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莊、荀及韓都是戰國時代的思想家。和春秋不同,戰國已是一個只求富國強兵的時代,又是一君主權力急劇上升的時代,故此,這時期的思想家也有著和以前的思想家不同的思想傾向。如老子,便倡言小國寡民、治大國若烹小鮮的統治術;莊子則有逍遙齊物的思想,實則是對戰國亂局的反動;荀子有尊君、法後王的思想;韓非則有耕戰思想等。以下將詳析老子及莊子兩人的思想內容。
【老子】
老子的生卒年月不長,近人胡適謂老子生於孔子前;梁啟超、馮友蘭、錢穆等則認為《老子》是戰國末年書,老子該在孔子後;亦有謂老子本無此人,《老子》書只是當時一班思想相近的人合編而成(持此說以西方學者為多)。
姑勿論當中細節,《老子》,按傳統《史記.老莊申韓列傳》,記曰:「老子者,楚苦縣厲鄉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又曰:「老子修道德,其學以自隱無名為務。居周久之,見周之衰,乃遂去。至關,關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強為我著書。』于是老子乃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終。」,前一節是傳統老子之生平,後一節是傳統對老子書寫成之因。這裡引此兩段文字不是為了用來息近人紛爭,而是作為歷史重視傳統說法的表示而已,事實上,仔細觀看的話,這兩段文字一來資料不足,二來當中資料是含混的,勞思光在說老學時曾對這兩段文字作了一番詳釋,可參考(見《中國哲學史》。
本文旨在述老子思想大要,故不再在其生平上考慮,不過,若學者有意考慮這問題,這亦是一番有益於史學的成就。
讓我們回到老子思想去,老子思想的地位,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說老子是道家第二階段人物,是接著楊朱發展的,其在《新編》解釋,大意是:道家乃隱士之流,重全身保命,楊朱最直接是重貴生,貴生即奉行享樂主義;但享樂過度必令已受損而不可補,當中遂有物極必反的意味及養生、寡欲的透出,而老子說的正是這些內容,故楊朱最先,次為老子可矣。這說法是可從的,而馮君在《簡史》續說莊子為第三階段人物,《新編》的解釋是:老子仍有避禍、養生的傾向,把這些傾向推至極至,則是視禍不再是禍,是死不再為死,即破禍福生死,莊子說的正是老子思想的極至,則莊子是承老子再進一步。依此思路,則老子先於莊子亦見。
不過,老子既是戰國末年書,老子怎可能是早於莊子?馮友蘭的解釋可作參考,其說老子或生莊子前,寫了一部份老子書,莊子即承這部份思想加以發展,但老子書還有一些部份是後人加上而不是老子寫的,此部份則可能和莊學無關或是承莊學之後了,這部份加上老子的部份合成《老子》於戰國末出現,實則老子的部份或是於《老子》出現前已出現,這大概是老子及老子書一先一後的原因。
以上仍不是老學的討論,但說思想史就是要處理這些問題,總之,依馮友蘭之說,老子其人在莊子前,而其書則在莊子後,但大家都是戰國時代道家的思想則一。
老子思想可分宇宙生成論、人生修養、政治、文化四方面說明。在逐一說明之前,先提醒一下,先秦思想是甚少說宇宙生成論的,只有後來陰陽家的鄒衍說過,儒、墨雖言天,卻沒言天生成萬物的經過,道家有此方面的思想,可以是一創新。但同時,亦因其異常特出,故有學者質疑用宇宙生成、形上學解老子部份思想是前人出錯所致(如Chad
Hansen認為把老子道解成形上之道是受當代新儒學影響,非老子原意),這是一個哲學史上的爭論,但治思想史者也該知道,否則空言老子言形上的道是沒有意義的。
本文不打算用反傳統的方式解老子,故仍承認老子有宇宙生成的思想。在這方面,老子先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是萬物所以產生的總根源,老子又言:「天地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無即是道,天地萬物皆由無到有,由無生萬物,這亦是道為萬物總根源之意。
除此意之外,道亦是宇宙萬物生成所依循的規律,老子曰:「反者道之動」,這裡的道是規律義,某一事物向它的反面轉變,轉至另一事物,這是生成規律內部的一種變動,故曰:「反者道之動」;又有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此句可解成人、地、天皆法道,道則效法自己,效法多是效法行為規律,此處的道亦是生成之規律義。這是道在老子思想中另一意義。
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隱無名」。道這個規律是不可言說的,也沒有名字,道只是代名,非常名。凡可以言說則不是常道,即老子原意的道。(請注意這是傳統之說法,思想史一本傳統,故從之,實則近代詮釋多不信老子對道的思想是如此解釋的了)。又道是超乎物外,超越時間、空間,是無所不在的,其曰:「道乃久,沒身不殆」即此意。
概言之,宇宙生成上,老子認為道是宇宙萬物的總根源,也是萬物生成所依循的恆常規律,道不可言說,也沒有名字,凡可說可名的皆不是老子之道。
這裡可補充一點,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解「天地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是一種本體論說法,非宇宙論,無、有、天地萬物是邏輯先後,非時序先後,這亦是一可行解法,老實說,單憑這兩句是很難斷定老子是想從本體論談道,還是宇宙論談道。為了維持歷史的客觀,現補充此一點,以讓後人仔細研究,暫不評論。
其次,在人生修養上,老子帶有「物極必反」的思想。其曰:「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又曰:「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一件事物發展至極點,即會向它的對立面轉化,有人稱這是一種辯證法思想,但值得提醒的是它決不是馬克思的唯物辯證法,更不可用馬克思的標準評老子。老子是沒有對立統一及否定的否定兩條定律的,故不同於馬克思。但在當時的歷史時空言,能看出物極必反亦是一種洞見,即為進步,所以,沒有兩條規律是無損其代表當時的進步的,此層不可不辨。
禍之極至即生福,帶出一種樂觀的人生,影響後世中國人,尤以抗戰時最烈;福之極至為禍,這亦令人不敢因現時的福而忽視禍的可能降臨。但何以免禍?有兩方面。就積極方面,人可在有福時植入避禍的種子,如有心理準備對付隨時而來的禍即為一例,故曰:「知其雄,守其雌;知其榮,守其辱」;就消極方面言則為知足、知止,不爭。其曰:「五色令人目盲。 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即說各種欲會生出弊,故人要「知足寡欲,知止不殆」,又曰:「夫為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既不爭而又知足寡欲,即使遇禍,人生的跌蕩亦不大,這無疑有益人情平和的維持。人情平和的維持即為靜,這也是老子所重;不爭的另一面是守柔,人要做到柔、靜,皆是老子人生修養的理想。
老子全書很多地方是對聖人說的,聖人,即君主帝王。所以,其人生修養上亦重帝王之修養。老子說:「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這即是說聖王不可帶有私欲直接干預事務,當中也含物極必反的思想。又曰:「聖人皆孩之」,君主要持嬰孩般的純真之心,即赤子之心,這也是對聖人的人格修養論。
第三,就政治思想上,老子主張無為。其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無為、好靜、無事、無欲,實是同一意思,即君主不加干擾人民生活,而任人民自為。但不加干擾不是什麼措施也不行,而是因應人民需要,隱約地施行對人民有利之政,不圖虛名。老子曰:「治大國若烹小鮮」,烹小鮮仍需烹,但不是大幅度的移動那小鮮,用於喻無為政治,即國家仍然要處事,但不時常干預人民。此為無為一意。
老子又對理想國家作了描述,其曰:「小國寡民。使有什佰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車,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國小而民亦少,結繩而用,即不用言語而回歸原始自然時代,這是老子政治理想一特色。而老子更主最佳的政府是只讓人民知道它的存在即可,不用刻意做事以展示其存在。後人多以此說老子有無政府主義,或自由主義傾向。對於前一說,筆者認為不可如此說,因老子書中仍重視君主的作用,且仍是有國家觀的,至於後一說,則我們說他有原始自由主義的想法也無不可。
以上是老子政治上的思想,大意主要是君主要無為,令百姓無不為;國家的規模要小,要返回自然;政府也不可太張揚其存在,而該蔽而不顯。
最後,在文化上,老子是極度反對周禮的,但它和孔子思想是不相衝突的。我們試從當時的歷史環境了解。戰國之世,禮樂已崩,不崩的也已失去原來精神,徒具形式,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某程度上老子也是這種想法,沒有精神的禮樂,何必仍然要行?故老子反禮思想遂生,實則這種反禮是反虛偽、形式化的禮,不是反孔子真情實意的禮,二者不衝突乃如此。
老子之世,禮已衰敗,無力再挽救社會秩序,也無法為人的行為規範,故其曰:「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老子既把亂歸於虛偽的禮,他自不主張學禮,他說:「絕學無憂」,「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聖智、仁義都是就虛偽及形式的聖智、仁義言,這些皆必需全部摒棄,不可學,亂局才可收拾。
他又言:「智慧出,有大偽」,「絕巧棄利,盜賊無有」,則除了禮外,智巧也是老子反對之列。文化於春秋多表現於西周遺留的禮樂,戰國又見於當時的工具理性計量上,老子反禮又反智,則我們不妨可說老子是對文化採反對、消極的態度。
錢穆曾言老子對文化的態度偏於激進,禮樂亦是人依自然而生出的,依老子順其自然之思路,實不宜說其生禍亂加以反對,禮樂亦是自然,老子尊自然,自不可反禮樂。可是,老子非反自然之禮樂,而是反虛偽、形式化,桎梏人心的禮樂,依此,錢穆之說未免欠允當。
總四方面而言,老子在宇宙觀上以道為天地萬物的總根源及規律;而人生理想上,他則求人能知足寡欲,並遇福不驕,遇禍不沮喪;政治方面,老子主無為,又主返歸自然,小國寡民;文化上則老子反對形式化的禮節。老子的思想後來被莊子所承,或更進一步,以下將論述莊子思想。
【莊子】
莊子,名周,戰國時人。按《史記.老莊申韓列傳》載:「莊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嘗為蒙漆園吏,與梁惠王、齊宣王同時。其學無所不闚,然其要本歸於老子之言。故其著書十餘萬言,大抵率寓言也。……其言洸洋自恣以適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則莊子曾任蒙漆園吏,也本於老子思想立說可見。但這段文字和記載老子生平的一樣,資料畢竟過於簡短,因而其生平細節何如,我們實不易知。
莊子,傳統說法謂其主要負責撰寫《莊子》內篇七篇,外、雜篇則是莊子後學的手筆,徐復觀《中國人性論史》即持此說。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則認為我們不可確定《莊子》書中哪些篇章是莊子寫,哪些不是,我們能說的,只是《莊子》包含有道家一、二、三階段的思想,是一本道家著作的匯編。此說近代學者更有推至其極,說《莊子》只是一本由思想相若的隱士們前後合編的書,本無莊子其人。不過,不論如何,和處理老子一樣,我們只需了解一下即可,不需深入,我們要深入的,是《莊子》的思想要領,以及當中和戰國的歷史時空的關係。
莊子的思想主要表現於《逍遙遊》及《齊物論》,另外,《人間世》及《應帝王》等篇亦有關於莊子對政治的看法。以下姑且把莊學大意分宇宙觀、人生修養、政治、文化四方面分析。這種分法和我們解釋老子時所用的是相同的,我們借此或可更見老莊之間的異同。
首先,就宇宙觀方面,莊子亦言道,和老子同。其曰:「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道是先天地而存在的,注意「自古而固存」,即道在莊子書中亦是一超乎物外,超越時間、空間,是無所不在的本體,是老子思想的發展。莊子又曰:「道在屎溺」,則又是道無處不在意。
至此而補充一下,老子曾曰:「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即道是處於眾人之所惡,而莊子答東郭子的話中,所說道所在之處,亦是越說越下、越卑賤的,故東郭子曰:「何其愈下邪?」,當中是很有意思的,由此亦見老子及莊子思想的連貫處。此為莊子對道的看法。
除了道外,莊子又言氣,他認為萬物皆一氣之所化,氣在老子也有言,曰陰陽,這又是莊子的繼承處。
簡結而言,宇宙觀上,莊子的道和老子的道是相同的,同為宇宙萬物之本根,而且超越時空,也不能為人用言語可說,這些在上述引莊子的文字中可見。而莊子又是主萬物皆一氣所化,後來宋儒張載亦深受影響。
其次,在人生修養上,莊子主張遊,遊又建基於一種懷疑主義之上,此層涉及的問題頗多,我們宜先述莊子此部份思想如何生成,再進一步研究。
莊子的懷疑始於對當時的行為規範學說的不以為然。當時的學說以儒墨為主,過去的文章已詳,儒主推愛而斥墨無父,墨主兼愛而斥儒自私,此為儒墨之是非。可是,對莊子言,儒墨是否就是道,是絕對真確呢?莊子既認為道不可言說,儒墨卻用大量言說談道,則莊子自不以二者為道。加上儒墨均是站在不同立場而攻擊他人觀點,既不知一己之偏,又不知他方之優點,其說更不可能是莊子的絕對之道。既不是絕對的道,則他們的道只是相對,莊子由此生出有沒有絕對的道的懷疑。
這種懷疑不是沒有證據證明的,《莊子》中僅是齊物論即有不少疑問句,疑問就是不確切有沒有終極的真理,即道存在,故莊子某程度上是有懷疑主義傾向的(不過不同於笛卡兒一路的懷疑主義)。而既不知有沒終極的道,即世上任何道(包括儒墨)皆不可為終極之道,則持不同道的人實亦不可相互排斥,而該相互接納,接納而可於不同情形下用不同的道,這即是遊。
以上析述是散亂的。但可以如此說,莊子見於世上所有道皆相對,遂懷疑有無絕對的道、真理;另一方面,既不知有沒絕對的道,則所有道自是一律同等(皆相對),齊物是就此而言,而你我同等,即可溝通而不相斥,再而可相互使用,到了使用一層,就是遊了。莊子言:「得其環中,以應無窮」,又曰:「莫曰以明」,既明世上道之相對性,即可以用世上各道而不斥之,能應無窮,能逍遙遊於各觀點立場之間,這可說是莊子人生修養的第一個要點。
明道之相對而能遊是莊子人生修養上一思想,此外,莊子亦主破除分別,以達道通為一之境。人之所以相互指斥,一是不明道的相對,一是有你我、是非、善惡等的分別,而人何以會分別,即在人成心之作用。成心,令人可分別,成就知識;但另一邊廂,成心亦令人執己見,因而相爭不休。莊子既認為爭論是不應該的,則其必認為造成執己見的成心也是不應該有的,於是,他遂提出破成心的說法。
破成心可分兩層說明,第一層屬思想方面,明白道的相對性、是成心區分的結果,明乎此,人自不會再執己見,成心可破,此是思想上的破成心;第二層屬實踐行為,透過坐忘以忘己及彼,忘一切分別,此是行動上的破,實則其主要仍是升進思想上的破,這層觀顏回坐忘可知。
所以,莊子的懷疑主義及遊是破分別心的主因,第一要點又歸入第二點。人可破除分別,即能道通為一,其曰:「自其同者視之,萬物皆一也」,這「一」即是破成心而帶來。
為了更清晰莊子人生修養是說什麼,我們或可重新鋪陳:莊子在人生上教人破除成心,偏執己見,行動方式是坐忘,思想方式則是明白世上之道的相對和無一絕對的道,以及一切分別皆非實有,只是成心所產生。人能破成心,即可遊於各觀點之間,這是莊子的人生理想。明、成心、遊、齊物,至此一線貫通。
人能破成心,則一切分別不再,生死不再,我彼不再,物我也不再。試回想馮友蘭的話,道家自始即是貴生、重己,至莊子時,既再無分別,則重己又是重物;愛生又是愛死。如此,則死又何嘗要害怕,物我又何嘗不同呢?《莊子》記莊子妻死,莊子鼓盤而歌,當中表現的思想即是「死生既無分別,何必悲傷?」。因此,隨成心之破,必推出莊子會主張通人我,外生死之說,而人的情感又因此不會為他人死而過於悲傷,情能有節,即不為過,其曰:「哀樂不能入」在此。
人無彼我之分別,又不會再爭名爭功。《莊子》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有己才會求功求名,而己出於分別心,至人(道家莊子的理想,近儒家言君子,作為一種ideal)分別心已破,一切己功名自亦破了。
到此,莊子的人生修養大意已盡,因其複雜之故,試如下表示:
【坐忘+明白道的相對、世上不知有無絕對的道+一切分別只是成心的結果
→破成心
→道通為一
→外生死,使哀樂不能入
→通人我,使物我無別(見莊周夢蝶)
→無己,使功及名皆無
→遊於各觀點之間】
在政治思想上,莊子也主無為而治。他不主張刑罰洽國,其曰:「昔者堯治天下,不賞而民勸,不罰而民畏。今子賞罰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後世之亂自此始矣。」可見其不同法家。莊子又言絡馬首、穿牛鼻是違反自然,用於政治上,則莊子亦認為仁義禮智的實施是違逆人性,故不採。此處,我們可見莊老之同,莊子亦是見仁義禮智已趨形式化、不合時宜,因而反動,和老子是相通的;而其主張順應自然天性,也和老子的思想相同。
莊子的政治理想是什麼?其曰:「不尚賢,不使能,上如標枝,民如野鹿。端正而不知以為義,相愛而不知以為仁,實而不知以為忠,當而不知以為信,蠢動而相使,不以為賜。是故行而無跡,事而無傳」,在下人民本乎人性自然為善,為仁義禮智,不刻意造作,這裡明顯是和孔子相合的思想,不是相斥,其只是反形式化的禮,不是反禮本身,這又是和老子同。在下如此,在上怎樣?其曰:「汝游心於淡,合氣與漠,順物自然而無容私焉,而天下治矣。」聖王不含私心辦事,順人民之需給予,自然而行,這亦是老子思想。據此二則,我們可斷定莊老在政治上思想是一致的,以上是莊子政治思想的論述。
最後,文化方面,莊子既反禮樂,自不教人讀儒書,學主要是學會依道而行,因應環境作合理決擇,所謂「依乎天理,因其固然」是也。而《養生主》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已而為之者,殆而矣已」,不顧一己生命之有限求無限的知識,只會死亡,故不重知識。不過,這裡又需清楚,莊子此處不是叫人不讀書不求學,只是叫人不向日常無用的知識著手,中國古代儒道思想皆重人的真情實意,由此而發的思想,當求,不由此發,則不求,莊子意思,只是叫人不求後一類思想,不可不辨。
和老子作比較,莊子反禮樂、反不依生命而發的知識,即智巧,一本自然真情,這亦是和老子相同處,後世多言老莊、莊老道家,是有原因的。
總全文而言,老莊在宇宙觀、政治、文化上的想法多是相同的;而人生修養上,老子仍主避禍,又主物極必反,故要知足寡欲;但到了莊子,卻因打破了一切分別,故已無禍福、正反、生死的分別,其人生理想遂由避禍貴己轉成和道(即天地萬物)合一、不畏生死等,這亦是老莊之異處。不過,二人思想雖有同有異,其皆因應歷史時空的需要發展則一,此宜另外撰文再述,暫畢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