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彥澤領兵攻入汴京,後晉出帝石重貴「脫黃袍,服素衫,再拜受宣 (契丹主命),左右皆掩泣」。他希望與彥澤商討對策,被拒。
孟承誨素來以佞巧得寵,出帝召承誨,承誨伏匿不至,彥澤不久把他捕殺。
桑維翰未有出逃,彥澤以出帝命召之,「維翰至天街,遇李崧,駐馬語未畢,有軍吏於馬前揖維翰赴侍衛司
(胡三省注:揖赴侍衛司,示將囚繫之也)。維翰知不免,顧謂崧曰:『侍中當國
(胡三省注:李崧官侍中),今日國亡,反令維翰死之,何也?』崧有愧色。彥澤踞坐見維翰,維翰責之曰:『去年拔公於罪人之中,復領大鎮,授以兵權,何乃負恩至此!』彥澤無以應,遣兵守之。」
張彥澤縱兵大掠,貧民乘機趁火打劫,爭入富戶家裡,殺人取貨,二日方止,都城為之一空。彥澤居住的地方,寶貨堆積如山,自謂有功於契丹,日夜飲酒作樂。隨從數百人,高舉寫有「赤心為主」四字的旗幟,見者失笑。他又不問情由,動輒把軍士擒獲的人殺死,包括高勳的叔父和弟弟,士民不寒而慄。
堂堂一國之君,今朝淪為階下囚,只有任人魚肉。出帝被遷至開封府,「頃刻不得留」,「以內庫金珠自隨」,彥澤亦不許可。「帝使取內庫帛數段,主者不與,曰:『此非帝物也。』夕求酒於李崧,崧亦辭以他故不進。又欲見李彥韜,彥韜亦辭不往。帝惆悵久之。」胡三省的注語下得妙,他說:「當是時,晉朝之臣,已視出帝為路人,雖惆悵亦何及矣。」
馮玉向張彥澤獻媚,「求自送傳國寶」,冀望契丹任用自己。彥澤則向耶律德光獻媚,把桑維翰縊殺,尚要訛稱其自縊,德光一句「吾無意殺維翰,何為如是!」充分突顯彥澤的奴才本色。
亂世之下,多少人身不由己。楚國夫人丁氏有美貌,馬上被張彥澤奪走。高行周、符彥卿忠心為國,最後卻換來向敵人卑躬屈膝,被敵人詰難
(「高行周、符彥卿皆詣契丹牙帳降。契丹主以陽城之戰為彥卿所敗,詰之。彥卿曰:『臣當時惟知為晉主竭力,今日死生惟命。』契丹立笑而釋之。」)
耶律德光都算友善,既欣賞符彥卿的正直,未有將之殺害,又優厚撫恤桑維翰家眷。他還答應出帝:「孫勿憂,必使汝有啖飯之所。」
出帝和太后打算在道上迎接德光,德光不許。官員們要求出帝做一連串出降儀式,德光也說:「吾遣奇兵直取大梁,非受降也。」未予批准。
盡量不打擾、破壞汴京的日常運作,似乎是德光的大原則,他因此「詔晉文武群官一切如故。朝廷制度,並用漢禮」,且對汴京老百姓說:「我亦人也,汝曹勿懼!會當使汝曹蘇息
(胡三省注:氣絕而復息曰蘇;氣一出入為息)。我無心南來,漢兵引我至此耳。」黃昏時分,德光甚至離開汴京,改屯赤岡,避免刺激城內人民。
景延廣被捕,德光詰之曰:「致兩主失歡,皆汝所為也。十萬橫磨劍安在!」延廣無言以對。「召喬榮,使相辯證,事凡十條。延廣初不服,榮以紙所記語示之,乃服。每服一事,輒授一籌。至八籌,延廣但以面伏地請死,乃鎖之。」延廣不久自殺身亡。
張彥澤殺高勳家人兼大肆剽掠,德光對此異常忿怒,將其斬殺。
德光封出帝為負義侯,置於黃龍府,旋即「引兵入宮,都城諸門及宮禁門皆以契丹守衛,晝夜不釋兵仗。磔犬於門,以竿懸羊皮於庭為厭勝」。德光謂晉群臣曰:「自今不修甲兵,不市戰馬,輕賦省役,天下太平矣。」下令廢東京,降開封府為汴州,尹為防禦使。他又改服中國衣冠,百官起居皆如舊制。
凡此種種,俱見他有意長久經營中原,無心北返。
德光建國號「大遼」。用李崧為太子太師,充樞密使。馮道為太傅,於樞密院祗候,以備顧問。他曾揚言:「中國事,我皆知之,吾國事,汝曹 (後晉遺臣)
弗知也。」可謂自信十足。
不過,一個「打草榖」,把德光苦心經營盡數付諸東流:「趙延壽請給上國兵廩食,契丹主曰:『吾國無此法。』乃縱胡騎四出,以牧馬為名,分番剽掠,謂之『打草榖』。丁壯斃於鋒刃,老弱委於溝壑,自東、西兩畿
(指汴京和洛陽)
及鄭、滑、曹、濮,數百里間,財畜殆盡。契丹主謂判三司劉昫曰:『契丹兵三十萬,既平晉國,應有優賜,速宜營辦。』時府庫空竭,昫不知所出,請括借都城士民錢帛,自將相以下皆不免。又分遣使者數十人詣諸州括借,皆迫以嚴誅,人不聊生。其實無所頒給,皆蓄之內庫,欲輦歸其國。於是內外怨憤,始患苦契丹,皆思逐之矣。」
[主要參考資料]
1. 袁樞,《通鑑紀事本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