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之治」得以出現,姚崇貢獻不少。
姚崇一方面位居相位,替玄宗謀取致治之良策。
丙子,申王成義請以其府錄事閻楚珪為其府參軍,上許之。姚崇、盧懷慎上言:「先嘗得旨,云王公、駙馬有所奏請,非墨敕皆勿行。臣竊以量材授官,當歸有司;若緣親故之恩,得以官爵為惠,踵習近事,實紊紀綱。」事遂寢。由是請謁不行。(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尚書左丞韋玢奏:「郎官多不舉職,請沙汰,改授他官。」玢尋出為刺史,宰相奏擬冀州,敕改小州。姚崇奏言:「台郎寬怠及不稱職,玢請沙汰,乃是奉公。台郎甫爾改官,玢即貶黜於外,議者皆謂郎官謗傷。臣恐後來左右丞指以為戒,則省事何從而舉矣!伏望聖慈祥察,使當官者無所疑懼。」乃除冀州刺史。(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或上言:「按察使徒煩擾公私,請精簡刺史、縣令,停按察使。」上命召尚書省官議之。姚崇以為:「今止擇十使,猶患未盡得人,況天下三百餘州,縣多數倍,安得刺史、縣令皆稱其職乎!」乃止。(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一方面舉薦可用的人才 (如張九齡),協助玄宗施政。
左拾遺曲江張九齡,以元之有重望,為上所信任,奏記勸其遠諂躁,進純厚,其略曰:「任人當才,為政大體,與之共理,無出此途。而向之用才,非無知人之鑒,其所以失溺,在緣情之舉。」又曰:「自君侯職相國之重,持用人之權,而淺中弱植之徒,已延頸企踵而至,諂親戚以求譽,媚賓客以取容,其間豈不有才,所失在於無恥。」元之嘉納其言。(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
國家所有大事,按例必交由姚崇裁決。
姚崇嘗有子喪,謁告十餘日,政事委積。(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姚崇無居第,寓居罔極寺,以病痁謁告。上遣使問飲食起居狀,日數十輩。源乾曜奏事或稱旨,上輒曰:「此必姚宗之謀也。」或不稱旨,輒曰:「何不與姚崇議之!」乾曜常謝實然。每有大事,上常令乾曜就寺問崇。(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細心審視姚崇的思想取態,其跡近法家而不似儒家。
他曾要求齊澣比較管仲、晏嬰的事功和自己的作為。管仲、晏嬰乃「齊魯學」(法家的一支,與「三晉學」相對) 的典型人物。
(開元三年,即公元七一五年,正月)姚崇嘗有子喪,謁告十餘日,政事委積。懷慎不能決,惶恐入謝於上。上曰:「朕以天下事委姚崇,以卿坐鎮雅俗耳。」崇既出,須臾,裁決俱盡,頗有得色,顧謂紫微舍人齊澣曰:「余為相,可比何人?」澣未對,崇曰:「何如管、晏?」澣曰:「管、晏之法雖不能施於後,猶能沒身。公所為法,隨復更之,似不及也。」崇曰:「然則竟如何?」澣曰:「公可謂救時之相耳。」崇喜,投筆曰:「救時之相,豈易得乎!」(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他又破除迷信,而重視客觀的政治成效。
(開元三年,即公元七一五年)山東大蝗,民或於田旁焚香膜拜設祭而不敢殺,姚崇奏遣御史督州縣捕而瘞之。議者以為蝗眾多,除不可盡;上亦疑之。崇曰:「今蝗滿山東,河南、北之人,流亡殆盡,豈可坐視食苗,曾不救乎!借使除之不盡,猶勝養以成災。」以乃從之。盧懷慎以為殺蝗太多,恐傷和氣。崇曰:「昔楚莊吞蛭而愈疾,孫叔殺蛇而致福,奈何不忍於蝗,而忍人之饑死乎?若使殺蝗有禍,崇請當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開元四年,即公元七一六年)山東蝗復大起,姚崇又命捕之。倪若水謂:「蝗乃天災,非人力所及,宜脩德以禳之。劉聰時,常捕埋之,為害益甚。」拒御史,不從其命。崇牒若水曰:「劉聰偽主,德不勝妖;今日聖朝,妖不勝德。古之良守,蝗不入境。若其脩德可免,彼豈無德致然!」若水乃不敢違。夏,五月,甲辰,敕委使者詳察州縣捕蝗勤惰者,各以名聞。由是連歲蝗災,不至大饑。(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這和戰國時代的西門豹有類近之處。西門豹治鄴城期間,曾破「河伯娶妻」之淫俗而大興水利。西門豹為一法家人物,與李克同路。此正好反映姚崇有法家的傾向、性格。
雖然,姚崇亦以人民為本,但由其言論、所引用的書籍 (「楚莊吞蛭」、「孫叔殺蛇」出自東漢王充的《論衡》,此乃「異書」,為儒者所不屑)
看來,他明顯不帶有濃厚的儒家色彩。
毛澤東點評《新唐書》中的《姚崇傳》時說:「大政治家、唯物論者 (案:所謂「唯物」,乃籠統地說、非哲學地說,即重視實際事務、果效)
姚崇」。這評價大體恰當。
姚崇為開元一代之良相,備受玄宗重視,此乃無可致疑者。
(開元四年,即公元七一六年,十一月)癸卯,乾曜請遷崇於四方館,仍聽家人入侍疾;上許之。崇以四方館有簿書,非病者所宜外,固辭。上曰:「設四方館,為官吏也;使卿居之,為社稷也。恨不可使卿居禁中耳,此何足辭!」(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然而,他的兒子卻德行有虧,援引黨羽,「廣通賓客,頗受饋遺,為時所譏」。
(開元二年,公元七一四年,五月)黃門監魏知古,本起小吏,因姚崇引薦,以至同為相。崇意輕之,請知古攝吏部尚書、知東都選事,遣吏部尚書宋璟於門下過官;知古銜之。
崇二子分司東都,恃其父有德於知古,頗招權請托;知古歸,悉以聞。他日,上從容問崇:「卿子才性何如?今何官也?」崇揣知上意,對曰:「臣有三子,兩在東都,為人多欲而不謹,是必以事幹魏知古,臣未及問之耳。」上始以崇必為其子隱,及聞崇奏,喜問:「卿安從知之?」對曰:「知古微時,臣卵而翼之。臣子愚,以為知古必德臣,容其為非,故敢干之耳。」上於是以崇為無私,而薄知古負崇,欲斥之。崇固請曰:「臣子無狀,撓陛下法,陛下赦其罪,已幸矣;苟因臣逐知古,天下必以陛下為私於臣,累聖政矣。」上久乃許之。辛亥,知古罷為工部尚書。(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開元四年,即公元七一六年,十一月)崇子光祿少卿彝、宗正少卿異,廣通賓客,頗受饋遺,為時所譏。(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他的親信趙誨又收受賄賂,被玄宗下獄處死。
主書趙誨為崇所親信,受胡人賂,事覺,上親鞫問,下獄當死。(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姚崇設法營救趙誨,卻開罪了玄宗。
崇復營救,上由是不悅。(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趙誨最後被流放嶺南。
會曲赦京城,敕特標誨名,杖之一百,流嶺南。(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不過,姚崇自此已心生憂懼。他因此多次請避相位,並舉薦廣州都督宋璟繼任宰相。
崇由是憂懼,數請避相位,薦廣州都督宋璟自代。(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不久,姚崇終於黯然下台,被罷為開府儀同三司。
閏月,己亥,姚崇罷為開府儀同三司。(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一)
開元九年 (公元七二一年) 九月,姚崇逝世。由其對子孫後人的最後告誡,我們可見其終身重視歷史的教訓,不好迷信宗教。
丁未,梁文獻公姚崇薨,遺令:「佛以清淨慈悲為本,而愚者寫經造像,冀以求福。昔周、齊分據天下,周則毀經像而修甲兵,齊則崇塔廟而馳刑政,一朝合戰,齊滅周興。近者諸武、諸韋,造寺度人,不可勝紀,無救族誅。汝曹勿效兒女子終身不寤,追薦冥福。道士見僧獲利,效其所為,尤不可延之於家。當永為後法!」(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二)
這更見毛澤東評價的允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