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寫人物寫得很立體,以唐僧為例,他一心求法,是其優點,但他也有缺點,誤信妖精,不信自己的徒弟孫悟空。
《西遊記》另一寫人物的特點是:喜歡用擬人的筆法寫妖精。更準確的講法是,賦予妖精人性和感情。
如豬八戒,牠看見蜘蛛精們在洗澡,不是起色心嗎?好色是人的天性,豬本身不會好色。
又例如白骨精,知道吃唐僧肉會長生不老,便千方百計誘騙唐僧上鈎,此乃貪長壽與詐欺。
至於蜘蛛精收蜜、螞、蠦、班、蜢、蠟、蜻做乾兒子,還有一個師兄百眼魔君,這完全是人的倫常關係的摹本。
有謂中國古典小說帶有人文主義色彩,中國文化充滿人情,《西遊記》可謂其中的表表者。
孫悟空因大鬧天宮而被困五指山,助唐僧西行以作救贖。豬八戒則因調戲嫦娥獲罪,沙僧錯在不小心打破琉璃盞,換言之,整個西行團隊基本上是由一群更生人士組成,負責牽合、給予更生機會者,為如來佛祖和觀音菩薩,這又和佛家看重「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慈悲觀相契。
有一白龍馬,原為西海龍王三太子,因縱火燒了玉帝賜的明珠,觸犯天條,犯下死罪,後來觀音菩薩出面,要求他協助唐僧前往西天取經,他才倖免於難。他化身白馬,供唐僧坐騎,任勞任怨,歷盡艱辛,亦是更生行列的一分子。
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穿過燃著大火的火焰山、全是女人的女兒國 (還有三打白骨精、火雲洞、六耳獼猴、小雷音寺等,不贅),四師徒終於修成正果。唐僧、悟空成佛,沙僧次一級,成金身羅漢。豬八戒因在旅途中好色、懶惰、窩囊,不時拖累師徒們,更屢陷唐僧於險地,故只被封淨壇使者。所謂「淨壇使者」,是管理、打掃寺廟內供奉神佛的瓜果祭品的職位。如來道:「因汝口壯身慵,食腸寬大。蓋天下四大部洲,瞻仰吾教者甚多,凡諸佛事,教汝淨壇,乃是個有受用的品級,如何不好!」
白龍馬獲如來佛祖升為八部天龍廣力菩薩。在化龍池得復原身,盤繞在大雷音寺的擎天華表柱上。
對於《西遊記》的評價,胡適視之為「一部很有趣味的滑稽小說,神話小說」,魯迅將它歸入「明之神魔小說」。不過,清代尤侗撰<西遊真詮序>,說:
吾嘗讀《華嚴》一部而驚焉:一天下也,分而為四;一世界也,累而為小千、中千、大千……無數無量無邊,至於不可說。不可說,總以一言蔽之,曰:一切惟心造而已。
後人有《西遊記》者,殆《華嚴》之外篇也。其言雖幻,可以喻大;其事雖奇,可以證真;其意雖遊戲三昧,而廣大神通具焉。知其說者,三藏即菩薩之化身;行者、八戒、沙僧、龍馬即梵釋天王之分體;所遇牛魔、虎力諸物,即阿修羅、迦樓羅、緊那羅、摩睺羅迦之變相。由此觀之,十萬四千之遠,不過一由旬;十四年之久,不過一刹那……蓋天下無治妖之法,惟有治心之法,心治則妖治。記《西遊》者,傳《華嚴》之心法也。
要之,全書呈現出豐富的想像力 (如蜘蛛精的肚臍眼會冒出蜘蛛絲、孫悟空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金箍棒可長可短可大可小、芭蕉扇可把人扇出八萬四千里、火焰山可融化任何物品等),語言也極為生動詼諧 (如「這皇帝失了體統,怎麼為老婆就不要江山?」、「這潑猴!今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