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元年(甲子,公元六六四年)十月,劉仁軌曾向高宗進言,談及遼東將士之「唯思西歸,無心展効」。由此番說話,我們可見高宗一代武人地位之低降。
今且把仁軌之言引錄如下:
冬,十月,庚辰,檢校熊津都督劉仁軌上言:「臣伏覩所存戍兵,疲羸者多,勇健者少,衣服貧敝,唯思西歸,無心展効。臣問以『往在海西,見百姓人人應募,爭欲從軍,或請自辦衣糧,謂之「義征」,何為今日士卒如此?』咸言:『今日官府與曩時不同,人心亦殊。曩時東西征役,身沒王事,並蒙敕使弔祭,追贈官爵,或以死者官爵回授子弟,凡渡遼海者,皆賜勳一轉。自顯慶五年以來,征人屢經渡海,官不記錄,其死者亦無人誰何。州縣每發百姓為兵,其壯而富者,行錢參逐,皆亡匿得免;貧者身雖老弱,被發卽行。頃者破百濟及平壤苦戰,當是時將帥號令,許以勳賞,無所不至;及達西岸,惟聞枷鎖推禁,奪賜破勳,州縣追呼,無以自存,公私困弊,不可悉言。以是昨發海西之日已有逃亡自殘者,非獨至海外而然也。又,本因征役勳級以為榮寵;而比年出征,皆使勳官挽引,勞苦與白丁無殊,百姓不願從軍,率皆由此。』臣又問:『曩日士卒留鎮五年,尚得支濟,今爾等始經一年,何為如此單露?』咸言:『初發家日,惟令備一年資裝;今已二年,未有還期。』臣檢校軍士所留衣,今冬僅可充事,來秋以往,全無準擬。陛下留兵海外,欲殄滅高麗。百濟、高麗,舊相黨援,倭人雖遠,亦共為影響,若無鎮兵,還成一國。今旣資戍守,又置屯田,所藉士卒同心同德,而眾有此議,何望成功!自非有所更張,厚加慰勞,明賞重罰以起士心,若止如今日以前處置,恐師衆疲老,立效無日。逆耳之事,或無人為陛下盡言,故臣披露肝膽,昧死奏陳。」(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一)
由上述的一段文字,高宗一代武人地位之低落,主要反映在以下五個方面:
一、 太宗時,征遼將士於戰爭中身歿,其得蒙敕使弔祭,追贈官爵,或以死者官爵回授子弟。而凡渡遼水者,皆賜勳一轉。至於高宗顯慶五年以後,將士之名字多不被記錄,其死去亦無人知曉。
二、 高宗時,州縣徵發百姓為兵,入伍者多為貧苦老弱之人,至於年壯而富貴者,其多藉賄賂而得免。
三、 太宗一代,將帥號令未嘗不兌現。可是,到了高宗時,將帥號令於戰後往往流為空文,並未兌現。在攻打百濟及平壤時,當時將帥號令,於戰事結束後進行受勳、獎賞,但將士到達西岸後,他們卻並未得到預期的結果。
四、 太宗一朝善待受勳的軍官,但高宗則勞役勳官如白丁一般,以致百姓不願從軍。
五、 鎮守遼東之將士衣服單薄,朝廷竟不予接濟。
幸而高宗並非麻木不仁之徒,其於是派遣劉仁願領兵渡海以接替舊時鎮守遼東之兵。至於仁軌,則被安排和士兵們一同返國。
上深納其言,遣右威衛將軍劉仁願將兵渡海以代舊鎮之兵,仍敕仁軌俱還。(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一)
然而,仁軌以經略高麗收穫未畢,加上「夷人新服,衆心未安,必將生變」,其於是向高宗請求留鎮遼東。高宗答允。
仁軌謂仁願曰:「國家懸軍海外,欲以經略高麗,其事非易。今收穫未畢,而軍吏與士卒一時代去,軍將又歸;夷人新服,眾心未安,必將生變。不如且留舊兵,漸令收穫,辦具資糧,節級遣還;軍將且留鎮撫,未可還也。」仁願曰:「吾前還海西,大遭讒謗,云吾多留兵衆,謀據海東,幾不免禍。今日唯知准敕,豈敢擅有所為!」仁軌曰:「人臣苟利於國,知無不為,豈恤其私!」乃上表陳便宜,自請留鎮海東。上從之。仍以扶餘隆為熊津都尉,使招輯其餘眾。(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