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向北討伐,士氣如虹,
兀朮大懼,會龍虎大王議,以為諸帥易與,獨飛不可當,欲誘致其師,併力一戰。中外聞之,大懼,詔飛審處自固。飛曰:「金人伎窮矣。」乃日出挑戰,且罵之。兀朮怒,合龍虎大王、蓋天大王與韓常之兵逼郾城。飛遣子雲領騎兵直貫其陣,戒之曰:「不勝,先斬汝!」鏖戰數十合,賊屍布野。
白話譯文:
兀朮極為害怕,與龍虎大王商議對策,認為其他宋軍將領都容易對付,唯獨岳飛難以抵擋,打算引誘岳飛軍前來,集中兵力進行決戰。朝廷內外聽說這一消息,十分恐懼,詔令岳飛謹慎處置保全軍隊。岳飛說:「金人的伎倆已經用盡了。」於是天天出兵挑戰,不斷辱駡金軍。兀朮怒不可遏,會合龍虎大王、蓋天大王和韓常的兵力進逼郾城。岳飛派遣兒子岳雲率領騎兵直穿金軍陣中,告誡他說:「不能取勝,我先殺你!」雙方激戰數十個回合,金軍遺屍遍野。
案:
「龍虎大王」指完顏突合速。「蓋天大王」指完顏宗賢。
「以為諸帥易與,獨飛不可當」,可見岳飛有別於宋室其他將領。
「欲誘致其師,併力一戰。中外聞之,大懼,詔飛審處自固」,此見南宋官場整體風氣之保守退縮。
「飛曰:『金人伎窮矣。』乃日出挑戰,且罵之」,岳飛如斯自信,是其賴以成功的原因,也是他招禍的根源。
郾城之捷,岳飛之子岳雲出力不少,「飛遣子雲領騎兵直貫其陣,戒之曰:『不勝,先斬汝!』」,其不徇私、一視同仁,可見一斑。
「鏖戰數十合,賊屍布野」,岳家軍的確所向披靡。
初,兀朮有勁軍,皆重鎧,貫以韋索,三人為聯,號「拐子馬」,官軍不能當。是役也,以萬五千騎來,飛戒步卒以麻札刀入陣,勿仰視,第斫馬足。拐子馬相連,一馬仆,二馬不能行,官軍奮擊,遂大敗之。兀朮大慟曰:「自海上起兵,皆以此勝,今已矣!」兀朮益兵來,部將王剛以五十騎覘敵,遇之,奮斬其將。飛時出視戰地,望見黃塵蔽天,自以四十騎突戰,敗之。
白話譯文:
當初,兀朮有一支精銳部隊,都身穿重甲,以皮繩連貫在一起,三人一組,號稱「拐子馬」,宋軍不能抵擋。這次戰役,兀朮出動一萬五千名騎兵前來,岳飛命令步兵用麻札刀衝入敵騎兵陣中,不要抬頭仰視,只砍敵馬足。拐子馬因用皮繩互相連結,一馬倒下,其他兩馬便不能行動,宋軍奮力攻擊,於是大敗金軍。兀朮大哭道:「我自海上起兵以來,都是用拐子馬取勝,今天完了!」兀朮增兵前來,岳飛部將王剛率領五十名騎兵偵察敵情,突然與金軍遭遇,王剛奮力斬殺敵軍將領。當時岳飛出來觀察戰場情況,望見黃色煙塵遮蔽天空,親自率領四十名騎兵突入敵陣衝殺,將金軍打敗。
案:
「拐子馬」護甲厚重,攻堅能力強,相當於現代的重型坦克,屬重裝騎兵。
岳飛想到用步兵拿麻札刀入陣以斬「拐子馬」足,反映其作戰講究靈活變通,因事制宜,屬智將。
方郾城再捷,飛謂雲曰:「賊屢敗,必還攻潁昌,汝宜速援王貴。」既而兀朮果至,貴將遊奕、雲將背嵬戰於城西。雲以騎兵八百挺前決戰,步軍張左右翼繼之,殺兀朮婿夏金吾、副統軍粘罕索孛堇,兀朮遁去。
白話譯文:
當郾城之戰再次獲勝時,岳飛對岳雲說:「金軍屢次失敗,必然回軍進攻潁昌,你應迅速率兵增援王貴。」不久兀朮果然率軍進逼潁昌,王貴率領游奕軍、岳雲率領背嵬軍同金軍在城西大戰。岳雲率八百名騎兵衝至陣前同敵決戰,步兵在左右翼展開繼進,殺死兀朮女婿夏金吾、副統軍粘罕索孛堇,兀朮逃走。
案:
郾城、潁昌大捷,是岳飛的一大功績。破兀朮「拐子馬」,大敗金兵,多麼威風!但是,從另一角度看,金人無疑對他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
梁興會太行忠義及兩河豪傑等,累戰皆捷,中原大震。飛奏:「興等過河,人心願歸朝廷。金兵累敗,兀朮等皆令老少北去,正中興之機。」飛進軍朱仙鎮,距汴京四十五里,與兀朮對壘而陣,遣驍將以背嵬騎五百奮擊,大破之,兀朮遁還汴京。飛檄陵臺令行視諸陵,葺治之。
白話譯文:
梁興會合太行山忠義民兵和兩河地區的英雄豪傑等,同金軍屢戰屢勝,極大地震動了中原地區。岳飛上奏:「梁興等渡過黃河,那裡的民眾都願意歸附朝廷。金軍接連戰敗,兀朮等人都命令當地老少百姓向北遷移,這正是中興宋朝大業的好機會。」岳飛進軍朱仙鎮,距離汴京只有四十五里,與兀朮對峙佈陣,派遣勇將率領背嵬軍五百名騎兵奮勇衝擊,大破金軍,兀朮逃回汴京。岳飛命令陵臺令巡視察看皇室陵墓,加以修葺整治。
案:
兀朮汲汲於要岳飛死,還因為岳飛有人脈,與太行山忠義民兵、兩河地區的英雄豪傑有聯繫,可對金國實施上下夾擊。
從「興等過河,人心願歸朝廷。金兵累敗,兀朮等皆令老少北去,正中興之機」看來,金國差點無法控有中原領土,北伐差點大功告成。
岳飛克郾城,據潁昌,進軍朱仙鎮,距汴京四十五里,形勢大好,誰說南宋軍力不如金國?
先是,紹興五年,飛遣梁興等布德意,招結兩河豪傑,山砦韋銓、孫謀等歛兵固堡,以待王師,李通、胡清、李寶、李興、張恩、孫琪等舉眾來歸。金人動息,山川險要,一時皆得其實。盡磁、相、開德、澤、潞、晉、絳、汾、隰之境,皆期日興兵,與官軍會。其所揭旗以「岳」為號,父老百姓爭挽車牽牛,載糗糧以餽義軍,頂盆焚香迎候者,充滿道路。自燕以南,金號令不行,兀朮欲簽軍以抗飛,河北無一人從者。乃嘆曰:「自我起北方以來,未有如今日之挫衂。」金帥烏陵思謀素號桀黠,亦不能制其下,但諭之曰:「毋輕動,俟岳家軍來即降。」金統制王鎮、統領崔慶、將官李覬崔虎華旺等皆率所部降,以至禁衞龍虎大王下忔查千戶高勇之屬,皆密受飛旗牓,自北方來降。金將軍韓常欲以五萬眾內附。飛大喜,語其下曰:「直抵黃龍府,與諸君痛飲爾!」
白話譯文:
早先,紹興五年,岳飛派遣梁興等人傳佈朝廷的恩德,招納結交兩河地區的英雄豪傑,山寨中的韋銓、孫謀等人收縮兵力固守堡寨,以等待宋軍到來,李通、胡清、李寶、李興、張恩、琪等人率領部眾前來歸附。金軍的動靜,山川的險要,一時都能瞭若指掌。磁、相、開德、澤、潞、晉、絳、汾、隰等州府的所有地區,都約定日期同時起兵,與宋軍互相呼應。他們所打出的旗幟以「岳」字為號,父老百姓爭相拉車牽牛,裝載著糧草贈給義軍,頂盆燒香迎候宋軍的人群,充滿了道路。自燕京以南,金朝的號令得不到貫徹執行,兀朮打算強迫壯男充軍以抗拒岳飛,整個河北地區沒有一人服從。兀朮於是哀歎說:「自從我朝興起於北方以來,從沒有遭到過像今天這樣的挫敗。」金朝將領烏陵思謀一向號稱兇悍多謀,也不能治服他的部下,只能勸諭他的部下說:「不要輕舉妄動,等到岳家軍到來時便投降。」金軍統制王鎮、統領崔慶、將官李覬、崔虎、華旺等人都率部投降,以至於金禁衛龍虎大王的下屬忔查千戶高勇等人,都秘密接受了岳飛的旗號,從北方前來歸降。金軍將領韓常打算率部五萬人歸附。岳飛十分高興,對部下說:「長驅直入金老巢黃龍府,我同諸位將領一起開懷痛飲!」
案:
太行山忠義民兵、兩河地區的英雄豪傑為什麼重要?因他們洞悉「金人動息,山川險要,一時皆得其實」。
「父老百姓爭挽車牽牛,載糗糧以餽義軍,頂盆焚香迎候者,充滿道路。自燕以南,金號令不行,兀朮欲簽軍以抗飛,河北無一人從者」,反映金國在中原地區完全不得民心。
連金國將領烏陵思謀的部下,乃至金軍統制王鎮、統領崔慶、將官李覬、崔虎、華旺等皆率部眾投降,堡壘從內部攻破,金國形勢可謂非常不利,「直搗黃龍」不是豪情壯語,是能夠隨時成真的。
這種情況不能持續下去,秦檜必須有所動作,他終於借臺諫請諸將班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