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畢業場刊上,我和一位姓潘的男同學被讚揚文章寫得好,「十篇九篇不用騰」。騰指騰文。文章寫不好,經老師修改後,往往要再抄一次,謂之騰。不用騰文,換個意思就是擅寫好文章。
當時我的作文是否真的好?因沒有存稿,不得而知。我只記得當時母親幫助了不少,盧老師對我所寫亦特別青眼有加。
六年級一篇週記,預言科網股 TOM.COM 即將爆破,盧師覺得我寫得好,但箇中意念更多是母親的想法。後來,預言果然成為事實,母親常引此以為自豪。
又五年級一次作文,我將當時常常看的漫畫 CoCo 一個關於搖搖的故事的若干情節挪用到文章中,盧師不知,覺得我構思出人意表,予以讚賞。有看過漫畫的同學們自然認為我是「抄橋」,不以為然。那時的我亦確實為此尷尬得很,故迄今仍深刻記得。
盧師家住荔景,有時會在鹹田街的小巴站乘車回家。升上中學後,我有一次在荃濟校門外遇到盧師,她問候了我的近況,就走了,一轉眼便是廿年,相信她的孩子也已長大成人,我倆卻不復再見,緣分有時很奇妙,亦很令人感嘆。
小學階段,不免有懵懂無知之時,但最緊要是能醒覺,能發奮圖強。我自小一至小三實不知讀書考試為何物,小一、小二更患重病留院,拖慢學習進度。直到小三下學期,看見名次越墮越後,同學們亦漸有嫌棄之神色,我於是開始發奮。這或許就是俗語所謂「知恥近乎勇」吧!由買玩具,轉為買補充。由逛萬亞,轉為逛三聯、中華。積習的改變,成就出往後幾年十名內的佳績,父母固然高興,我也彷彿證明了自己不是沒用的。
就在此一個人生命的轉變中,我認識到中國,近百年受列強欺侮的中國。同情共感似乎令我對中國有了一份親切。
坦白說,我對中國是自己的祖國、中國人是自己的身份認同云云向來無鮮明的覺悟。一則年少無知,二則我在香港出生、成長,中國在我腦海是抽象的、模糊的,稍微一點印象,要算是父母在大陸買舖投資,帶過我和弟弟上去巡視,那片灰沉沉、工程未完工的爛地,還有森嚴的關口,教我難忘。
真正認識中國,部份來自常識科的中國近代史部份,慶幸那時老師尚未跳過不教 (也是任教常識的盧師教得好),我得以明白從清朝中葉鴉片戰爭歷八年抗戰至國共內戰一段歷史,越對中國飽受欺凌屈辱感同情,對歐美各國起反感。當然,英文測考成績不理想,再改善都無起色,令反感之情尤其倍增。
另一方面的認識,來自我和一位高姓同學比鬥誰較認知古代中國歷史。當時那位高姓同學買了一套宋詒瑞老師的《中國歷史之旅》,常炫耀其國史知識之淵博,我看不過眼,遂於周末周日至荃灣圖書館閱覽關於古代中國歷史的圖書。越知得多,越能折服該同學,越添自信,又再閱得更多。
換言之,我對中國的認知與同情,更多是出自個人受委屈而圖發奮,以及爭強好勝、炫耀鬥富的心態,清晰的國家民族意識,今天回看,似未在我的生命中生根。
因熟讀中史,我的常識科測考成績特別好,中文作文時亦常援引史例,深得盧師歡心。升上中學後,有中史科,我得以大展拳腳,盡展所長。中一時參加歷史學會舉辦的「中國歷史常識問答比賽」,我即協助全班奪得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