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22日 星期四

朱熹對南宋初年政局的看法

北宋末年財政似乎出現大問題,這從「帑藏空竭」、「中國已空竭,而邊上屯戍之兵,餼廩久絕」已然反映。宋欽宗面對父親留下的爛攤子,無計可施。尤其甚者,朱子說:「欽宗勤儉慈仁,出於天資。當時親出詔答,所論事理皆是。但於臣下賢否邪正辨別不分明,又無剛健勇決之操,纔說著用兵便恐懼,遂致播遷之禍,言之使人痛心!」無知人之明,也無剛毅不屈、迎難而上的鋼鐵意志,甚至害怕戰爭爆發,欽宗的柔弱,終於迎來被金人俘虜的厄運。

高宗南逃,拜主戰的李綱為相。李綱,字伯紀,朱子認為他「不甚知人;所用多輕浮」。高宗堅決起用李綱,跟他有志恢復中原有關。朱子提及一件事:「太上登極,建炎初召。汪黃輩云:『李好用兵,今召用,恐金人不樂。』上曰:『朕立於此,想彼亦不樂矣!』遂用為相。後汪黃竟使言官去之,在相位止百餘日。」「汪黃」即汪伯彥、黃潛善,二人俱為主和派,從高宗敢於頂撞他們,乃至用李綱,可見高宗非一開始就同意主和。

就建都論,「高宗本遷都建康了」,「建康形勢勝於臨安」,「以建康正諸方水道所湊,一望則諸要害地都在面前,有相應處。臨安如入屋角房中,坐視外面,殊不相應」,「建康形勢雄壯,然攻破著淮,則只隔一水。欲進取,則可都建康;欲自守,則莫若都臨安」,「杭州一向偏在東南,終不濟事」。選都建康,是張浚的主意,「適張魏公來,遂堅勸高宗往建康」,及後淮西兵變發生,趙鼎建議移歸臨安,南宋偏安之格局於是形成。

由地理形勢看,鄂州 (古時叫做武昌) 是收復中原的絕佳據點,「上可以通關陜,中可以向許洛,下可以通山東」,比觀之下,臨安「進只可通得山東及淮北而已」。又嚴格上「建康非昔之建康,亦不可都」,「建康舊都所以好,卻以石頭城為險。此城之下,上流之水湍急,必渡得此水上這岸,方得,所以建鄴可守。屯軍於此城之上,虜兵不可向矣」。至於江陵,「江陵低在水中心,全憑堤,被他殺守堤之吏,便乖。那堤一年一次築,只是土」,極容易丟失長江天險,不如鄂州,故岳飛不依旨令移鎮江陵。

堅持對金抗戰,最大問題是給予機會前線將領坐大,朱子不諱言「諸將驕橫」、「將驕惰不堪用」,說:「有才者又有些毛病,然亦上面人不能駕馭他。若撞著周世宗趙太祖,那裡怕!他駕馭起皆是名將」。由於高宗無周世宗、宋太祖之將才,面對恃功專橫的將領們 (包括岳飛),他只好走議和一途。朱子一番話特別值得注意:「張 (浚) 與韓 (世忠) 較與高宗密,故二人得全。岳飛較疏,高宗又忌之,遂為秦 (檜) 所誅,而韓世忠破膽矣!」處死岳飛,在朱子看來,未嘗沒有殺一警百的意思。

秦檜知道金人厭戰,兼察知高宗也不想繼續用兵,故主張和議。朱子批評他「倡和議以誤國,挾虜勢以邀君,終使彝倫斁壞,遺親後君,此其罪之大者」。秦檜為相時,「執政皆用昏庸無能者」,「秦檜每有所欲為事,諷令臺諫知後……要去一人時,只云劾某人去,臺諫便著尋事上之。臺諫亦嘗使人在左右探其意,纔得之,即上文字。太上 (高宗) 只是慮虜人 (金人),故任之如此」。須知道北宋臺諫本來是糾劾宰相,到了南宋初年竟與宰相朋比為奸,同流合污,臺諫失其效能,難怪秦檜得以肆無忌憚!

秦檜為人陰險,朱子說:「李泰發 (即李光) 參政,在上前與秦相爭論甚力,每語侵秦相,皆不應。及李公奏事畢,秦徐曰:『李光無人臣之禮!』上始怒」,不當面駁斥,而是背後放冷箭,都算惡毒。

高宗雖用秦檜成就和議,但他始終處處提防,甚至反被秦檜牽制。朱子說:「秦太師死,高宗告楊郡王云:『朕今日始免得這膝褲中帶匕首!』乃知高宗平日常防秦之為逆。但到這田地,匕首也如何使得!」又說:「高宗初見秦能擔當得和議,遂悉以國柄付之;被他入手了,高宗更收不上。高宗所惡之人,秦引而用之,高宗亦無如之何。高宗所欲用之人,秦皆擯去之。舉朝無非秦之人,高宗更動不得」,又說:「高宗亦甚厭惡之,但無如之何」。

高宗死後,孝宗「初恢復之志甚銳」,想有一番作為,奈何無人可用,「嘗歎自家不如箇孫仲謀,能得許多人」。朱子承認孝宗「合下若有一人夾持定,十五六年做多少事!」關於孝宗為人,其「未嘗有怒色。但不樂時,止與人分疏辨析爾」,「晚來極為和易」,「於內殿置御屏,書天下監司帥臣郡守姓名,作揭貼於其上」更有唐太宗之風。惜乎「所用宰執,多是庸人」,重新起用張浚,「其居廢許時,不曾收拾人才,倉卒從事,少有當其意者」,結果唯有「不與人共事,有自為之意。也是當時可共事之人少」,張浚單打獨鬥,加上「年老,覺得精神衰,急欲成事」,招來「符離之敗」,朝臣乘機幸災樂禍,主和的湯思退被重用,成就宋金隆興和議 (又稱乾道和議)。

[參考資料]

黎靖德編,《朱子語類》本朝一、本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