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康定元年 (公元 1040 年) 八月,陝西經略安撫副使范仲淹兼知延州
(仁宗以夏竦為陝西經略安撫使,韓琦、范仲淹為副使,共同處理西北邊事。韓琦主持涇原路,范仲淹則負責鄜延路。鄜延路的治所為延州)。
范仲淹改變了「分邊兵,部署領萬人,鈐轄領五千人,都監領三千人,有寇則官卑者先出」的舊例,轉為「分州兵為六將,將三千人,分部教之,量賊眾寡,使更 (輪流)
出禦賊」。延州宋軍在新編制下戰鬥力提升,「夏人相戒曰:『無以延州為意,今小范 (范仲淹) 老子腹中自有數萬甲兵,不比大范 (范雍)
老子可欺也!』」不久,其他地方皆採取他的方法,西夏軍隊不敢隨便進犯。
鑑於「關中民苦遠輸」,范仲淹「請建鄜州之鄜城縣為軍,以河中、同、華中下戶稅租就輸之,春夏徙邊兵就食,可省糴價十之三」,「康定軍」遂設立。
他又進行屯田
(營田),准許互市以通有無,且建議復修承平、永平等寨「稍招還流亡」:「鄜延路入界,比諸路最遠,宜先修復城寨,請以二月半合兵萬人,自永平寨進築承平寨,俟承平寨畢功,又擇利進築,因以牽制元昊東界軍馬,使不得並力西禦環慶、涇原之師,亦與俱出三路無異」,自此「蕃
(羌人)、漢之民相踵復業」。
九月,西夏軍侵犯三川寨,楊保吉戰死。劉繼宗、李緯、王秉等分兵出戰,皆失利。王珪率領三千騎兵前來救援,被西夏軍隊重重包圍。珪孤軍血戰,「殺賊將二人,獲首級甚多」。雙方交戰三日,宋軍戰歿者高達五千餘人,戰況都算慘烈!
三川寨諸將敗陣的消息傳到韓琦耳邊,韓琦上言時為諸將說項:「劉繼宗、李緯等倉卒出戰,遂致退衄,望特免推鞫,但量其罪輕重等第削官,或更移降差遣,責其後效。王珪以孤軍血戰,身被重創,尚求益兵出鬥,雖失亡數多,望貸其罪。」仁宗採納。
西夏軍勢如破竹,連陷乾溝、乾福、趙福三堡。韓琦派環慶副都部署任福等領兵攻克白豹城 (西夏據點),「破四十一族,焚其積聚而還」。
戰爭不純粹是兵刃相交,還涉及龐大的軍費支出。十二月,「出內藏庫絹一百萬助糴軍儲」、「詔司農寺以常平錢百萬緡助三司給軍費」、「鑄大錢,一當十......以助邊費」,俱反映用兵西北對宋朝經濟構成沉重負擔。
本來,李元昊乞和出自真心誠意,宋朝將可鬆一口氣。
奈何「元昊使人於涇原乞和,又遣高延德詣延州與范仲淹約。仲淹既見延德,察元昊未肯順事,且無表章,不敢聞於朝廷,乃自為書諭以逆順
(痛陳利害),遣監押韓周同延德還抵元昊」。韓琦聞元昊乞和,亦曰:「無約而請和者,謀也。」宋夏對峙的局面始終無法消解。
約和不成,要避免曠日持久,只好採取一勞永逸之計 - 正面擊潰敵方主力。夏竦派韓琦、尹洙詣闕呈上攻守兩個方案,仁宗與兩府大臣 (宰相)
認定要對西夏展開攻勢。杜衍不贊成,說:「僥倖成功,非萬全計」,未被理會。
尹洙至延州請范仲淹聯合出兵,仲淹認為:
(1) 宋軍人數雖多,但缺乏精兵悍將,戰鬥力薄弱;
(2) 西夏境內山川險惡,沙漠廣袤,興慶府地處黃河以北,不宜貿然深入。
堅持不可 (韓琦主攻,范仲淹主守,此見韓范之間有意見分歧)。
韓琦派任福率兵出擊,西夏軍佯敗,任福下令急追,追至六盤山下 (西夏境內)
的好水川,糧草不繼,人困馬乏,饑渴交迫。西夏伏兵乘機發難,任福等十六名將領陣亡,士卒慘死一萬餘人,史稱「好水川之戰」。
漢武帝能夠採取一勞永逸之計重挫匈奴,是由於其軍隊內部冗兵問題不嚴重。宋仁宗時,冗兵已然充斥。儘管正面進攻理論上可令戰事不再拖延、消減宋朝經濟重擔
(韓、尹等人主攻理由在此),實踐起來不免風險太高,難度太大,隨時「偷雞唔到蝕渣米」(故范仲淹堅持不可)。好水川慘敗,證明主動攻擊真的不合時宜,范仲淹堅持不出兵是對的。
有一著作佐郎、睦州通判張方平,曾上言:「國家自景德以來,將不知兵,士不知戰,驟用之必有喪師蹶將之憂;當含垢匿瑕,順適其意。雖元昊終於必叛,而兵出無名,吏士不直其上,難以決勝。小國用兵三年,不見勝負,不折則破,我以全力制其後,必勝之道也。」
當時「議者皆不謂然」,但事後回望,張方平哪裡有講錯?
[主要參考資料]
1. 畢沅,《續資治通鑑》。
2. 陳邦瞻,《宋史紀事本末》。
3. 脫脫等,《宋史》。
4. 梅毅,《刀鋒上的文明:宋遼金西夏的另類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