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以後即為東周時期,而東周又分為春秋及戰國二期。
西周末,幽王愛其妃褒姒,欲廢申后及其子宜臼而立褒姒及褒姒之子,此事被申后之父申侯聞知,遂聯當時邊境外族犬戎入西周之首都鎬京,殺幽王,立宜臼,是為平王。幽王崩,其子被擁立為王,此其實可視為一朝代(即西周)之帝位承襲,無需說平王另創一東周。可是,平王因犬戎於西北勢大,鎬京又近西北,於是,他下令遷都洛邑,一朝之首都由西向東轉移,後人便藉此說平王以後的朝代是東周,而不是西周。
事實上,嚴格仔細視之,西周及東周同有一周字,則大家亦認由幽王至平王間,周之朝代延續是沒有中斷,只是首都位置由西方轉至東方,故有西周及東周之分而已。
不過,由幽王至平王雖在朝代連續上沒間斷,各方面之形勢卻已大不同。
首先,也是最直接,犬戎之外患已成,對中原的周代構成威脅。
其次,因平王之得位乃因舅父申侯弒幽王而得,變相即平王實有弒父之嫌,而此嫌在周公所立之禮樂中,破壞尤為嚴重,其得出的結果即為禮崩樂壞,表現在人之行為上,為人失了基本的行為規範;在社會上,為秩序之失去。人失了行為規範,即依獸性及物欲而行,故東周之初,即生出一連串僭越篡弒之事,繼而又有亂倫等,此一切,可謂全是導源於平王弒父之嫌上。用作理解東周之政治形勢,則我們可說:東周之社會人倫局面較西周的混亂,而又無一東西可力挽。
又禮樂乃在確保各諸侯封國之尊周天子,現平王既有弒父之嫌,子不子,則諸侯們會問:天子既不守禮,則我們為何仍要守禮?為何仍要尊平王而護之?此思潮而下亦令平王處一危局中,一西周所無之局,所謂諸侯不尊周室之局也,而此局之由來仍是平王弒父之一嫌。
換言之,綜合上面三說,東周雖在朝代承傳上繼續了西周,可是,在局面上,東周卻比西周更要面對諸侯不尊周室、社會人倫大壞、外患日亟等問題了。
此亦可視為東周初期之況。在此況下,西周之原來面目固已被轉變,但轉變畢竟不可以即時轉得到的,尤其是歷史上之轉變,必經一段緩衝時間才可,於是,春秋五霸遂應運而生。
有關五霸之史事,可述者頗多,但其先後大致是:齊桓公先盟於召陵,繼有宋襄公短暫稱霸,至泓水之戰卒,再有晉文公盟於踐土,同時又有秦穆公僻處西地,後來楚莊王打敗晉於邲而稱霸,最後為吳王夫差及越王勾踐之霸。留意,頭數名霸主是稱公,後則稱王,此反映前期霸主多承認及尊周室,後期則因禮樂崩潰已久,故多不尊周室了,此是春秋時期重要之歷史發展痕跡,宜注意。
所謂霸主,主要是指擔任尊周室,攘夷狄,抑兼併,禁篡弒之諸侯。這些諸侯一方面行軍事及經濟改革,以增進國力;一方面又以其驚人之國力去進行上述任務。就其前一面言,此顯是行霸政,圖以力服人,後來孟子即就此一面立言反對;但就後一面言,則其霸乃在因應時勢之所需而挽救崩潰了的禮,孔子立言稱讚管仲,其即在這方面說。
春秋前期,諸侯國之行為多有尊王攘夷之德,故孔子之稱讚霸政極是;可是,至莊王問鼎以後,歷吳越,霸力之增強已和尊王攘夷無干,甚至霸力越增,周室及各國越易被滅,人民越生困苦,孟子以人民為本位,自然要對此反對,此亦是恰當之評。我們從孔孟之立言不同,實該看出春秋戰國時局之轉變有如此。
簡言之,春秋前期尤尚德,但到了後期則完成是以力服人,汰弱留強之局面了,戰國時代,則只是春秋後期的進一步發展而已。
當然,春秋時期也不是完全沒有戰爭,而戰爭之下,經濟上,軍事供求繁多令經濟蓬勃,商人因而輩出,子貢等人是也;文化上,各地之交流亦因戰爭而蓬勃,加速中原文化之和會融合。此二者也可算是春秋霸政之影響。
再歸結一下,春秋霸政出於平王弒父之嫌,禮樂崩壞,卻又未完全壞透之時。因未壞透,固有霸主尊王攘夷;但壞透之勢終隨時日稍久而形成,勢既成,霸主便以吞併替尊敬了,春秋後期即為此局,而此勢一再發展,卒至戰國而達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