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1日 星期三

變法失敗

<范仲淹傳>有以下一段文字:

「初,仲淹以忤呂夷簡,放逐者數年,士大夫持二人曲直,交指為朋黨。及陝西用兵,天子以仲淹士望所屬,拔用之。及夷簡罷,召還,倚以為治,中外想望其功業。而仲淹以天下為己任,裁削幸濫,考覈官吏,日夜謀慮興致太平。然更張無漸,規摹闊大,論者以為不可行。及按察使出,多所舉劾,人心不悅。自蔭子之恩薄,磨勘之法密,僥倖者不便,於是謗毀稍行,而朋黨之論浸聞上矣。」

這裡透露出幾個重要訊息:

(a) 范仲淹之所以被宋仁宗重用,原因有二:陝西用兵有功、獲知識分子擁戴。

(b) 變法剛開始,仁宗、中央及地方官員皆對仲淹抱有期望。而仲淹亦為一無私為國之賢臣。

(c) 變法推行過於急進,缺乏循序漸進的變革。

(d) 變法牽涉範圍甚廣,內容流於空洞不具體,保守派因此不太看好。

(e) 變法中限制恩蔭、嚴密磨勘等,令既得利益者有所損失,紛紛反撲。

(c) 至 (e) 可視作「慶曆變法」失敗的主因,保守派大臣及既得利益集團則為窒礙變法進行的兩股阻力。

我們過去講過,「慶曆變法」是在一不穩固的基礎上展開。

范仲淹和呂夷簡雖然已經和解,但范仲淹派系內的歐陽修、蔡襄、余靖等仍與夏竦 (讀音:慫) 等勢成水火。他們的直言極諫、嫉惡如仇、好言變革,尤其令朝中守舊因循不願變的大臣反感。諫官不代表朝中大多數聲音,偏偏范仲淹是諫官推薦出任參知政事,其力量有多大,變法可以做得有多徹底,可以想像。

范仲淹唯一的靠山,是仁宗的信任,這亦是傳統帝制下的無可奈何 (余英時:「皇帝所擁有的是最後的權源,任何帶有根本性質的變法或改制都必須從這個權力的源頭處發動,所以皇帝個人的意志是一個決定性的力量」)。

可惜仁宗對「朋黨」非常忌諱。仲淹有「前科」,加上部份變法措施彷彿衝著既得利益集團而來,既得利益集團一旦利用仁宗的心理弱點,藉重提「朋黨之論」以脫困,此等於制仲淹於死命,也制變法於死命。

果然,慶曆四年 (公元 1044 年) 夏,仁宗「與執政論及朋黨事」。

儘管仲淹對曰:「方以類聚,物以群分。自古以來,邪正在朝,各為一黨,在主上鑒辨之耳。誠使君子相朋為善,其於國家何害?不可禁也」、歐陽修撰<朋黨論>重申「為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仁宗逐漸對變法失去興致。

不久,夏竦命家中女奴模仿石介 (作《慶曆聖德詩》,贊揚范仲淹、歐陽修等,斥夏竦為「大奸」) 筆跡,偽造了一封石介給富弼的信,信中指革新派陰謀廢掉仁宗,另立新君 (「石介奏記於弼,責以行伊、周之事。夏竦怨介斥己,又欲因以傾弼等,乃使女奴陰習介書,久之,習成,遂改伊、周曰伊、霍,且偽作介為弼撰廢立詔草」)。

仁宗初時不相信,但范仲淹、富弼等心裡恐懼,內不自安,先後請求外調。保守派及既得利益者乘機加強輿論攻勢,肆意誣陷、抹黑,仁宗信心慢慢動搖。

慶曆五年 (公元 1045 年),「慶曆變法」宣告失敗。

[主要參考資料]

1. 脫脫等,《宋史》。

2. 陳邦瞻,《宋史紀事本末》。

3. 余英時,《朱熹的歷史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