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尖沙咀站到天星碼頭一段路,曉瑩問了我一些家中的事,我略略談及部份,她也應該是隨便問問,以免 dead air
吧!後來我曾為她這樣問胡思亂想,現在事過境遷,當然覺得自己很傻。
天星碼頭是我第一次去,以前坐船主要是在荃灣碼頭。牆壁上掛滿介紹天星小輪發展沿革的歷史照片,讓我大開眼界。曉瑩往洗手間,我在外候她,這是我第一次於約會中途等女孩子。
船費不太貴,只需兩元。腦海盤旋的問題,終於問出口:「這裡給你很多回憶嗎?」曉瑩答:「不是,經常坐的,比較便宜」。我默然,但至少知道她平時經常往來九龍、港島。
步入船艙的一刻,感覺極不舒暢,好不踏實。膝蓋舊患令我急忙找東西撐扶,幸好未有跌倒。
不過,說也奇怪,站得久了,摸索到平衡身子的方式,恐懼感就慢慢消除。
曉瑩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對我笑說:「你今天可以試試扮遊客。」我看見旁邊有人高舉相機拍照,回答:「可惜我今天沒有帶相機,扮不成遊客。」對答很簡單,卻令人回味。
船程不太長,我們談話不多。印象中,我告訴過她,見面不能太早,因早起我會腦筋遲鈍,未必能理解她充滿智慧的言辭。曉瑩反駁:「你以前早起上學又可以?」我笑說:「上課不需用腦,跟你見面需要用腦。」
維港景色真美,海風微微吹來,夾帶著海水特有的氣味,令人心曠神怡。
看著四周景物,我問曉瑩:「日後填海會不會將僅餘的海港都填平?」她說:「應該不會吧!」對這一方面,她竟出奇地樂觀。
渡輪快將抵達終點,整個船程,我不時偷看她,欣賞她的美。
不經不覺,她與維港合而為一,維港代表著她,她賦予維港新的意義,至少我是如此認為。
腳踏平地的一剎,安定平穩的感覺使我不禁說了句「還是平地坐車適合我」,曉瑩不語。沒多久,她帶我乘坐「新渡輪」往長洲。我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心裡很內疚。
我們本來不打算坐快船,適逢有特別班次,方便起見,還是坐了。我們坐上層,人流越來越多。開船不久,我和曉瑩再次聊起來。
這次一聊,倒比剛才乘地鐵、渡輪時深入多了。原來她學過鋼琴和小提琴,先學電結他再學木結他,又懂得打鼓。升中入了一所英文中學,適應有困難,致使數學測驗不及格。幸得明師悉心教導,才克服過來。會考二十二分,高考有一位教中國文學的老師姓馮,搖頭擺腦,活像封建時代的書生。
聽曉瑩眉飛色舞地訴說,我突然覺得眼前的她變得很親切。如斯情景,我做夢亦未想過。
我喜歡她講往事,喜歡聽她講往事時的聲線。插嘴是不必的,只需用心聆聽、享受就可以。人生樂事莫過於此。
她談了很多,我則始終懷著一個問題:「這會是最後一次見面嗎?」我不敢問。
(初七長洲聚會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