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哥舒翰出關迎戰,玄宗最初似乎滿懷信心。這由哥舒翰派人前來告急,玄宗仍「不時召見,但遣李福德等將監牧兵赴潼關」可知。
是日,翰麾下來告急,上不時召見,但遣李福德等將監牧兵赴潼關。(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然而,玄宗的判斷出錯了。潼關全幅陷落。天寶十五載 (公元七五六年),六月,壬辰,玄宗召楊國忠商討對策。國忠竟建議玄宗避走蜀地。
及暮,平安火不至,上始懼。壬辰,召宰相謀之。楊國忠自以身領劍南,聞安祿山反,即令副使崔圓陰具儲偫,以備有急投之,至是首唱幸蜀之策。(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楊國忠這個建議,自然和他出身蜀地有關。至於玄宗方面,其已是七旬老翁了,心力交瘁。面對叛軍將至,倘不出走,又能做些什麼呢?其於是只好同意國忠所言。
上然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癸巳,楊國忠集百官於朝堂。觀乎國忠於朝堂上的表現,其似依舊推卸責任,未有為平息「安史之亂」想出什麼切實可行的法子。
癸巳,國忠集百官於朝堂,惶懅流涕;問以策略,皆唯唯不對。國忠曰:「人告祿山反狀已十年,上下之信。今日之事,非宰相之過。」(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苦了士人、老百姓在戰亂之中流離失所,無所依靠。
仗下,士民掠擾奔走,不知所之,市裡蕭條。(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國忠又遣韓、虢二夫人入宮,勸玄宗盡早入蜀。
國忠使韓、虢入宮,勸上入蜀。(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玄宗心意於是決定。
當玄宗完成了「象徵式」的上朝、下制後,他便開始暗中部署出走事宜,包括:
一、 命龍武大將軍陳玄禮整理禁軍,厚賜錢帛。
二、 挑選閒廄馬九百餘匹。
甲午,百官朝者什無一二。上御勤政樓,下制,云欲親征,聞者皆莫之信。以京兆尹魏方進為御史大夫兼置頓使;京兆少尹靈昌崔光遠為京兆尹,充西京留守;將軍邊令誠掌宮闈管鑰。託以劍南節度大使潁王璬將赴鎮,令本道設儲偫。是日,上移仗北內。既夕,命龍武大將軍陳玄禮整比六軍,厚賜錢帛,選閑廐馬九百餘匹,外人皆莫之知。(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天寶十五載 (公元七五六年)
六月十二日凌晨,玄宗在未有通知文武百官的情況下,與楊貴妃姊妹、皇子、妃嬪、公主、皇孫、楊國忠、韋見素、魏方進、陳玄禮及親近宦官、宮人出延秋門,離開皇宮,向西逃走。
乙未,黎明,上獨與貴妃姊妹、皇子、妃、主、皇孫、楊國忠、韋見素、魏方進、陳玄禮及親近宦官、宮人出延秋門,妃、主、皇孫之在外者,皆委之而去。(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一行人經過「左藏」 (即古代之國庫)。楊國忠本來打算將之焚毀,以令安史叛軍無所得益。然玄宗不忍京師百姓日後受叛軍搜刮,其於是拒絕國忠的請求
(此見玄宗之心地不差,只是誤用奸佞小人)。
上過左藏,楊國忠請焚之,曰:「無為賊守。」上愀然曰:「賊來不得,必更斂於百姓;不如與之,無重困吾赤子。」(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又玄宗出走的消息洩露後,宮廷內外頓時一片混亂,正所謂「王公、士民四出逃竄,山谷細民爭入宮禁及王公第捨,盜取金寶,或乘驢上殿。又焚左藏大盈庫」。
是日,百官猶有入朝者,至宮門,猶聞漏聲,三衛立仗儼然。門既啟,則宮人亂出,中外擾攘,不知上所之。於是王公、士民四出逃竄,山谷細民爭入宮禁及王公第捨,盜取金寶,或乘驢上殿。又焚左藏大盈庫。崔光遠、邊令誠帥人救火,又募人攝府、縣官分守之,殺十餘人,乃稍定。光遠遣其子東見祿山,令誠亦以管鑰獻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玄宗雖然落難,其卻仍然不失仁心 (即不忍人之心)。
上過便橋,楊國忠使人焚橋。上曰:「士庶各避賊求生,奈何絕其路!」留內侍監高力士,使撲滅乃來。(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他由是依舊得到老百姓的支持,在老百姓心目中有著崇高的地位。
上遣宦者王洛卿前行,告諭郡縣置頓。食時,至咸陽望賢宮,洛卿與縣令俱逃,中使徵召,吏民莫有應者。日向中,上猶未食,楊國忠自市胡餅以獻。於是民爭獻糲飯,雜以麥豆;皇孫輩爭以手掬食之,須臾而盡,猶未能飽。上皆酬其直,慰勞之。眾皆哭,上亦掩泣。(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有一老父郭從謹,向玄宗直言「開元」、「天寶」兩朝之變遷。玄宗聽後,不禁後悔莫及
(後世統治者每有不重視民意,觀乎玄宗之悔不當初,彼能不自我反省乎?)。
有老父郭從謹進言曰:「祿山包藏禍心,固非一日;亦有詣闕告其謀者,陛下往往誅之,使得逞其奸逆,致陛下播越。是以先王務延訪忠良以廣聰明,蓋為此也。臣猶記宋璟為相,數進直言,天下賴以安平。自頃以來,在廷之臣以言為諱,惟阿諛取容,是以闕門之外,陛下皆不得而知。草野之臣,必知有今日久矣,但九重嚴邃,區區之心,無路上達。事不至此,臣何由得睹陛下之面而訴之乎!」上曰:「此朕之不明,悔無所及!」慰諭而遣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是時,吏民多避難遠去。玄宗一行人一邊走,一邊直是面對著這了無人煙的大地。
俄而尚食舉御膳以至,上命先賜從官,然後食之。命軍士散詣村落求食,期未時皆集而行。夜將半,乃至金城。縣令亦逃,縣民皆脫身走,飲食器皿具在,士卒得以自給。(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在朝不保夕的氣氛下,昔日的貴賤之分,竟一掃而空。
時從者多逃,內侍監袁思藝亦亡去,驛中無燈,人相枕藉而寢,貴賤無以復分辨。(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奈何客觀形勢依然不利唐玄宗。
「哥舒翰被擒」的消息不久由王思禮傳來。
王思禮自潼關至,始知哥舒翰被擒;以思禮為河西、隴右節度使,即令赴鎮,收合散卒,以俟東討。(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至馬嵬驛,將士又因饑疲而嘩變。楊國忠及其兒子、韓國夫人、秦國夫人、魏方進被殺,韋見素則被牽連受傷。
丙申,至馬嵬驛,將士饑疲,皆憤怒。陳玄禮以禍由楊國忠,欲誅之,因東宮宦者李輔國以告太子,太子未決。會吐蕃使者二十餘人遮國忠馬,訴以無食,國忠未及對,軍士呼曰:「國忠與胡虜謀反!」或射之,中鞍。國忠走至西門內,軍士追殺之,屠割支體,以槍揭其首於驛門外,並殺其子戶部侍郎暄及韓國、秦國夫人。御史大夫魏方進曰:「汝曹何敢害宰相!」眾又殺之。韋見素聞亂而出,為亂兵所撾,腦血流地。眾曰:「勿傷韋相公。」救之,得免。(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禁軍將領陳玄禮進一步要求唐玄宗賜死楊貴妃,以正軍心。玄宗初不忍心,但迫於情勢,其終於無奈答應。
軍士圍驛,上聞喧嘩,問外何事,左右以國忠反對。上杖屨出驛門,慰勞軍士,令收隊,軍士不應。上使高力士問之,玄禮對曰:「國忠謀反,貴妃不宜供奉,願陛下割恩正法。」上曰:「朕當自處之。」入門,倚杖傾首而立。久之,京兆司錄韋諤前言曰:「今眾怒難犯,安危在晷刻,願陛下速決!」因叩頭流血。上曰:「貴妃常居深宮,安知國忠反謀!」高力士曰:「貴妃誠無罪,然將士已殺國忠,而貴妃在陛下左右,豈敢自安!願陛下審思之,將士安,則陛下安矣。」上乃命力士引貴妃於佛堂,縊殺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結果,楊貴妃遂被高力士縊殺於一佛堂內。玄宗自此痛失一心中所愛
(關於楊貴妃之死,說法有很多種。日後筆者當另文詳論。至於日人謂貴妃逃至日本云云,此未免過於荒誕,不足取信)。
上乃命力士引貴妃於佛堂,縊殺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隨著楊貴妃的屍身被置於驛庭,陳玄禮等人亦「免冑釋甲,頓首請罪」。
輿屍置驛庭,召玄禮等入視之。玄禮等乃免冑釋甲,頓首請罪,上慰勞之,令曉諭軍士。玄禮等呼萬歲,再拜而出,於是始整部伍為行計。諤,見素之子也。(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
玄宗雖再次贏得禁軍的信心,但卻被迫孤獨、落寞地度過餘生了。
值得一提的是,楊國忠的妻子裴柔、虢國夫人等雖倖免於馬嵬驛兵變,其不久被薛景仙捕殺。
國忠妻裴柔與其幼子晞及虢國夫人、夫人子裴徽皆走,至陳倉,縣令薛景仙帥吏士追捕,誅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