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宗大師,身兼教、禪二宗祖師:教逢圓覺,並傳華嚴大法,知見體系,均依四祖清涼國師;禪遇南宗頓悟門的荷澤宗,大弘圓頓教。
此見圭峰宗密不只弘揚澄觀之華嚴教旨,亦傳承荷澤神會之禪宗一脈。
關於神會學說,牟宗三《佛性與般若》指出,神會雖為惠能弟子,但他主張直下超越地頓悟真心,見性成佛。「心」轉成唯真心 (清淨真如心),非「一念無明法性心」、「無念無相無住心」,此已是《起信論》、華嚴宗的路數,是「如來禪」,非「祖師禪」。正因為神會有此轉折,宗密才可談禪教合一,然此禪已非惠能所主張,而為神會的。
惠能的祖師禪,牟宗三認為:
蓋實符合於天台圓教所謂性具 (一念三千),以及法性與無明同體依而復即,三道即三德,乃至不斷斷也。以天台圓教範域之,則惠能禪之精神顯矣,而可不至於迷失,亦不至於有歧解。反之,天台圓教之簡單化,禪行化,即是惠能禪之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此亦自然之序也。此乃《般若》與《法華》合一之簡單化,亦是圓教下的禪教合一。
換言之,宗密的禪教合一,是別教下的禪教合一,亦非正宗禪法。
蓋實符合於天台圓教所謂性具 (一念三千),以及法性與無明同體依而復即,三道即三德,乃至不斷斷也。以天台圓教範域之,則惠能禪之精神顯矣,而可不至於迷失,亦不至於有歧解。反之,天台圓教之簡單化,禪行化,即是惠能禪之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此亦自然之序也。此乃《般若》與《法華》合一之簡單化,亦是圓教下的禪教合一。
換言之,宗密的禪教合一,是別教下的禪教合一,亦非正宗禪法。
惠能傳南嶽懷讓,懷讓傳馬祖道一,開洪州宗。細看《景德傳燈錄》關於馬祖道一的記載,其思想頗不失惠能宗旨。
若欲直會其道,平常心是道。謂平常心無造作、無是非、無取捨、無斷常、無凡無聖……只如今行住坐臥,應機接物盡是道。道即是法界,乃至河沙妙用,不出法界,若不然者,云何言心地法門?
「平常心」即日常起滅之剎那心,即無明妄心,即一念無明法性心。
「不離行住坐臥,應機接物」以成佛,這是天台宗的「不斷斷」,也是《六祖壇經》「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
此見馬祖道一之禪為祖師禪。
一日謂眾曰:汝等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達磨大師從南天竺國來至中華,傳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開悟。又引楞伽經文,以印眾生心地。恐汝顛倒,不自信此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經以佛語心為宗,無門為法門。夫求法者應無所求。心外無別佛,佛外無別心。不取善,不捨惡,淨穢兩邊,俱不依怙。達罪性空,念念不可得,無自性故。故三界唯心。森羅萬象,一法之所印。凡所見色,皆是見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汝但隨時言說,即事即理,都無所礙。菩提道果,亦復如是。於心所生,即名為色。知色空故,生即不生。若了此意,乃可隨時。著衣喫飯,長養聖胎,任運過時,更有何事。汝受吾教,聽吾偈曰:「心地隨時說,菩提亦祇寧。事理俱無礙,當生即不生。」
「即心是佛」乃惠能思想一重點。
「著衣喫飯,長養聖胎,任運過時,更有何事」,此見成佛無需廢棄「著衣喫飯」。
根據這條,我們更能確定馬祖道一之禪為祖師禪。
宗密在《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下把洪州宗禪法總結為「觸類是道而任心」。他解釋「觸類是道」:
起心動念,彈指、磬咳、揚眉、因所作所為,皆是佛性全體之用,更無第二主宰。
方立天<洪州宗心性思想評述>:
「觸類」是指人類的各種日常行為,包括善惡苦樂,甚至包括貪、瞋、痴,即人類的一切行為動作。「道」,即佛道,也即佛性、佛事 (佛之所作)。認為人類的一切動作行為都是佛性,都是佛性全體的作用......「觸類是道」,「平常心」也是「道」。兩個命題的意義是相同的。
至於「任心」,宗密說:
言任心者,彼息業養神之行門也。謂不起心造惡修善,亦不修道。道即是心,不可將心還修於心;惡亦是心,不可以心斷心。不斷不造,任運自在,名解脫人,亦名過量人。無法可拘,無佛可作。何以故?心性之外,無一法可得。故云但任心即為修也。
方立天指出:
因為心性之外無佛法,眾生的心即是佛性,所以要任心。任心即不刻意去造作修善斷惡等佛事,縱任心性,讓心自然而為,如此就可以達到精神解脫了。
「觸類是道而任心」,其實就是「即心是佛」與「不斷斷」,宗密概括得很準確,亦見南嶽懷讓、馬祖道一一支為惠能禪法的正傳,神會是另闢蹊徑。
馬祖道一門下以百丈懷海最為聞名。懷海制定《百丈清規》,對禪宗進行了教規改革,提倡「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更親自躬耕。洪州宗在宋代開出臨濟、溈仰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