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28日 星期六

韓世忠力諫無效

金使張通古、蕭哲以詔諭江南為名,檜猶恐物論咎己,與哲等議,改江南為宋,詔諭為國信。京淮宣撫處置使韓世忠凡四上疏力諫,有「金以劉豫相待」之語,且言兵勢重處,願以身當之,不許。哲等既至泗州,要所過州縣迎以臣禮,至臨安日,欲帝待以客禮,世忠益憤,再疏言:「金以詔諭為名,暗致陛下歸順之義,此主辱臣死之時,願效死戰以決勝敗。若其不克,委曲從之未晚。」亦不許。哲等既入境,接伴使范同再拜問金主起居,軍民見者,往往流涕。過平江,守臣向子諲不拜,乞致仕。哲等至淮安,言先歸河南地,且冊上為帝,徐議餘事。

白話譯文:

金使張通古、蕭哲以詔諭江南為名,秦檜怕人們把罪責歸咎於己,與蕭哲等商量,改江南為宋,詔諭為國信。京、淮宣撫處置使韓世忠四次上疏力諫,有「金以待劉豫之法待宋」的話,並說在敵人軍事力量強的地方,願率兵抵禦,沒被准奏。蕭哲等已到泗州,要求他們所過州縣用臣禮相迎,到臨安那天,想讓皇上以客禮相待,韓世忠更加憤怒,又上疏說:「金以詔諭為名,暗中卻隱含要陛下歸順之義,在這主辱臣死之時,臣願效力死戰以決勝敗;若不能克敵,委曲順從也不晚。」也沒准奏。蕭哲等已入境,接伴使范同以臣禮拜問金國皇帝的情況,看見的軍民往往流淚。金使經過平江,守臣向子諲不去拜迎,請求辭職。蕭哲等到淮安,說先歸還河南地,並冊皇上為帝,其餘事慢慢商議。

案:

《宋史.韓世忠傳》:

韓世忠字良臣,延安人。風骨偉岸,目瞬如電。早年鷙勇絕人,能騎生馬駒。家貧無產業,嗜酒尚氣,不可繩檢。日者言當作三公,世忠怒其侮己,毆之。年十八,以敢勇應募鄉州,隸赤籍,挽強馳射,勇冠三軍。

……康王即皇帝位,授光州觀察使、帶御器械。世忠請移都長安,下兵收兩河,時論不從。初建御營,為左軍統制。是歲,命王淵、張俊討陳州叛兵,劉光世討黎驛叛兵,喬仲福討京東賊李昱,世忠討單州賊魚臺。世忠已破魚臺,又擊黎驛叛兵敗之,皆斬以獻。於是羣盜悉平,入備宿衞。而河北賊丁順、楊進等皆赴招撫司,宗澤收而用之。

……(建炎) 三年,帝召諸將議移蹕,張俊、辛企宗請往湖南,世忠曰:「淮、浙富饒,今根本地,詎可舍而之他?人心懷疑,一有退避,則不逞者思亂,重湖、閩嶺之遙,安保道路無變乎?淮、江當留兵為守,車駕當分兵為衞,約十萬人,分半扈江、淮上下,止餘五萬,可保防守無患乎?」在陽城收合散亡,得數千人,聞帝如錢塘,即繇海道赴行在。

苗傅、劉正彥反,張浚等在平江議討亂,知世忠至,更相慶慰,張俊喜躍不自持。世忠得俊書,大慟,舉酒酹神曰:「誓不與此賊共戴天!」士卒皆奮。見浚曰:「今日大事,世忠願與張俊身任之,公無憂。」欲即進兵。浚曰:「投鼠忌器,事不可急,急則恐有不測,已遣馮轓甘言誘賊矣。」

……秦檜收三大將權,四月,拜樞密使,遂以所積軍儲錢百萬貫,米九十萬石,酒庫十五歸於國。世忠既不以和議為然,為檜所抑。及魏良臣使金,世忠又力言:「自此人情消弱,國勢委靡,誰復振之?北使之來,乞與面議。」不許,遂抗疏言檜誤國。檜諷言者論之,帝格其奏不下。世忠連疏乞解樞密柄,繼上表乞骸。十月,罷為醴泉觀使、奉朝請,進封福國公,節鉞如故。自此杜門謝客,絕口不言兵,時跨驢攜酒,從一二奚童,縱游西湖以自樂,平時將佐罕得見其面。

……性戇直,勇敢忠義,事關廟社,必流涕極言。岳飛冤獄,舉朝無敢出一語,世忠獨攖檜怒,語在檜傳。又抵排和議,觸檜尤多,或勸止之,世忠曰:「今畏禍苟同,他日瞑目,豈可受鐵杖於太祖殿下?」時一二大將,多曲狥檜苟全,世忠與檜同在政地,一揖外未嘗與談。

韓世忠是主戰派在前線的大將,屬宗澤麾下,曾協助平定苗傅、劉正彥兵變。

「凡四上疏力諫,有『金以劉豫相待』之語」,可見其有遠見。

「且言兵勢重處,願以身當之」,可見其為國盡忠,一片赤誠。

「金以詔諭為名,暗致陛下歸順之義,此主辱臣死之時,願效死戰以決勝敗。若其不克,委曲從之未晚。」可見其不忍看見高宗受金人侮辱。

另外,從「接伴使范同再拜問金主起居,軍民見者,往往流涕。過平江,守臣向子諲不拜,乞致仕」,可見南宋臣民皆不認同宋金和議。

為何宋人對金有「不共戴天之仇」?《大宋宣和遺事》的記載,可讓我們明白一二。

有人知縣來相見,乃見一番官,衣褐紵絲袍,皂靴,裹小巾,執鞭揖澤利。又辦酒食羊肉同坐飲食。移時乘醉命朱后勸酒唱歌,朱后以不能對。澤利怒曰:「四人性命在我掌握中,安得如是不敬我!」后不得已,不勝泣涕,乃持杯,遂作歌曰:「幼富貴兮,厭綺羅裳。長入宮兮,奉尊觴。今委頓兮,流落異鄉。嗟造物兮,速死為強!」

歌畢,上澤利酒。澤利笑曰:「詞最好!可更唱一歌勸知縣酒。」后再歌曰:「昔居天上兮,珠宮玉闕。今日草莽兮,事何可說。屈身辱志兮,恨何可雪。誓速歸泉下兮,此愁可絕!」

遂舉杯勸知縣酒。澤利起拽后衣曰:「坐此同飲。」后怒,欲手格之,力不及,為澤利所擊。賴知縣勸止之。復舉杯付后手曰:「勸將軍酒!」后曰:「妾不能矣!願將軍殺我,死且不恨。」欲自扳庭井,左右救止之。知縣曰:「將軍不可如此迫佗,北國皇帝要四人活的朝見。公事不小。」酒罷,各散去。

「朱后」即宋欽宗的皇后朱氏,當時她二十六歲,美貌出眾,故經常受到金兵調戲。

帝終日下拜,又飲食不進,驚皇不安,兩日之中,止飲水二杯;二后但哭泣而已,欲觸柱死,左右止之。二十二日至三十日,並在室中,外戶鎖閉,監侍者十餘人,日所食止有粗飯四盂,米飲四盂而已,相顧不復能飲。朱后有疾,臥冷地上,連日呻吟,監者尚加詬責。是日,朱后病篤,初二日午死,年方二十歲。帝大慟,告監者曰:「某妻已死,盍如之何?」左右言於官,有皂衣吏自變量人扶后屍而出,用黍薦卷之,共拽之而去。帝器愈哀,不敢出聲,恐監者喝之。

「帝」指欽宗。試問宋人知道這些屈辱細節,焉能不對金人懷恨?

無奈高宗、秦檜主意已決,臣民只好慨嘆。

韓世忠較岳飛聰明,是他看到朝中形勢正在起變化,終於「杜門謝客,絕口不言兵」。岳飛則始終較年輕,堅決反對秦檜,結果招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