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25日 星期三

港府與左派互相爭持

1967 年 6 月 3 日及 10 日,《人民日報》刊登支持香港左派「反英抗暴」的社論。

6 月 6 日,大埔十七村青少年及學生成立鬥委會。澳門和字頭三合會成員發表公開信,號召洪門兄弟團結同胞「抗暴」。

6 月 7 日晚,天星小輪,油蔴地小輪、九龍倉三個機構的工人,聯合舉行「反迫害鬥爭大會」。

同日廣州 100,000 人集會聲討港英當局,海口,佛山等地也爆發群眾遊行。

反帝、反殖、大中華民族主義,與中共刻意的鼓吹煽動相結合,營造出一波瀾壯闊的、大浪漫的氣氛。這是情緒化的,卻不是理性的。這是危險的,卻不是安全的。當時唯一保持理性,力挽狂瀾者,只有港府及其國家機器,他們是香港賴以不倒的定盤針!

6 月 8 日,防暴隊進入工務局屬下的電器機械廠鎮壓示威的工人,424 個工人被捕,工人徐田波被捕後在警署拘留期間死亡,十二條肋骨斷裂,事後死因聆訊裁定他死於意外。

當日下午,防暴隊到中華煤氣場驅散示威工人,逮捕工人 60 名,工人黎松、曾明被殺。次日大公報發表社論<暴行再升級了,抗暴也要再升級!>。香港又搜查左派據點銀都戲院。

6 月 10 日,政府機構與英資企業萬多人加入罷工隊伍。香港新華社社長梁威林則午夜發電報給戴麟趾,為港府一連串血腥鎮壓提出「最嚴重抗議」。

這段時間,可以說是兩大勢力在較勁、爭持,是建設與破壞之爭,是香港解放與不解放之爭。

6 月 11 日,接鄰大陸邊境的沙頭角舉行「反英抗暴」示威,群眾包圍警署,解放軍及民兵高度戒備。

6 月 12 日,香港 700 艘漁船,共 6,000 漁民乘船到鹽田,參加沙頭角聲討大會。

6 月 13 日,香港新華社社長梁威林發表談話,指中國人民有權居住香港,可以自由回國,但絕不容許當局以莫須有罪名將香港同胞遞解出境。

同日 20,000 漁民參與海上反暴。防暴隊搜捕太古船塢職工宿舍,拘捕 6 名工人,事後通緝 7 人。

6 月 15 日,銀都戲院被吊銷執照。

6 月 19 日,維園維多利亞女皇像被潑漆油、塗標語。

6 月 22 日,香港十家大專院校成立「反迫害鬥爭委員會」,大專學生在校園內派發傳單和張貼標語。英皇、皇仁兩著名官立英文書院,也先後出現許多傳單和標語。

同日左派工人各界為徐田波等三名遇難工人組成治喪委員會,要求港府交出三位工人的遺體。

有幾個地方值得注意。

第一,沙頭角集結解放軍及民兵,這是準備武鬥,以軍事力量與香港的鎮壓機器 (警隊、駐港英軍) 抗衡,情況非常危險。

第二,維園維多利亞女皇像被潑漆油、塗標語,等於左派分子開始毀壞英國殖民地標,此同於澳門左派毀美士基打紀念雕像、葡萄牙早期航海探險家歐華利的石像,象徵想顛覆英國在香港的殖民統治。

第三,大專院校、官校出現「鬥爭會」,有左派傳單及標語,反映港府開始無法對教育機構予以全面的控制,教育系統開始失控。

總的來說,6 月局勢的發展,對港府極為不利。

6 月 23 日晚,軍警到港九樹膠塑料業總工會拘捕 70 多人,工人鄭自強襲擊兩名探員,期間被探員開槍自衛射殺。工人鄒松勝和羅進苟在被捕後送院治理期間死亡。

6 月 24 日,左派工會發放鬥爭費,收買工人,發動「聯合大罷工」,約 60,000 名工人響應。政府及公共運輸工具公司以強硬手段對付罷工,將曠工僱員即時解僱。而不參與罷工的工友,往往遭到左派機構恐嚇,甚至襲擊。

周恩來在一個宴會上發言:

香港的命運取決於香港的愛國同胞和七億中國人民,而絕不取決於一小撮英帝國主義者;中國人民決心根據形勢需要,給予香港愛國同胞以一切支援,直至勝利為止。

香港左派再次受到鼓舞。

6 月 24 日,沙頭角聯鄉會委員會為徐田波、黎松及曾明開追悼會,期間有左派分子及鄉民包圍警署,燒毀一輛裝甲車,防暴隊進入鎮壓,其後聯鄉會部份委員潛入中國境內,逃避警方追緝。

6 月 26 日,羅貴波就 23 日警方搜捕樹膠工會、24 日在沙頭角鎮壓左派向英方提出抗議。

同日因威迫工人參與罷工而被逮捕的工人李安及王煜森,被提上法庭時已奄奄一息,無法站立,李安送院途中死亡,王煜森傷重留醫,事後 3 名警務人員被捕。

6 月 27 日,左派學校罷課一天。

6 月 28 日,廣州海陸空三軍和群眾八萬人集會,聲稱準備給予香港同胞一切支援。

6 月 29 日,左派發動聯合大罷市,銅鑼灣的中國國貨公司掛出遇難工人徐田波、黎松、曾明等黑白大頭照面向路人。

同日,6 位遇難工人的家屬舉行記者招待會,向港府提出五項要求:

1. 必須在一星期內公佈烈士死因;

2. 撥出永久墳場把烈士們安葬於同一墳場內,並建築紀念碑;

3. 不得阻撓港九各界同胞反對港英迫害鬥爭委員會為烈士舉行葬禮;

4. 交出並嚴懲殺人兇手;

5. 賠償一切損失。

另外,寶安縣舉行集會遊行抗議港府。

從一個方面看,形勢越告緊急,徹底掃蕩刻不容緩,加上工作維持了一段時間,壓力極大,錯手射殺或私下用刑實在難以避免。道德上當然是錯的,但也可以體諒。

可是,由另一方面看,警察確實濫暴,「反英抗暴」未嘗不可,但這個反英必須是暫時的。退一步,就算要根本的反英、反帝、反殖,英、帝、殖對香港長遠發展孰好孰壞?這是需要理性思考,而不是一時情緒化、浪漫化就可決定。還有,反英、反帝、反殖,然後呢?中共接管?大陸還在鬧文化大革命呢!把香港給了中共,不是把香港送上死路嗎?自己亦毀滅掉嗎?所有左派分子,乃至同情支持左派分子者,都是有過份浪漫化、激情化的傾向,不是說懷有理想、希望社會進步不好,但夾雜有過份浪漫化、激情化的傾向,好心便會作成壞事。此乃所有左派分子及同情支持左派分子者必須承認的。

五十多年過去,宗主國由英國變成中共,青年高呼「時代革命,光復香港」,被警方出催淚彈、水炮車乃至用刑威嚇,此仍是六七暴動的延續,只不過當年抗暴的一方,今天變成施暴者。

「時代革命,光復香港」,也是民族主義的一種,香港民族主義抬頭。反對大中華帝國主義,反對中共殖民,是反帝、反殖的變種。問題來了,成功的話,如何令香港重現輝煌?此非侃侃而談便能了事,香港無工業、無食水、無太多肯做低下工作的勞動人口,甚至有機會出現大型財赤……如何光復?革命又會否是革去香港自己的命?是不好聽,但這是事實。我們會不會重蹈覆轍,自尋死路?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