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漢高祖劉邦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平民皇帝。替他打江山的人物,大多出身民間,有做獄吏的 (如蕭何),也有屠狗的
(如樊噲)。仗賴軍功,得以拜相封侯,故漢初朝廷文化水平較低
(叔孫通未訂宮中禮儀,大臣們常在朝堂上做出失禮行為,如飲酒爭論、醉後喧嘩、拔劍擊打殿內銅柱。經過一番整頓,高祖說:「吾乃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曹參甚至不諱言自己只是恪守蕭何定下來的規章制度法令辦事。蕭規曹隨,無為而治,多少有點迫於無奈。
文帝時,周勃為右丞相,乃開國元勳。一天早朝,文帝問:「國家一年判決的訴訟有幾件?」、「國家一年的稅收支出是多少?」周勃竟支吾以對,弄得汗流浹背。這件事尤其突顯具軍功者未必擅長處理政治經濟等問題。有一書生賈誼,可謂極富卓識,曾提出「眾建諸侯而少其力」以解決諸侯王坐大問題。惜乎未獲重用,鬱鬱而終。
文帝得以坐上龍椅,跟生母薄太后不好爭權、家族不強勢有關。因為孝女緹縈冒死上書救父,其下令廢除肉刑,寬仁愛民作風,迄今仍為史家所稱道。皇后竇氏生劉啟,啟即漢景帝。景帝性格剛烈,聽從御史大夫晁錯建議削藩,激發吳王劉濞、楚王劉戊等七國不滿,起兵作亂。幸得周亞夫領兵東征,亂事遂平。亞夫是周勃的兒子。
竇太后崇信道家,要求景帝習黃老之學。盡量避免不必要的干預,使百姓生活富足,安居樂業。景帝死,太子劉徹繼位,徹受儒生趙綰、王臧及舅父田蚡影響,傾向儒學,西漢進入新階段。
竇嬰雖為太皇太后堂兄之子,又以軍功封魏其侯,其卻長期不受竇氏喜愛
(曾公然反對景帝把皇位傳給梁王劉武,梁王是竇氏寵愛的小兒子)。竇氏死,竇嬰失去靠山。適逢好友灌夫在酒席中對田蚡出言不遜,被田蚡逮捕下獄,判處死刑。竇嬰營救不成,反被控以「偽造詔書罪」,斬首棄市。田蚡政治上如日中天,標誌著漢武帝皇權逐步上升。
漢武帝藉「推恩令」解決殘留的諸侯王問題,且積極建立士人政府。對外則出兵攻打匈奴,並聯絡西域各國斷其右臂。
陳嬌是漢武帝第一任皇后。魏晉志怪小說《漢武故事》有「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這是成語「金屋藏嬌」由來。陳皇后生得貌美嫵媚、楚楚動人,卻一直未生子。隨著年老色衰,武帝在平陽公主
(即陽信長公主,武帝姊) 府第看中有傾城之貌的衛子夫。衛子夫未幾懷孕,陳皇后失寵,妒火中燒下,多次對衛施毒手,武帝知悉,廢陳到長門宮。
相傳陳皇后被廢後,相當哀怨,時常懷念以往與武帝恩愛的日子,希望再次得到寵幸,遂以千金做酬勞,請當時最負盛名的司馬相如為她作一篇賦,冀望武帝讀畢,可以回心轉意,恢復舊情。該賦即《長門賦》,收錄於南朝梁蕭統編著的《昭明文選》內。
歷史未有記載陳皇后重新得寵 (38
歲去世),倒交代了衛子夫誕下太子劉據,被冊立為第二任皇后。衛青是衛子夫的弟弟,霍去病是衛子夫的姨甥、衛青的外甥,武帝起用二人出擊匈奴,戰績彪炳。
(二)
衛子夫母親衛媼是平陽侯府中婢女,她則是平陽侯府中的歌姬。建元二年 (公元前 139 年) 春,漢武帝探訪其姊姊平陽公主 (平陽侯妻子)
時,看見衛子夫。武帝借機將她臨幸,平陽公主於是把衛子夫及其弟弟衛青一同送入宮中。
衛子夫誕下太子劉據,取代陳嬌成為皇后。奈何一代絕色美人難敵歲月摧殘,武帝漸把心思轉移到王夫人、李夫人、尹婕妤、趙婕妤身上,衛皇后地位岌岌可危。
江充和劉據有隙,陷害他利用巫蠱詛咒親父,於太子宮掘出桐木做的人偶。劉據恐懼,發兵誅殺江充,江充黨羽往甘泉宮報告武帝,武帝下令軍隊平亂。雙方在長安混戰 5
日,死者數萬人。劉據最後兵敗自盡,衛皇后亦自殺,史稱「巫蠱之禍」。
衛青弟憑姊貴,任大司馬大將軍,封長平侯,曾受命攻打匈奴,後來更與喪偶的平陽公主成婚。
霍去病父親霍仲孺,原為平陽縣衙役,因與平陽公主奴婢衛少兒 (衛子夫、衛青姊姊)私通,生下去病。仲孺未幾回鄉娶妻,生霍光。霍去病托姨母鴻福,16、17
歲時出任侍中 (負責保護皇帝安全),18 歲隨衛青出征。他率領 800
驍騎深入敵境數百里,俘單于叔父,斬單于祖父,獲授驃姚校尉,封冠軍侯。不久他又孤軍深入祁連山,殺敵 30,000
(《西河舊事》載當時的匈奴人唱道:「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且大敗左賢王。
可惜去病英年早逝,死時僅 24 歲。衛青也較姊姊早卒。衛氏家族勢力稍減,代之而起是李夫人的親族。
李夫人兄長李延年因擅長音樂得武帝接見。一日,延年獻歌:「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武帝聞得此曲,慨嘆佳人何在。平陽公主告訴武帝,歌中佳人即李的妹妹。李夫人由是得寵,生劉髆
(即昌邑王)。
李廣利乃李夫人之長兄,武帝起用他攻打大宛取汗血馬,封「貳師將軍」,旨在令李夫人家族得以封侯。豈知廣利久攻不下,被迫撤兵。武帝勒令退入玉門關者立斬,廣利無從退縮,於朝廷增援下再次進行圍攻,大宛終於投降,獻出
3,000 餘匹寶馬。廣利凱旋回國,封海西侯。
衛青、霍去病、李廣利的發跡,證實錢穆所言非虛。錢氏認為,秦漢時期經歷著一個「化家為國」的過程
(《中國歷代政治得失》)。皇后、寵妃親屬備受重用,參與各種政治軍事行動,此為外戚專權帶來可乘之機。
順便一提,武帝為了大權獨攬,往往架空宰相 (外朝首長),起用尚書、中書
(內朝官)。皇權高漲,一旦旁落,後果不堪設想。武帝死,繼位的漢昭帝劉弗陵年幼,權力落入四名輔政大臣 (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
手裡,其中霍光用計將另外三人鬥倒,自此權傾朝野。
(三)
談霍光事跡前,先簡單交代李陵、司馬遷、蘇武、卜式。
李陵是「飛將軍」李廣的孫子。天漢二年 (公元前 99
年),奉武帝之命出征匈奴,因寡不敵眾,兵敗投降。武帝聞訊,大為震怒,下令誅殺其全家。時任太史令的司馬遷爲李陵辯護,覺得李陵投降是「矢盡道窮,救兵不至」迫使,他始終希望「欲得其當而報漢」。武帝把司馬遷投入牢獄,判處死刑。當時死刑有兩種方式可以充抵:(1)
用金錢贖身 (2) 代之以腐刑 (閹割)。由於沒有足夠金錢,司馬遷選擇接受腐刑,自稱「刑餘之人」。李陵至死未有返歸漢土,用匈奴人身份埋骨異地。
跟李陵不同,蘇武出使匈奴期間被扣留,匈奴施以威迫利誘,蘇武不為所動。單于最後把蘇武安置到北海 (今俄羅斯西伯利亞貝加爾湖) 牧羊。漢昭帝始元六年 (公元前
81 年) 春,蘇武才獲准返回中原 (牧羊北海時,李陵曾勸蘇武投降匈奴,不果)。
卜式,洛陽人,以牧羊為業,經營致富。因見匈奴入侵,願捐一半家財用作防衛邊境
(史稱「卜式獻產」)。漢武帝欲授以官職,他以「自小牧羊,不習仕宦」為理由拒絕。卜式又曾捐 20 萬錢救濟家鄉貧民,後來得武帝重用專責管理羊群,頗見成效
(卜式可謂愛國商人的始祖)。
(四)
武帝晚年,發現太子劉據本無謀反之心,把江充全家族誅,且在湖縣建「思子宮」。
臨終前,武帝立年僅 8 歲的劉弗陵做太子。弗陵生母是鉤弋夫人,為防女禍重演
(武帝對左右說:「往古國家所以亂也,由主少母壯也。女主獨居驕蹇,淫亂自恣,莫能禁也。女不聞呂后邪?」),他借故處死了她。
同時請來霍光 (霍去病異母弟)、金日磾 (匈奴休屠王長子)、上官桀 (征匈奴有戰功,佐理軍務)、桑弘羊 (理財) 四大臣輔政
(呂思勉《中國通史》:「武帝生平溺於女色。他大約是個多血質的人,一生行事,全憑一時感情衝動,安能有深謀遠慮,預割嬖愛?霍光乃左右近習之流,僅可以供驅使。上官桀是養馬的。金日磾係匈奴休屠王之子,休屠王與渾邪王同守西邊,因不肯降漢,為渾邪王所殺,乃係一個外國人,與中國又有殺父之仇。朝臣中即使無人,安得託孤於這幾個人?」)。
武帝死,弗陵繼位,是為昭帝。
昭帝聽從臣下意見,減免賦稅,與民休息,西漢出現中興局面。
不過,霍光和上官桀就上官安 (上官桀兒子,娶霍光長女為妻) 女兒應否入宮為皇后發生分歧,上官桀巴結蓋長公主,得償所願,以支持丁外人 (蓋長公主情夫)
封列侯和光祿大夫作回報,遭霍光阻攔,雙方交惡。適逢桑弘羊 (外朝領袖) 在鹽鐵會議上與霍光 (內朝領袖)
政見不合,霍光用楊敞架空他,致使桑弘羊站於上官桀父子一邊。
上官桀父子聯合蓋長公主、燕王劉旦等謀反,事洩,霍光族誅上官桀父子和桑弘羊,蓋長公主和燕王劉旦自殺。霍光獨攬大權,成為朝政實際決策者,昭帝死,他迎立武帝孫昌邑王劉賀做新皇帝。
劉賀 (父親劉髆,乃李夫人之子) 坐上龍椅僅 27
日,便被霍光以行為淫亂無道廢除,竊以為跟他打算罷黜霍光職權有關。霍光另立武帝曾孫、劉據之長孫劉病已為帝,是為宣帝。
劉病已幼年受祖父連累,被投入大牢,幸得廷尉監丙吉特別保護、照顧,小嬰孩才保住性命。未幾天下大赦,劉病已遇赦出獄,從張賀習詩書,東海澓中翁習儒家經典。
張賀把屬下許廣漢的女兒許平君許配給劉病已,夫妻二人恩愛甜蜜。恰巧霍光正在考慮帝位繼承人,時任光祿大夫的丙吉於是舉薦劉病已。
《漢書》:「宣帝始立,謁見高廟,大將軍光從驂乘,上內嚴憚之,若有芒刺在背。」可見宣帝非常忌憚霍光。
霍光把小女兒霍成君嫁給宣帝,不久霍成君生母暗中買通女侍醫淳于衍毒殺許皇后。經過一輪盤問,淳于衍向宣帝坦白。宣帝欲為結髮妻報仇,苦於勢力不足,唯有靜待時機。
地節二年 (公元前 68 年),霍光病逝。宣帝一面厚葬之,一面架空霍家子弟兵權,且立劉奭為太子。兩年後 (即地節四年,公元前 66
年),霍家發動政變失敗,招致滅族。霍成君被廢處昭台宮,十二年後自殺。
(五)
宣帝出身民間,深知民間疾苦。在位期間,整飭吏治,減免租賦,使「吏稱其職,民安其業」,與前任漢昭帝的統治並稱「昭宣之治」。
對外方面,匈奴內亂 (分為 5
單于),加上受烏孫、烏桓、丁零等族侵襲,塞外大雪成災,實力大削,日逐王、呼韓邪單于先後來降,漢北方邊境從此無寇,得減戍卒。又宣帝派趙充國、許延壽出擊西羌,鄭吉出擊車師,皆獲勝利,武力一面都算可觀。
《漢書》如此評價:「孝宣之治,信賞必罰,文治武功,可謂中興」,呂思勉則說:「宣帝是個『舊勞於外』的人,頗知道民生疾苦,極其留意吏治,武帝和霍光時,用法都極嚴。宣帝卻留意於平恕,也算西漢一個賢君。」(《中國通史》)
宣帝立劉奭為太子,主要因為跟結髮妻子許皇后的一段情。劉奭為人「柔仁好儒」,曾向父親進言「持刑太深,宜用儒生」,被宣帝駁斥:「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達時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於名實,不知所守,何足委任!」宣帝甚至預言:「亂我家者,必太子也!」
宣帝臨終,未有易儲,召外戚史高 (檢舉霍光之子霍禹有功)、太子太傅蕭望之和周堪入宮託孤,不久離世。劉奭繼位,是為元帝。
蕭望之、周堪俱為經學大儒,因不滿史高勾結宦官弘恭、石顯 (任中書令) 專擅弄權,夥同劉向 (原名劉更生)
打算罷退史、弘、石。計劃外洩,蕭、周、劉反被史、弘、石陷害,周、劉入獄,蕭遭免職。未幾,元帝重新起用蕭、周、劉,劉上書要求元帝罷退弘、石,奏章偏偏落在弘、石手上。蕭望之最後被迫自殺,劉向被免為庶人,周堪孤掌難鳴
(連弟子張猛也遭石顯誣陷自盡),鬱鬱而終。
這裡有兩點值得注意:
(1) 從史高和弘恭、石顯聯合,可見外戚與宦官於西漢末年尚未相爭;
(2)
劉向上書好言災異,屬今文經學家路數。蕭望之、周堪把劉向引為同道,其自然亦屬於今文經學陣營。他們汲汲於蕩滌朝中污穢,希望元帝開張聖聽,可見今文經學重視政治改良
(體制內改革)。而今文經學始於董仲舒,乃漢儒之主脈,由此可知漢儒非為專制護航,不是「幫閒文人」(蕭公權、徐復觀對漢儒和董仲舒的理解比較允當)。
劉向有一兒子劉歆,經常跟隨父親整理宮中典籍,開古文經學,且抱有強烈的改革理想。他和王莽相結識,王莽即元帝皇后王政君的侄兒。
元帝任內還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是甘延壽、陳湯誅郅支單于於康居,唯一反漢的匈奴單于被消滅。
第二件是王昭君出塞嫁呼韓邪單于
(《後漢書》:「昭君字嬙,南郡人也。初,元帝時,以良家子選入掖庭。時呼韓邪來朝......昭君入宮數歲,不得見御,積悲怨,乃請掖庭令求行。呼韓邪臨辭大會,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景裴回,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而難於失信,遂與匈奴。生二子。及呼韓邪死,其前閼氏子代立,欲妻之,昭君上書求歸,成帝敕令從胡俗,遂復為後單于閼氏焉。」西晉初年,匈奴人劉淵等便以昭君後人、漢室子裔自居,昭君以漢室公主名義和親)。
(六)
西漢到了成帝開始走下坡 (儘管弘恭、史高已死,石顯失勢被貶,病死途中)。
趙飛燕姊妹是否精於房中術,成帝是否在性交中暴斃,不得而知。可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趙飛燕姊妹沒有為成帝誕下子嗣,反而盡殺其子女。
成帝縱情聲色,民間則地主、官僚大肆兼併土地,造成嚴重貧富懸殊。貧農無法承擔沉重生活壓力,要麼賣地做佃戶,要麼揭竿起義。農民暴動爆發,標誌漢室距離衰亡不遠。
成帝死,哀帝立,利用祖母傅氏、生母丁氏的親戚 (如傅喜、丁明),剷除王氏家族。王莽當時已獲姑母賞識,出任大司馬。礙於形勢,他辭去官職,隱居新野。
王莽很特別,雖出身外戚,但孝母尊嫂,生活儉樸,飽讀詩書,禮賢下士,活像儒家君子。他曾把自己俸祿分給門客,又賣掉自己車馬接濟貧民。尤其甚者,他主張擴充京師太學,增加五經博士名額,於郡國縣邑廣置學校。儒生們看見王莽所作所為,莫不對其忠心翊戴。
中國自秦統一以來厲行法家,容許土地私有,不講道德只重利益,結果導致土地兼併,家庭倫常出問題
(《漢書》引賈誼<治安策>:「商君遺禮義,棄仁恩,并心於進取,行之二歲,秦俗日敗。故秦人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借父耰鉏,慮有德色;母取箕嶹,立而誶語。抱哺其子,與公併倨;婦姑不相說,則反脣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獸者亡幾耳」)。
武帝以後,問題越趨嚴重,「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董仲舒語),賣兒賣女賣妻子時有發生。武帝用桑弘羊行鹽鐵酒專賣、榷酤、平準均輸、算緡告緡等,除了軍事開支考慮,某程度上亦希望藉著一政治手段,實現平均主義,收窄貧富差距
(錢穆《中國文化史導論》稱之為「中國式社會主義」)。
可惜熟讀儒家經典者不明白,奮力批評桑弘羊做法不妥,卻提不出切實可行的解決問題的方案。主張節儉、藏富於民、限民名田,地主富戶身家無數,他們會自願節儉?甘心分錢財予窮人?減少佔田數目?不可能吧!空想有餘,能力不足。更不幸是,霍光竟以外戚身份全力支持儒生們
(即鹽鐵會議中賢良文學一派),借此換取其對自己的支持。霍光成為儒生在朝中的領袖、代表,這是「伊尹」稱譽之由來。
霍光逝世,霍家倒台,儒生要求改革之心不死,利用天降災異迫逼君主改善施政,倒不知自己信以為可行的方案實際根本行不通。王莽自幼深受儒學薰陶,帶有改革熱情之餘,相信儒家經典能夠為現實問題提供適切解答。結果,王莽順理成章充當儒生們在朝中的領袖,地位儼如昔日之霍光。
稍有分別是,霍光篡位未成身先死,王莽利用今文經學看重符瑞、五德終始說成功篡漢自立,將儒生們夢寐以求的改革理想全面落實,推到極至
(「王田」,即把全國田地收歸國有,重新分配,原屬董仲舒主張)。
結果,王莽身敗名裂,霍光做了聖人。
平情而論,王莽新政失敗,並非個人的失敗,而是一整代儒者之失敗。呂思勉講得好:「王莽的失敗,不是王莽一個人的失敗,乃是先秦以來言社會改革者公共的失敗。因為王莽所行,並不是王莽一個人的意見,乃是先秦以來言社會改革者公共的意見。王莽只是此等意見的集大成。經過這一次改革失敗之後,人遂群認根本改革為不可能,想把亂世逆挽之而至於小康的思想,從此告終了。中國的社會改革運動,至此遂告長期的停頓。」(《中國通史》)
由王莽失敗,回想漢宣帝「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及「亂我家者,必太子也」、秦始皇「坑儒」,陽儒陰法果真不對?坑殺儒生純粹一時氣忿、暴力傾向作遂?值得深思、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