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30日 星期六

[音樂節目 Music Show] 俊 ~ 樂 ~ 樂 (10 - 05 - 2020,新舊中英文歌合集)

作為一個標準樂迷,最開心是可以聽到精彩的新歌。

今個星期送來女子樂隊 FIESTER 的重型作品《秋去冬來》,華麗得來沉鬱的曲風,會否令你想起初出道的 Fabel?

然後是樂隊 Pandora 的新作《前進號》,正能量之餘,似乎有八十年代幪面超人 Black side track 作品的餘緒。

還有馮允謙的《開始倒數》,完全是 Maroon 5 的藍調搖滾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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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IESTER - 秋去冬來 (00:00 - 03:26)

2. Fabel - 不生不死 (03:26 - 07:31)

3. PANDORA - 前進號 (07:31 - 11:04)

4. BLACK KAMEN RAIDER OST - Hoshi no Lullaby (11:04 - 14:30)

5. 馮允謙 Jay Fung - 開始倒數 Last 7 Days (14:30 - 17:25)

6. Maroon 5 - This Love (17:25 - 20:37)

7. DJ KING - 進擊的生命 (20:37 - 24:08)

8. 艾粒 - 喪標的最後一夜 (DJ King EDM Remix) (24:08 - 28:00)

9. Snoop Dogg - Sweat (David Guetta, Afrojack Remix) (28:00 - 33:00)

10. Paul van Dyk Vini Vici - Galaxy (Extended Mix) (33:00 - 39:22)

11. 郭富城 - 有效日期 (39:22 - 42:41)

12. 郭富城 - 分享愛 (42:41 - 45:29)

13. Twenty One Pilots - level of concern (45:29 - 48:54)

14. Doja Cat - Say So (48:54 - 52:12)

15. Marshmello & Halsey - Be Kind (52:12 - 54:55)

16. Dua Lipa - Physical (feat. Hwa Sa) (54:55 - 58:04)

17. 蘇慧恩 - 我最想 I Wish...(58:04 - 01:02:08)

18. 戴祖儀 - 分分鐘需要你 (sad version) (01:02:08 - 01:06:00)

2020年5月29日 星期五

對「事件實在論」的反思

李天命是香港少數知名度高的哲學家,他曾主張過「事件實在論」,大意是:「事件是恒常的,不可毀滅的」、「一切發生了的事件,都屬於永恆的存在,也就是說,是永遠真實、永遠存在的,不會因為已成過去而變得不真實、不存在」、「事件是實在的,一旦發生,就構成了宇宙或永恆的一個組成部分,任何人包括上帝都休想把它抹滅掉」。

年少時讀,頗覺振奮,人生充滿意義啦!時至今日,三十多歲,受過些微粗淺哲學訓練,人生又經歷過重大挫折,不禁發若干駁論:

1. 發生了的事件永遠真實、永遠存在無法被保證。

誰去保證發生了的事件永遠真實、永遠存在?

上帝麼?首先,上帝不一定存在。即使上帝存在,其亦不一定全善全能全知。

當事人自己?每個人都是有限的存在,當事人連自己當下真不真實、存不存在、是否在一大夢中尚且不能肯定,如何能肯定發生了的事件永遠真實、永遠存在?

「事件實在論」只是一跡近宗教的信仰。

2. 事件是恒常、不可毀滅,但可以被遺忘、否認、扭曲、隱埋。

電影《無間道》的經典對白,陳永仁說:「對唔住,我係差人!」劉健明秒回一句:「邊個知呀?」

南京大屠殺受害者何止史冊所記,當年他們明明受了很多苦,現在天地茫茫,何處尋覓?唯剩下天地無言矣!

不說那麼遠,你心愛一女子,該女子找到好歸宿,有著幸福家庭,天天在忙,早已連你的容貌、姓氏也忘了,你喃喃自語,永恆這永恆那,跟精神病院的瘋子天天「創作」新故事又有何分別?

「真係發生過架,信我啦」,仍然是那一句,「邊個知呀?」不斷說發生過的事件是恒常、不可毀滅,竟漠視其被遺忘、否認、扭曲、隱埋的種種可能,是某種程度上的自欺!不肯觸及現實的殘酷!

3. 事件無法被肯定實在,構成宇宙或永恆的一個組成部分不可解。

如上所述,人連自己是否處於「莊周夢蝶」的狀態都不知,事件真不真實怎能確定?

中國古代言「往古來今謂之宙,四方上下謂之宇」,宇宙都是一氣之所化,既屬氣,就是有限的。

「永恆」是更加難理解的概念,構成永恆的一個組成部分,更似是詩化的、文學式的語句,抒表情感而已。

綜上所述,「事件實在論」很動聽,卻純粹為一個人主觀的信仰。

幸福情侶容易對這一套受落,因為大家都不想山盟海誓變成一場空,曾經深愛過變成煙消雲散。

可是,跳開一步,理性地看,再史詩式,再驚天動地,終有雲淡風輕的一日,發生過?存在過?真的嗎?

照我看,發生了的事件,既不是有,也不是無,似有還無,如幻似真。所以那英才會唱「早知道是這樣,如夢一場」、雷安娜才會唱「舊夢不須記」。

2020年5月28日 星期四

金春峰的朱子哲學詮釋

在<對朱熹哲學思想的重新認識 - 兼評馮友蘭、牟宗三解釋模式之扭曲>,金春峰提出了自己一套關於朱子哲學的詮釋,頗值得細述。

理氣論

和錢穆、馮友蘭一樣,金春峰覺得朱子「理先氣後」是邏輯在先:

依邏輯言,理另有一世界;就事實言,則理即在具體事物之中......這些和柏拉圖的共相說思想是相同的。

不過,他又說:

按照康德的劃分,柏拉圖是講理論理性的問題,朱熹的興趣和關注點則是實踐理性問題;柏拉圖是在理論理性的界域內講形上形下兩個世界,朱熹講兩個世界則著眼於實踐理性的界域。按康德的說法,理論理性預設人的認知能力含有「度」、「量」、「時間」、「空間」等範疇,以為認識的先驗的根據;實踐理性則預設上帝存在、靈魂不死、意志自由,以為道德實踐的依據,以表現人的高貴與尊嚴。純然以理論理性的觀點看人,會把人降低為自然物,不能逃脫自然因果律的支配,也會把道德變成功利目的的追逐。在中國,像告子、荀子就是這種思想,而朱熹的道德思想則正好和康德有某種相似。如講「上帝」、「天」、「天命」,以保證「道德之理」的普遍性、絕對性與尊嚴;而同時強調「理之在心」的能動性,以預設人之「意志自由」。

據此,「理先氣後」又變成道德形而上地在先。

就理的內容言,理是仁義健順之理,非柏拉圖「方之為方」一類不帶道德屬性的「共相」。

朱熹和中國哲人則以農業生態、生命為背景和方法思考世界,其所得共相、「理」常指人性、道德理性。故朱熹常以「太極」為「萬化之根」,以核仁、天之生意講仁......以「性」與「理」為方性、方理之類,是把中國哲學特別是朱熹哲學的特殊文化背景忽視了。

唐君毅把朱子之理解作實現原則,即生生天道,錢穆、牟宗三亦然,這裡金春峰和他們無太大出入。

心性論

下落到心性論,金春峰講朱子的心是道德本心、知覺情欲的合一。兩者一體而不可分,勉強兩分只是「從概念分析和功能作用看」的結果。

仁義健順之理則與「氣之靈」之心合而成為人之為人之「性」- 善性,故「理具於心」而非在「心外」,是朱熹人性論的基本點......此天所賦「具理之心」即人的道德本心,也即「道德理性」。所以,人之「心」既是道德本心,又是知覺情欲之心,是兩者的合一。從概念分析和功能作用看,兩者不能混淆;但從事實看,兩者卻是一體而不可分的......其內含的心性論乃是心學的思想。

金春峰解朱子講「性即理」,有三個針對:

1. 針對告子以自然材質為性。

2. 針對佛家以空淨為性。

3. 針對陸象山以心為性。「心」兼人心、道心 (所謂人心者,是氣血和合做成,嗜欲之類皆從此出,故危。道心是本來稟受得仁義禮智之心),只有道德本心是理,知覺情欲之心不是理,不可以簡單講「心即理」,必須講「性即理」、理在心中。

理在心中又不是後天通過學習認知地、橫攝地「在」,而是天賦的、先天的。心與理本體地自一的道德本心,朱子論心是有這個面向的,以「理」為首出,不過是為了強調「理」的先驗性、絕對性、普遍性而已。

唐君毅從理先氣後、理生氣等道德形上體會,推斷朱子之心有道德本心義,與金春峰接近。錢穆、牟宗三皆以朱子之心屬氣,有別於金春峰。

道德本心自立法、自頒佈,生起一切道德行為。

「人心之中許多合當作底道理」,並非心裡面藏著許多現成的「合當作」的道理,而不過是指「心」自己認為應該作的種種道理。這些道理按朱熹的說法,歸結起來不過是仁、義、禮、智四理。因此,「心」是道德準則 - 仁、義、禮、智的唯一源泉和產生者。這道德準則無形無象,故說它是「無極」。這「心」如此活而有力,「萬化」- 種種具體的道德行為全都是從它自然流出,而非外來強加的。顯然,這是「心學」思想,且是清晰明白地敘述出來的「心學」思想,而絕非告子、荀子一類思想。

朱子以「心統性情」解孟子,不僅符合孟子心學思想實質,亦滿足了哲學表述講究邏輯嚴謹的要求。

孟子稱惻隱等為「端」。「端」者,發端、端緒也,是發現於外的,猶如穀之發芽,芽在外是可見的,朱熹認為這是「情」;其芽由以發之根則在內,不可見,這是「性」。由可見的「情」加以分析追索,知其有「性」,心則如「穀種」,故朱熹概括孟子此思想為「心統性情」,謂「統猶兼也」,也即兼而有之,兼而貫之,兼而主之。按朱熹的體系,離了「心」,「性」無掛搭處,只能是「理」。落實到「心」,成為「心之體」,才成為人的現實的仁義禮智之性。離了「心」,也無以有惻隱等「四端」之情之「用」。因為「心」是能活動、能敷施發用的,「性」則不能。但「心」若無「性」為之「體」,就只是一個「知覺心」,也不可能產生惻隱道德之情。要之,性、體、情用都不能離了「心」。孟子思想沒有這種「體用」架構。用這種體用架構解釋孟子,是朱熹的「發揮」,但它是「文本」詮釋之一種「發展」與「能動性」的表現,是符合孟子心學思想實質的,亦成為朱熹自己心性思想的表述。這種表述是分析的,又是綜合的。分析,是指性、心、情各有所指,概念上不能混淆;綜合,是指事實上,未發時心性是一,已發時心情是一。

錢穆言朱子思想先重分析後再綜合,又說:「他的思想似乎相互間依恃的條件更多了......同樣心必依恃著性,必以性為條件。性亦依恃著心,必以心為條件。一切互相依靠,言及於此,則必以彼為條件」,金春峰的看法何嘗有異於他?

惟錢穆仍認孟子論心有別於朱子,金春峰則反對,視朱子論心乃孟子思想之進一步。

金春峰復言:

但由根生芽開花何以不是「縱貫」?「性」先天地具於「心」、與之為一,何以說是外在關係的「橫攝」?

此駁牟宗三只視心為「氣之靈」,判朱子哲學為「橫攝系統」。

「本情」如不指已發之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情,它還能是指什麼?而如果是指這種情,那麼它不借助於「氣之靈之心」所具有的情感機能,又怎麼能表現出來?如果像牟宗三那樣強調它是與「氣」完全無關的,那就不可能是人的有血有肉的形而下的在氣化的現實世界進行的「情感活動」,而只能仍是形而上的「動而無動」,因而仍然是「不能生育」、不能引發出「愛」的行動的。王陽明說:「性善之端須在氣上始見得。若無氣,則無可見矣。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即是氣。」王陽明知道「惻隱之情」不能離了氣,和朱熹的說法很符合。

此駁牟宗三以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情非出於氣。

「見父母」屬「心知之靈」;見而知「應該孝」的道德律則出來,是性 - 心體的發用流行。依照它去做或不去做,又屬於心知之靈的事。「應該做」的道德準則不來自經驗、見聞,是先驗的。就其為天賦而言,則稱之為「性」。顯然,這是很「心學」的說法。如果「性」不為心所內具,成為心之體,它如何能「應」而有「應該做」的道德法則出來?王陽明說:「知是心的本體,心自然會知,見父自然知孝,見兄自然知弟,見孺子入井自然知惻隱,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若良知之發,更無私意障礙,即所謂充其惻隱之心而仁不可勝用矣。」這話如果不含混籠統,就必須說,「見父」、「見兄」、「見孺子」是聞見之知,是認知活動:見而知「應該孝」、「應該弟」,有「惻隱」之情出來,才是良知的發用流行。孝與不孝、救與不救的抉擇及具體地去溫情、去友愛、跳入井援孺子以手等,就又是心知的作用。「見聞之知」不能離了氣,故王陽明說:「良知亦是這口說,這身行,豈能外得氣,別有個去行去說?」和朱熹的說法一致。

此辯「德性之知」須依賴「見聞之知」(屬於氣) 來成就,沒有外於「見聞之知」而獨立自存的「德性之知」。

徐復觀在晚年遺作<程朱異同>說:「追求知識的目的,乃在自我的發現、開辟升進,以求自我的完成」、「格物當然是聞見之知,但經過體認、體得的工夫,將客觀之理,內在化而與心性之理相符應、相融和,因而將心性之理加以充實、彰著」,由「形而中」的立場出發,強調認知心與道德心不應純粹對立,而應含彼此貫通之道。金春峰的見解和他相似。

「道問學」本是為了「尊德性」,卻因朱子的大學問家身份、擁有廣泛知識和成就,給人「道問學」第一,「尊德性」第二的套版印象,前者竟壓倒了後者,朱子心性論的真像遂隱沒不彰。

工夫論

朱子的心是道德本心、知覺情欲的統一體。道德本心即實踐理性,知覺即理論理性。

從理論理性出發,朱子確有向外求理的一面,成就出天文學、地質學、古生物化石、歷史學、訓詁學等的新發現。

作為當時最大的學者,朱熹在天文學、地質學、古生物化石、歷史學、訓詁學等各領域,都努力求理求知,取得的成就遠非陸象山、王陽明所可望其項背。但這種向外求理只是在理論理性的範圍內才如此......

可是,進入實踐理性領域,朱子即轉為向內心求理。

......進入實踐理性領域,則朱熹就不是向外求理,而首先是向內心求理了。這一點集中表現在他為《大學》古本「致知在格物」章所作之格致《補傳》及對它的解釋上......

「已知之理」是人人生來即有的道德良知,非「植物學」之類的外界物理知識。「益窮之」是推廣、擴充良知;「至乎其極」是推廣、擴充「已知之理」至人倫日用的一切方面,非「增進知識達於極點」。故不存在「為學」與「為道」打成兩撅的「不通」問題......

「天下之物」,「物」非指客觀外在之物,而主要指「事」。「物者,事也。」事君、事親、仁民、愛友之事,即是這裡講的「物」。《大學》說:「物有本末」,也指這種「物」。「物」在古文獻中多為代詞,如「道之為物」、「情之為物」、「心之為物」。王陽明說:「意之所在便是物,意在於事親,則事親便是一物。」「物」都指「事」,指「活動」。而事皆有理,如「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義」等等。這些「理」,朱熹指出都是「心所認為合當作底道理」,是「理之在心謂之性」的「性理」,故是「已知之理」。「人心之靈,莫不有知」,「知」既指認知能力,又指「良知」。故關於「致知」,朱熹亦反覆指明:「致知工夫亦只是據所已知者玩索推廣將去,具於心者本無不足也。」

......「致知」即擴充良知,而非積累物理「知識」達於極點而無所不知......

何謂「吾心之全體」?何謂「吾心之大用」?何謂「無不明」?如果認為心只是「知覺靈明」、認知工具,則根本不可把它講成道德境界。實際上,這裡「體」指心之本體,「全」非全部、全面,而是完整、圓滿之意......「全體」是指心本體之全體。「大用」本於孟子「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指本體之心不為私欲所間、氣稟所蔽而能全體發用流行。「明」指心體暗而復「明」,如珠寶沉在溷水中,去除污泥,暗而復明。如鏡子為塵垢所覆,磨去塵垢,鏡子復明。故「無不明」也即人欲淨盡、天理流行。這當然是一種道德境界。在此境界中,「眾物」、「眾事」無不為天理所朗照,從而「表裡精粗無不到」了。這是「豁然貫通」之後所達到的很高的境界。

因此,《補傳》前後是貫通的。由體 (心體、良知) 達用 (豁然貫通後的大明)、「體用一原」,是朱熹格物致知說的最完整、最經典的表述,亦成為朱熹「心學」思想之最完整、最經典的表述。

按照金春峰的講法,格物致知等於透過做不同的事,從而推廣、擴充與生俱來的良知,使道德本心不為私欲所間、氣稟所蔽,而能全體發用流行。這樣解讀,朱子已和王陽明的「致良知」無二致。

格物窮理,擴充良知,須要有具體功夫。朱熹從兩方面對此加以闡述,一是「存天理,去人欲」,一是以聖賢的教誨啟發本心之明;包括研究與弄清事物之理 (主要是應然之理),使吾心之「已知」能充分發用流行 (擴充至一切人倫日用)

此論事物的應然之理為吾心所同然,研究與弄清事物之理,即擴充良知。

......這種存天理、去人欲的工夫貫穿於動靜及已發未發。靜未發時是涵養本心,已發動時是「察識」孰為天理、孰為人欲而加以克復之功。強調體驗、自省、莊敬涵養、「提撕本心」,都是心內工夫,非向外求知。

未發涵養、已發省察、敬貫動靜,通通不是空頭的,而是護養道德本心,同於唐君毅。

孝親敬兄,憐憫同情,確系人的良知,不須學問;但如一切都不學問,怎麼可能知道在鄉飲酒禮之類的場合,先酌鄉人、後酌父兄是義;在弟為屍時,以弟為尊是義?怎麼知道憐憫同情固然是仁,「明於五刑,以弼五教」、「辟以止辟」亦是仁?因此,學問工夫是很重要的。如此才能真正知道「理一分殊」- 在不同場合同一個「理」有不同的表現形式和具體內涵,而對應得理......仁、孝的實施須要一定的節文、儀式,不是赤裸裸一顆仁心、孝心了事。節文儀式是外在的,必須經過學才能知道,故具體的孝悌等道德實踐是不能離開學的。這可以說是內容和形式的統一,非形式無以表現內容,無內容則為空洞的形式。只是千百遍的講「逆覺體證」、「先立乎大者」,是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把道德實踐做好的。「道問學」之為「尊德性」所必須,道理亦在此。

此辯實踐理性依賴於理論理性、德性之知依賴於見聞之知、德行依賴於知識。單靠道德的覺情無法成就出道德人格。

僅僅動機好是不夠的,必須動機與效果相統一。而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有知識的參與。因此,讀書明理是十分重要的。

要之,就實踐理性而言,陸象山、王陽明偏重動機、意圖倫理,偏重「頓悟本心」,朱熹則既講動機又講效果,既講意圖倫理又講責任倫理,偏重「漸修」,是比較全面、踏實的。陸象山批評朱熹為學「支離」。與陸象山的「簡易直截」相比,朱熹的確是「支離」,但對於道德修養,這種「支離」是正確的、必要的。將其定性為「混知識為道德」,心外求物理為進德之方,則是一種曲解。

金春峰認為,讀書學習知識乃成德必不可少的一環,否則容易好心做壞事。朱子強調讀書,看似「支離」、「混知識為道德」,實則是正確的、必要的、全面的、踏實的。

總括而言,格物致知是要在事中擴充吾人固有的良知,主敬涵養皆對道德本心用,兩者之外仍不廢讀書學習知識,三輪齊轉,方可成德。未成德而為惡,主要是「本心陷溺已久」,私心很重,見理不明,不認真按聖賢教訓努力於道德修養所致。

總評

綜觀金春峰的詮釋,其對朱子「理先氣後」徘徊在邏輯地先與形上地先之間、點出朱子立論是分析的,又是綜合的、承認朱子有向外求理一面、言聖人兼顧動機與效果、相信朱子最看重心 (「程頤的為學方法『涵養須用敬』確是無本源的『涵養』,『進學則在致知』也是向外窮理的擴充知識。朱熹則將其改變了......朱熹總是不離心而言理,由心外求理的『理學』轉向了『心學』」) 等,與錢穆沒大異。惟錢穆以朱子之心為形而下的經驗的認知心 (氣心)、涵養是保持認知心的清明狀態、格物窮理是運用認知心去窮不同事物的應然與實然之理,此和金春峰不同。

唐君毅的詮釋與金春峰最接近,肯定朱子之心有道德本心義、涵養是養此本心、格物窮理非求理於外,乃是引出內心固有的良知 (所謂「求諸外而明諸內」),皆其例也。惟唐君毅斷定朱子的理氣論為一道德形上學,他亦提出識心可獨立進行,無待於涵養與格物窮理,尤其看出朱子特重氣稟物欲之夾雜而汲汲於對治之,這些俱未為金春峰所見,他仍是以本心陷溺解朱子論惡。

徐復觀言見聞之知與德性之知非互相對立,乃互相支持、貫通,亦與金春峰相契。比觀之下,牟宗三將朱子解成「以知識進路講道德」的橫攝系統,斥其為儒家的歧出、別子為宗等,與金春峰距離最遠。

平情而論,金春峰也需要思考下列兩個問題:

I. 何解朱子對以疾痛相感言仁、以覺訓仁深表不滿?堅持仁只是理?朱子之心果真有道德本心義?

II. 如果格物致知是在事上擴充良知,此與王陽明有什麼分別?難道真是「王陽明說:『滿街都是聖人 (人人本心未陷溺)。』朱熹則認為大多數人『本心陷溺己久』,私心很重,見理不明,不認真按聖賢教訓努力於道德修養,要成為有道德的人是很困難的」雙方只是對人本心陷溺的程度有差異?

2020年5月27日 星期三

我們的家毀了

港版國安法出台,標誌著香港正式「玩完」。

近日關於此事的談論多矣。簡單講,中共見香港立法會通過廿三條立法較困難,遂經人大代立一港版國安法,藉《基本法》附件三的方式在香港實施。這裡存有幾個問題:

1. 先例一開,中共是否可用同樣方式為香港代立其他法?立法會豈不成為橡皮圖章?港人治港、高度自治形同虛設?

2. 誰負責執法及審判?儘管黎棟國建議由香港警隊執法、按慣例也應由香港法院根據普通法審判,但「在香港成立一國安機構」云云,此隱然有將大陸國安機構,所謂「強力部門」常態化、前台化的傾向,彼會否利用駐港國安機構執法,然後押返大陸由中共法院審判?

3. 如何界定顛覆國家政權、組織實施恐怖活動等?有無客觀標準?抑或純粹以言入罪,上綱上線?

觀乎人大公佈消息,港區人大政協、港共諸官員、建制派、親中報章一面倒吹同一個調子,香港新疆化、西藏化,大陸那一套照搬過來,恐怕是事實真相。

恆指大瀉,林鄭回應,金融市場定然會有波動,毋需擔心。聶德權揚言,有人促外國制裁香港,完全超出國安底線。李家超甚至說,本土恐怖主義正在滋生,不排除提升本港恐襲威脅級別。當國際對香港政治自由的憂慮被有權有勢者淡化、手無寸權的小市民年青人奮起抗爭被抹黑成恐怖分子,這麼一群指鹿為馬、扭曲是非的人告訴你立法對香港有益、沒問題,你會相信嗎?「移民」成為熱門搜尋字眼,就可以知道普遍香港人抱持什麼心態。

我們的家毀了,一半是毀於中共之手,一半如前港督彭定康所說:「我感到憂慮的,不是香港的自主權會被北京剝奪,而是這項權利會一點一滴地斷送在香港某些人手裡。」

有人指香港人未來將會如出埃及的以色列民,大舉出逃,飄泊無依。有人期盼美國總統特朗普、其他英語系國家出手,救香港於垂危。有人依然咬緊牙關抗爭,被無情地拘捕......

鍾祖康說:「香港今天的問題,追源禍始,是因為徹徹底底違反天理和人道地做錯了一件事,然後往後每一錯步都是為了掩飾或修補第一大錯而為。這個原始第一大錯就是把香港從文明的英國手上交予未開化的中國。由於第一步做錯了,往後只是在等待一個悲劇劇本的上演。」

事到如今,我們應該深切反省過去做錯了什麼、信錯了什麼,弄得今日年青人被自殺被強姦被污衊被打壓、中老年人惶惶不可終日汲汲於離鄉別井的悲慘下場。

麥理浩逝世廿周年,很多人記掛他的好,但透過提高香港政治經濟實力以作為跟北京談判的籌碼,為香港爭取較大政治空間,這條路也是麥督開出來。八十年代許多香港廠商把工廠北移,將發展重點移向大陸,參與大陸各項投資建設,基本上是沿麥督思維走下去。他們深信,中國大陸會銘記他們的恩德,對香港留有餘地。數十年過去,香港被扼死,生金蛋的能力未有為鵝活命創造條件,麥督的錯判、香港商人自作多情,一定程度造成今日的死局。

愛國民主派亦要負上責任。司徒華在六四發生後叫停三罷,改為年復年喊「平反六四」、「結束一黨專政」,猥自枉屈,麻痺港人抗爭意志。篤信「中國有民主,香港才有民主」,以及聲援大陸民運人士,尤其令他們及其支持者忽略香港本土民主進程,只能在選舉前虛構一些不可能實現的願景,刺激一下選票,卻於實際局面之突破無大幫助,甚至有損 (提出超級區議會方案實現「量變而質變」、贊成把驅逐行為不檢議員離開會議廳的權力擴及各事務委員會主席)。沉迷集會、遊行、遞請願信的抗爭方式,塑造出港人好抗爭卻反抗無力的慣性。年青人勇武,但對比他國同類型行動,武力程度明顯不及,這也是共官及警方無所忌諱、肆意施暴的根本原因。

最後,廣大香港人長年沉溺工作,換取安逸,對中共靠謊言起家 (早自李大釗屢稱共產黨不會顛覆國民黨,至鄧小平「我們對香港的政策五十年不變,我們說這個話是算數的」皆是如此)、為一無賴流氓政權 (觀余英時如何論高敬亭) 渾然不覺,也不明白愛中國歷史文化不等同要愛中國共產黨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對香港之所以為香港的歷史發展、文化特色更不甚了了。歷史知識的貧乏,造就「回歸」的成功,成就出一大悲劇。當然,英美國家盲信經濟富庶會推動政治民主化,也給予中共豐滿羽翼的機會。現在他們覺醒了,香港已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以上分析只是冰山一角,要之,香港之死實為數代人種種錯誤觀念、選擇、決定集結交織而成,此決非一代人奮起或外來力量突然介入可以徹底扭轉。

有謂:至少今時今日大部份香港人都覺醒了,但筆者想起魯迅的話:「人生最痛苦的是夢醒了無路可走,做夢的人是幸福的;倘若沒有看出可以走的路,最要緊的是不要去驚醒他。」香港人將進入最痛苦、最黑暗、最徬徨的時代,亦未可知。

勞思光在《歷史之懲罰》中提出過「歷史債務」、「歷史債權」一組概念,「我們今日面臨最大的歷史苦難,就是因為上代人類所欠的債務太多。」人欲去除苦難、扭轉悲劇,首先要承認自己的錯,不事事諉過於人,並以集體的自覺、努力修改流弊,這樣才可積累未來歷史的債權,建立對未來的希望,從而成為未來歷史的主人。光復香港,可能需要數代香港人懺悔、自省、改過才能夠成事。

執筆之際,再有三百人因反對國歌法二讀被捕,只是聚集唱首歌、表個態,都出動銳武裝甲車、水炮車,警察可公然擅取便利店冰水,午飯時間外國人在港島鬧市被嚇得拔足狂奔......敢問誰在真正搞亂香港?搞死香港?

五代時期,後蜀、南唐經濟繁榮,文化昌盛,因敵不過北宋軍隊南下,國破家亡,孟昶、李後主夫人皆有被宋太祖、太宗兄弟迫淫的醜聞傳世。

香港割讓給英國前,受盡清朝海禁之苦,後來在英國襁褓中逐步發展成為國際城市。

二十年代的海員及省港大罷工,始作俑者為國民黨左派 (共產黨員);六七暴動,始作俑者是鬥委會 (實際受新華社香港分社運作的中國共產黨港澳工委控制)

時至今日,香港死了,青年人、抗爭者弄死香港?徵諸歷史,復徵諸眼前所見所聞,事實判然,何必抵賴?

「民族自強,香港獨立」、「香港人,建國」,誰想說呢?都是中國人、中共迫出來的!

錢穆對朱子學術思想的評價

<朱子學術述評>撰於 1947 年,增訂於 1978 年。<略論朱子學之主要精神>撰於 1982 年。兩篇俱能代表錢穆對朱子學術思想的最後定論。

錢穆總結朱子對中國學術史的貢獻

錢穆總結朱子對中國學術史有三大貢獻。

第一,他推動了儒家新道統之組成。

然朱子在學術思想史上貢獻最大而最宜注意者,厥為對儒家新道統之組成。道統觀念,本由釋氏,隋唐間台、賢諸家皆有傳統,不獨禪宗也。韓愈《原道》,始為儒家創傳統。下及北宋初期,言儒學傳統,大率舉孔子、孟、荀以及董仲舒、揚雄、王通、韓愈。惟第二期宋學則頗已超越董、揚、王、韓,並於荀卿亦多不滿。朱子承之,始確然擺脫荀卿、董、揚以下,而以周、張、二程直接孟子,第二期宋學始確然占得新儒學中之正統地位。此為朱子第一大貢獻。關於此方面之著作,最著者為《近思錄》。(<朱子學術述評>)

第二,他在孔、孟之間增入曾子、子思兩傳,而有「四書」(《論語》、《大學》、《中庸》、《孟子》) 之彙集。朱注《四書》影響之大,歷元、明、清三朝而未衰。

其次朱子又於孔、孟之間增入曾子、子思兩傳,而有孔、曾、思、孟四書之彙集,此即《論語》、《大學》、《中庸》、《孟子》是也。《論》、《孟》自來為儒學所尊。《中庸》起於秦代,其書融匯儒、道思想,與《易繫辭傳》相先後。南北朝釋、道思想盛行,《中庸》、《易繫》即為時所重。唐李翱《復性書》遠開宋代新儒學之先河,其篇中理論即據《中庸》。釋氏如天台宗等治《中庸》者亦盛。北宋初期諸儒皆於此書頗極重視,張橫渠初謁范文正,即勸其讀《中庸》。《大學》則由二程始特推尊,故曰程門專以《大學》、《西銘》開示學者。至朱子遂彙《學》、《庸》、《論》、《孟》成一系統,並以畢生精力為《論》、《孟》作《集注》,《學》、《庸》作《章句》。元、明以來迄於清末七百年朝廷取士,大體以朱注《四書》為圭臬,學者論學亦以朱注《四書》為準繩。朱子注《四書》,正猶孔子修《六經》。孔子修《六經》,未必有其事,而朱注《四書》則其影響之大,無與倫比。此為其第二大貢獻。(<朱子學術述評>)

第三,他對經學地位有新的估定。

朱子第三大貢獻,在其對經學地位之新估定。先秦儒學雖原本經術,但儒學與經學畢竟不同。兩漢博士始把經學替代了儒學。此一風氣,直到唐人未能改。宋儒始漸漸從經學中擺脫來復興儒學,朱子乃此一績業之完成者。(<朱子學術述評>)

「孔朱學脈」的理據

至於在中國思想史上,朱子最大的貢獻是:他獨尊儒家,並在儒家中自造一系統,透過這個系統,把各時代各家派,一切異說,融會貫通,以上接《五經》、《四書》,下及宋代周、張、二程,融成一氣,互相發明。

若說到朱子的思想,則他的最大貢獻,不在其自己創闢,而在能把他理想中的儒學傳統,上自《五經》、《四書》下及宋代周、張、二程完全融成一氣,互相發明。在朱子的見解上,真是「先聖後聖,其揆一也」。他在中國思想史裡獨尊儒家,在儒家中又為製成一系統,把他系統下的各時代各家派,一切異說,融會貫通,調和一致。此非朱子氣魄大,胸襟寬,條理細密,而又局度開張,不能有此成就。孟子稱孔子為集大成,此層無可細說。至於朱子確是集孔子以下儒學之大成。這是朱子第四大貢獻。(<朱子學術述評>)

如果孔子是上古思想的集大成,朱子則是中古思想的集大成,孔、朱在這個層面上連言。

孔子乃上古之集大成者,則朱子乃中古之集大成者。其包孕豐富,組織圓密處,朱子甚似孔子。(<朱子學術述評>)

孔、朱相提並論的另一原因,在於思維方式的近似,二人皆喜歡「叩其兩端而竭焉」

孔子每好以相反相成之兩字面來表達一觀念或一境界,如言仁必言智,或言仁必言禮,又言禮必言樂之類。朱子亦常如此,如言理必及氣,言心必及性,言窮理必及居敬之類。(<朱子學術述評>)

以及對「以述為作」的堅持。

中國學術有一特徵,亦可謂是中國文化之特徵,即貴求與人同,不貴與人異......

......古今學人著作,論其浩富,朱子當首屈一指。但無一書自抒其創見......與精心結撰有系統有組織刻意著成一書,以表現其自我一己之獨得與創見者,大不同。是則,即就朱子一人,可證中國學術史一特徵,貴能上同古人,不貴能自創新說矣。

然所謂上同古人者,乃以己上同,非除古人外無己......

......周張二程四人之為學,亦各有其一己,亦互有其相異。而朱子會通和合之,以成宋元明三代理學一大傳統,與先秦孔孟以來之儒學會通和合,以成儒學之新傳統。今欲研討朱子學,其最大難題,乃見朱子僅若網羅舊說,稱述前古,而其自己則若不見有新創特見,可以自異於前人,而確認其為朱子一人之學......

......惟朱子為學精神重在會通和合,尋求古人之共同處,不在獨抒己見,表明其個人之特異處。今果專向此方面探索,則不免有失朱子為學精神之主要所在矣。(<略論朱子學之主要精神>)

孔、朱迥異的地方只在於:孔子從人生界直接立論,較親切,易入手。朱子則兼言理氣,合宇宙人生一併論述,略嫌瑣碎支離。

但其間卻有一分別。孔子只就人心人事立論,令人當下有入手處。孔子的圓密是面面俱到,或是面面兼顧。朱子則以宇宙、人生糾合在一起,他的思想似乎相互間依恃的條件更多了,如理必依恃著氣,必以氣為條件。氣亦依恃著理,必以理為條件。同樣心必依恃著性,必以性為條件。性亦依恃著心,必以心為條件。一切互相依靠,言及於此,則必以彼為條件。所以研究朱子思想,常覺其氣魄大而苦難下手,若圓密而又嫌瑣碎。陸象山譏其支離者即在此。(<朱子學術述評>)

朱學非求理於外,也非章句訓詁之學

錢穆不同意朱子一心向外求,而更相信他是「合內外」:

朱子在此方面,確曾下過一番深功夫。他最先頗像要擺脫當時向心用功的舊習,轉換到向外事物方面去。但最後依然折回到老路上,而把此兩面牽綰合一。一方面和會舊說,一方面開闢新趨,這是朱子之大氣魄處,亦是朱子學說之所以頭緒紛繁處。(<朱子學術述評>)

清儒以東漢鄭玄與朱子相比,錢穆也不認同,說:

清儒常以朱子與鄭玄相擬,其實康成非晦翁之儔......為教人的方便,乃不免以讀書來代替著窮理,漸漸以研窮字義來代替研窮物理,於是又漸漸從讀書轉到章句與訓詁上,這是朱學之流弊。但不能說朱學精神只是讀書,只是章句與訓詁,乃以與康成相比擬。此則只以見清代漢學之陋耳。(<朱子學術述評>)

結語

自創系統以消融各時代各家派,固然了不起。可是,假如所創系統接不上孔子、孟子的哲學洞見 (philosophical insight),對北宋諸儒的道德體會及工夫修養也不甚了了,只知用自己的系統語言把各家學說解得頭頭是道,客觀了解則欠奉。這未嘗沒有問題。

事實上,陸象山的支離不是指朱子把宇宙、人生糾合在一起說,而是批評朱子喜歡「閒議論」,玩文字概念把戲,所謂「揣量模寫之工,依倣假借之似,其條畫足以自信,其節目足以自安」,竟忽略了成德的關鍵在「不忍人之心」、良知的甦醒。

錢穆的正面評價可以成立,但無損牟宗三「別子為宗」的判定,這裡二人對儒家、對孔子亦似乎有著不一樣的理解 (當代新儒家視儒家為成德之教,孔子可貴在點出仁心。錢穆視儒家兼重進德修業,業指學業、事業,孔子可貴在仁心,更在其好學不倦及尊古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