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哲學,首重知覺。他說:
在得到完全闡明的人類知覺中,我們可以找出人類生活的所有特徵。
又說:
知覺的經驗指導著我們從此一時刻過渡到彼一時刻,並使我們獲得時間的統一性……任何意識甚至我們對自己的意識,都是知覺的意識。
知覺既是首要及關鍵,其不是什麼,就需要進一步澄清。梅洛龐蒂說:
(知覺) 無非是讓我們始終保持與世界的原初關係,對世界保持驚奇的姿態,而不是到處套用某種理智模式,並因此讓世界祛魅。
又說:
知覺不是關於世界的科學,甚至不是一種行為,不是有意識採取的立場,知覺是一切行為得以展開的基礎,是行為的前提。
簡言之,知覺先於意識,不是理性 (理智),亦與科學無關。此處梅氏對啟蒙運動以降崇尚理性的精神不以為然。
梅氏深受胡塞爾「生活世界」觀念影響,認為用語言、用科學規律、用理性分析描述的世界,並不是最初感知的世界本身。真實世界只有一個,與人的知覺有最直接關聯的世界,簡稱「知覺世界」。
知覺世界不是純粹的外界環境,而是人的因素 (包括生理的和文化的) 和外物的因素互動作用的結果。其非被人純粹創造,也不是被外界純粹給予,而是人與外物的對話。故此,在知覺世界裡,主體客體對立是不存在的。
由高抬知覺,進而看重身體。梅洛龐蒂說:
知覺,是借助身體使我們出現在某物面前。
世界的問題,可以從身體的問題開始。
哲學要對「世界問題」、「存在問題」作最根本、最原初的把握,自然也要從對身體的思考開始。
梅洛龐蒂如何看待身體?他使用了「身體 - 主體」這個概念。
梅氏藉「身體 - 主體」告訴我們,身體不只是一件物事、一個科學研究的對象,身體和主體其實是同一個實在,身體既是存在著,被經驗著的客體現象,又是經驗著,意識著的主體。笛卡兒等二元論者「精神和肉體是平行關係或主宰關係」的主張是錯的。
「身體 -
主體」與外物接觸,外物對「身體 - 主體」最原初的呈現,成就知覺材料。理性反思的世界,其實已不是原初的、真實的世界。所以他說:
知覺世界始終是一切理性、價值和存在 (被描述的具體存在物) 的先行的基礎。
梅氏對身體的重視,見以下話語:
每一知覺都是我的身體的肉體統一的一個環節……自我與身體的關係不是純粹主我與一個客體的關係。我的身體不是一個客體,而是一種手段,一種知覺。我在知覺中用我的身體來組織與世界打交道。由於我的身體並通過我的身體,我寓居於世界。身體是知覺定位在其中的場。
是身體在表現,是身體在說話。
知覺不是隨處產生的,而只來自於身體的深處。
語言、思想、藝術、文化得以出現,全賴身體與世界不斷「交織」。
大概梅洛龐蒂以現象學描述方式探究人的存在結構,得出:人作為身體性的存在。人一方面紮根於世界,依憑於世界,不能脫離世界而存在。另一方面,世界又是相對於人而存在,世界是隨著我的誕生而誕生,世界的意義也是由我所賦予。人與世界相互依存,不可或缺,共同構成一整體。
最後,談談梅洛龐蒂對死亡的看法。他說:
死亡是個人獨自擔當的行為,它從存在的混沌一團中劃出我們所屬的這塊特殊天地,它無與倫比地闡明了種種信念、夢想激情所由產生的這一不可窮竭的源泉 - 這一源泉悄然賦予了世界的景觀以生機,死亡因此比任何生命的插曲都更好地讓我們懂得了:是根本的偶然性使我們得以在世上露面並使我們從世上消失。
人生最大、最根本的偶然性就是死亡。面對死亡,人要去認識箇中的偶然性,沉思起不到作用:
對死亡的沉思戰勝不了死亡。
對死亡的沉思是虛偽的,因為這是一種憂鬱的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