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穆治史講究通觀全局,著重「溫情與敬意」,相信不少香港人都知道。可是,他這種觀點原來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中國大陸並非主流,主流乃強調用批判質疑態度整理國故的「史料學派」,代表人物有胡適和傅斯年。
胡適跟錢穆一開始相見就不甚投契。錢問胡有否見過《史記六國年表》,胡表現得渾身不自在,堅持連夜趕回上海 (當時二人在蘇州)。胡後來索性不與錢交談。為著老子年代問題,胡一度憤然說:「錢先生,你所舉的証據還不能使我心服,如果能使我心服,我連我的老子也不要了。」二人交惡還能從胡在世時,錢一直未能成為中研院院士看出。
作為胡適的弟子,傅斯年對錢穆亦頗蔑視,竟公開宣稱「錢某著作,我曾不寓目一字。」竊以為和《國史大綱》寫法過重宏觀及其狠批「史料學派」有關。神州陸沉,國府遷台,主持「搶救」著名學者往台灣的傅,未有把錢列入「搶救」名單中。錢答應張其盷南渡辦學,展開於香港弘揚中華文化的生涯,自此和胡、傅分道揚鑣。
錢穆其實不太喜歡香港,視之為暫居地。不過,諷刺的是,他卻利用這裡一點空間,傳播非主流的「民族文化史觀」,且經常撰文批評中共,替故國招魂。
徐承恩說:「香港就成為了一片在中國之外、處中國之旁的特殊領域。雖然香港實行殖民地制度,但仍比東亞的專制帝國自由,其有限的法治亦比近鄰尊重合約精神。被視為『賤民』的海洋族群、被官府敲詐的貿易商人、被中國社會排斥的基督教徒,以至是與朝廷不和的異見人士,都能在香港容身,在此地尋覓自由和幸福。」
細看錢穆經歷,益見香港不是中國,為中原主流外邊緣人之聚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