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一生痛恨張居正,還因為「王大臣事件」(以下內容見《明史紀事本末》)。
萬曆元年 (1573 年) 正月,有一位名叫王大臣的男子,穿著內侍服,潛入乾清宮,因行為慌張,被馮保逮捕。
庚子,早朝。上出乾清宮,見一無鬚男子,偽作宦者狀,袖有佩刀,趨走惶遽。左右執之,馮保立鞫之。曰:「南兵王大臣。」問:「奚自?」曰:「自總兵戚繼光來。」保使密報居正。
馮保與張居正密謀,打算借王大臣陷害高拱及其家人,教唆他誣告高拱與太監陳洪共謀大逆。
而居正令附保耳曰:「戚公方握南北軍,禁無妄指,可借以除高氏。」保故甘心陳內監洪,已逮洪,錮禁獄,令大臣供之矣。先是,大臣為戚帥三屯營南兵,不遂,流落都下。為人巧捷便佞,一中貴昵之。至是,令稱拱使,改籍武進縣。即令廁卒辛儒,衣大臣蟒袴,予二劍,劍首飾貓精異寶,送繫廠中。入以聞,請究主使人。居正亦上疏如保意。上即付保鞫。保令辛儒屏語大臣曰:「第言高相君怨望,使汝來刺。願先首免罪,即官汝錦衣,賞千金。不然,重搒掠死矣。」因使儒畀大臣金,美飲食之。儒日與大臣狎款,即令誣拱家人為同謀。
取得供詞後,緹騎 (錦衣衛屬下人員) 包圍高拱府第,械高氏奴僕。高拱家人非常恐懼。
獄具,保飛發五校械拱僕。
高拱謀反的消息傳出,朝廷議論紛紛,都說馮、張要謀害高拱。
而居正前疏傳中外,口語籍籍,謂且逮拱。
吏部尚書楊博不相信高拱會幹謀反此等蠢事,向張居正提出質問。張居正面紅耳赤,臉現不悅之色。
博曰:「迫之恐起大獄。抑上神聖英銳,持公平察。高公雖粗暴,天日在上,安得有此!」居正面赤不懌。
未幾,大理少卿李幼孜者亦言:「公奈何為此?惡名污青史矣。」張居正使出「拿手好戲」,推卸責任給馮保,置身事外,勉強地說:「吾為此事,憂不如死,何謂我為?」
會大理少卿李幼孜者,居正鄉人,亦輿疾告居正曰:「公奈何為此?惡名污青史矣。」居正強應曰:「吾為此事,憂不如死,何謂我為?」
發怒、卸責過後,繼之以禁聲,這三道板斧,張居正日後仍會繼續使用,卻率先表露於「王大臣事件」中。
居正禁科、道官不得有言。
左都御史葛守禮和楊博再訪張居正,希望張居正主持公道,豈知居正根本與馮保合謀!當葛守禮發現廠中揭帖有「歷歷有據」四個修改過的字,乃居正筆跡,居正知破綻已露,遂強作辯解:「彼法理不諳,我為易數字耳」。
而御史鍾繼英上疏不敢明言,暗指之。居正怒,擬旨詰問。左都御史葛守禮語楊博:「過張公,必諍之。」博曰:「向已告矣。」守禮曰:「輿望屬公,謂公能不殺人媚人耳。大獄將起,公奈何以己告為解?」即共過居正。居正曰:「東廠獄具矣。同謀人至,即疏處之耳。」守禮曰:「守禮敢附亂臣黨耶!願以百口保高公。」居正默不應。博曰:「願相公持公議,扶元氣,廠中寧有良心?倘株連者眾,事更有不可知者。」居正堅不承。博與守禮因歷數先朝政府,同心輔政,及貴溪、分宜、華亭、新鄭遞相傾軋,相名坐損,可為殷鑒。居正憤曰:「二公意我甘心高公耶?」奮入內,取廠中揭帖投博曰:「是何與我?」揭帖有居正竄改四字,曰「歷歷有據」,而居正忘之。守禮識居正手跡,笑而納諸袖。居正覺曰:「彼法理不諳,我為易數字耳。」
王大臣接受馮保、葛守禮、朱希孝等會審。因會審前被審者必須被杖打,大臣呼喊道:「故許我富貴,何雜治也?」、「汝 (指馮保)
教我,我則豈識高相國?」真相大白。
守禮曰:「機密重情,不即上聞,先政府耶?吾兩人非謂相公甘心高公,以回天非相公不能。」居正揖謝曰:「苟可效,敢不任,第何以善後?」博曰:「相公患不任耳,任則何難善後!須得一有力世家,與國休戚者,乃可委治。」居正悟,始言上前度處之。上即命馮保與左都御史葛守禮、都督朱希孝會審。而希孝懼,與其兄成國公希忠相對泣曰:「誰畫此策也,以覆吾宗。」急詣居正請命。居正曰:「第見塚宰大中丞。」希孝泣謁博,博曰:「欲借公全朝廷宰相體耳,何忍以身家陷公。顧亦何難,公第使善詗校尉入獄,訊刀劍口語所從來,雜高家僕稠眾中,令別識。且問見高公何所?今在何地?立辨矣。」希孝如博言,使善詗校尉密詢大臣何自來?則來自保所,語盡出保口。校尉即告大臣:「入宮謀逆者,法族。奈何甘此?若吐實,或免罪。」大臣茫然哭曰:「始紿我主使者罪大辟,自首無恙,官且賞。豈知當實言。」適高家僕逮至,希孝雜諸校中,令揚色,大臣不辨也。
及會審,風霾大晦,尋雨雹不止。東廠理刑白一清者,謂保初問官二千戶曰:「天意若此,可不畏乎?高相國顧命大臣,本無影響,強我誣之。我輩皆有身家,異日寧免誅僇耶?」皆曰:「馮公已為且詞,固有陰持之者,奈何?」一清曰:「東廠機密重情,安得送閣改乎?」頃之,天稍明,出大臣會問。故事,先雜治。大臣呼曰:「故許我富貴,何雜治也?」馮保即問曰:「誰主使者?」大臣瞪目仰面曰:「爾使我,乃問也?」保氣奪,強再問:「爾言高相國,何也?」曰:「汝教我,我則豈識高相國?」希孝復詰其蟒袴刀劍,曰:「馮家僕辛儒所予。」保益懼。希孝曰:「爾欲污獄使耶!」遂罷。
馮保怕陰謀敗露,令人用生漆酒毒啞王大臣。大臣不久被處死,高拱避過一劫。
保密飲大臣生漆酒,瘖之,而內以拱行刺事上聞。有殷內監者,年七十餘,奏上曰:「高拱故忠臣,何為有此?」隨顧保曰:「高鬍子是正直人。張居正故懷忮刻,必殺之。我輩內官,何須助彼!」保大沮。而內監張宏亦力言不可。於是上下刑部擬罪,竟論大臣斬。拱被居正齮齕,杜門屏居。仕宦中州者,不敢過新鄭,率枉道他去。
經過此事,高拱徹底看清楚張居正的真面目。張居正並非他的同路人、朋友,竟欲置他於死地。《病榻遺言》把張居正描述成陰險毒辣的人物,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