂批:
妙文!上回是先見平兒後見鳳姐,此則先見鳳姐後見平兒也。何錯綜巧妙得情得理之至耶?
有此可見劉姥姥已見過鳳姐。
劉姥姥上次來的時候,已知平兒身分,
忙跳下地來問「姑娘好」,又說:「家裡都問好。早要來請姑奶奶的安看姑娘來的,因為莊家忙。好容易今年多打了兩石糧食,瓜果菜蔬也豐盛。這是頭一起摘下來的,並沒敢賣呢,留的尖兒孝敬姑奶奶姑娘們嘗嘗。姑娘們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膩了,這個吃個野意兒,也算是我們的窮心。」
白先勇說:
劉姥姥帶來鄉下自己種的新鮮瓜菜,等於把鄉村農地泥土上長出的生命帶進了大觀園。
由於劉姥姥的出現,大觀園似乎突然百花齊放,蜂飛蝶舞,熱鬧起來……劉姥姥這個人物遠不止於一位鄉下老嫗,在某種意義上,她可以說是一個土地神祇—中國民間傳說中的土地婆。她把大地的生機帶進了大觀園,使得大觀園的貴族居民個個喜上眉梢,笑聲不絕。
平兒和周瑞、張材兩家的談及螃蟹宴,周瑞家的道:
早起我就看見那螃蟹了,一斤只好秤兩個三個。這麼三大簍,想是有七八十斤呢。
若是上上下下只怕還不夠。
劉姥姥馬上接口道:
這樣螃蟹,今年就值五分一斤。十斤五錢,五五二兩五,三五一十五,再搭上酒菜,一共倒有二十多兩銀子。阿彌陀佛!這一頓的錢夠我們莊家人過一年了。
劉姥姥出身窮鄉僻壤,吝嗇慣了,知道金錢難賺,自然對每項支出都精打細算,時刻留意物價的變動。
她這番話,反映榮國府生活的奢靡浪費,簡單一頓螃蟹宴,已是莊家人過一年的支出。上回寫螃蟹宴如何美好,刻下補上這一類宴會在現實層面上對榮國府所造成的不良影響,對整件事的描寫就顯得立體。
從劉姥姥口中,可見榮國府的衰敗,其中一個原因是:有太多不必要的過於奢華的飲宴聚會。
平兒問劉姥姥有否見過鳳姐,劉姥姥回答:「見過了,叫我們等著呢。」不久,鳳姐傳來口訊,許劉姥姥和板兒留宿,「住一夜明兒再去」。賈母還想請劉姥姥去談談話,「我正想個積古的老人家說話兒,請了來我見一見。」劉姥姥於是在周瑞家的引領下,往賈母這邊來。
平兒道:「我們老太太最是惜老憐貧的,比不得那個狂三詐四的那些人」,可見賈母無階級觀念,不會看不起人。
劉姥姥等至賈母房中,大觀園眾姊妹已在賈母前承奉。脂批:
妙極!連寶玉一併類入姊妹隊中了。
據此,寶玉亦在其中。
究竟劉姥姥會有什麼奇遇,下文另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