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徐復觀治哲學還是史學,從《中國人性論史》、《兩漢思想史》三卷看來,其研究課題確實偏近哲學。
不過,他曾說:「許多先生談問題時,不知不覺的流露出『萬般皆下品,惟有哲學高』,而哲學中又只有講觀念論的最高的氣慨。我覺得是可以考慮的。」(<民主政治價值之衡定讀後感>),又說:「勞
(思光) 先生有許多話,大概因為理論太『嚴格』的原故,為我『常識的心靈』所不了解。」(同上) 李文森 (Joseph R. Levenson)
稱徐從事「理學式史學」,庶幾近之。
徐既治史,其對史學不可能完全沒了解。故此,他對錢穆若干批評,不應被視作一外行人批評一內行人,抹殺其本身價值。
另外,他批評胡適「假內行」(出自<我的讀書生活>),乃針對胡專門講授中國思想,卻不知中國思想為何物而言。他對客觀理解先秦、兩漢思想花過大力氣,當然知道胡適用西方邏輯學講孔子、老子、墨子是胡說八道,強不知以為知。
至於錢穆不太看得起陳寅恪細密的考證,見於 1960 年 5 月 21
日致余英時的信中有兩點對陳的批評:一是「冗沓而多枝節」且不「可誦」;二是「臨深為高,故作搖曳」(余英時《錢穆與中國文化》)。
嚴耕望《錢賓四先生與我》收錄了錢氏 1961 年 2 月 1
日寫給他的一封信,其中一段:「從地理背景寫歷史文化,此是一大題目,非弟功夫殆難勝任。如能着手撰述,實深盼望。際茲學殖荒落之世,吾儕篳路藍縷以開山林,只求先指示一大路向,探幽鑿險,待之後來繼起之人,不必老守一窟,盡求精備也。不知弟意以為如何?」
嚴氏謂「制度與歷史地理只是 (錢)
先生學術的旁支......這兩項學問只是他治史的兩隻腳,藉以站穩而已,不是主體......或許先生知我有『老守一窟』、『探幽鑿險』、『盡求精備』之病,所以一開始就告誡我。」
錢治史貴博通,嚴卻集中精力治制度及史地,跡近專家之學,錢自然略有微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