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往往是兩國綜合實力的較勁。所謂綜合實力,非由純粹軍事力量決定,而是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各方面實力的集結。述律太后希望罷兵媾和,反映對後晉的軍事行動已令契丹元氣大傷,得不償失。強大的契丹尚且忍受不住,遑論不如它的後晉了。
桑維翰和馮玉、李彥韜之爭,其實是後唐文官、武臣之爭的延續。自安重誨出任樞密使、置端明殿學士
(和武臣合作的文人)、和宰相任圜對著幹,文官、武臣之間的矛盾已經浮現。任圜得不到明宗撐腰而失勢,標誌著文官於軍頭做皇帝的時代裡永遠地位低微,無法爭贏武臣。偶有像秦王李從榮一類人物,輕武臣重文人,武臣必覺自己利益受威脅,欲除之而後快
(「秦王之亂」發生之原因)。進入後晉,格局大體未變,故此彥韜才會說:「吾不知朝廷設文官何所用,且欲澄汰,徐當盡去之。」
武臣學問、品行、識見皆不如文官,加上晉出帝用人唯親,先信景延廣,後信杜重威 (後晉高祖妹夫),朝廷奸佞充斥,終把國運斷送。
杜重威損害後晉抗擊契丹實力,首當數其部將劉延翰誣衊孫方簡
(方簡曾帥眾邀擊契丹,頗獲其甲兵、牛馬、軍資,後因向晉室求酬報不成,被迫投降契丹。延翰誣曰:「方簡欲乘中國凶饑,引契丹入寇,宜為之備」)。
李彥韜看不起李守貞 (奉命討平契丹),「守貞外雖敬奉而內恨之」。未幾,守貞與杜重威親善,兩人一同負責北征
(有自幽州來者,言趙延壽有意南歸,馮玉信之。瀛州刺史劉延祚請舉城內附,王巒與杜重威屢奏可乘機取瀛、莫二州,馮玉亦深信不疑。大軍於是北上迎趙延壽及劉延祚)。偏偏杜重威「性懦怯」、「日相承迎,置酒作樂,罕議軍事」。他奏請增兵,出帝「詔悉發守宮禁者得數百人赴之,又詔發河北及滑、孟、澤、潞芻糧五十萬詣軍前」,更導致京師「宿衛空虛」,人民叫苦連天。桑維翰「以國家危在旦夕,求見帝言事」,出帝竟辭而不見
(桑維翰跟親友慨嘆:「晉氏不血食矣。」血食指宗廟得享祭品,不血食,即後晉將被滅)。
有一洺州人王清,欲「以步卒二千為前鋒,奪橋開道」,好讓大軍攻入恆州。杜重威同意,卻於王清屢次請求援兵時,拒絕遣一騎相助。王清卒之戰死,臨終留下遺言「上將握兵,坐觀吾輩困急而不救,此有異志。」杜重威、李守貞不久果然密謀投降契丹,耶律德光誘之以利:「趙延壽威望素淺,恐不能帝中國。汝果降者,當以汝為之」,杜重威馬上答應。
晉軍 (共十萬)
因杜重威等人降敵而遭解甲,有將士失聲慟哭,聲振原野。杜重威、李守貞還要合理化自身反叛行徑:「主上失德,信任奸邪,猜忌於已。」認真無恥!
隨著杜重威投降契丹,後晉喪失主力,僅餘下少數軍隊守衛京師。大勢已去,王周、李殷相繼投降,唯郭璘、皇甫遇義不帝秦。
出帝聞知杜重威投降時,契丹已然兵臨汴梁城下。他「欲詔劉知遠發兵入援」,但遠水如何能夠救近火?張彥澤領二千騎兵攻入城中,「帝坐苑中,與后妃相聚而泣,召翰林學士范質草降表,自稱孫男臣重貴」。後晉正式滅亡,享祚十二年。
[主要參考資料]
1. 袁樞,《通鑑紀事本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