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統三年四月初十 (1911 年 5 月 8 日),清廷宣佈成立責任內閣,頒行內閣官制。關於內閣的成分,可參考《清史稿.宣統皇帝本紀》:
戊寅,詔改立責任內閣。頒內閣官制。授慶親王奕劻為內閣總理大臣,大學士那桐、徐世昌俱為協理大臣。以梁敦彥為外務大臣,善耆為民政大臣,載澤為度支大臣,唐景崇為學務大臣,蔭昌為陸軍大臣,載洵為海軍大臣,紹昌為司法大臣,溥倫為農工商大臣,盛宣懷為郵傳大臣,壽耆為理藩大臣。
據溥儀《我的前半生》憶述,奕劻與袁世凱關係密切。載灃欲殺袁世凱,幸賴奕劻進言,才令袁避過一劫。
攝政王 (指載灃,光緒帝之弟,溥儀之父) 要殺袁世凱為兄報仇,雖確有其事,但是被奕劻為首的一班軍機大臣給攔阻住了。詳情無從得知,只知道最讓父親洩氣的是奕劻的一番話:「殺袁世凱不難,不過北洋軍如果造起反來怎麼辦?」結果是隆裕太后聽從了張之洞等人的主意,叫袁世凱回家去養「足疾」,把他放走了。
溥儀又說:
奕劻的勝利,則意味著洹上垂釣的袁世凱的勝利。
那桐、徐世昌和袁世凱的關係,馬建標<「洹上漁翁」- 辛亥年間袁世凱的公眾形象與權勢格局>:
奕劻與那桐早已被袁世凱所收買,他們與袁世凱的賄賂關係在晚清朝野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引述全國政協文史資料編委會編《晚清宮廷生活見聞》)
而徐氏與袁世凱有莫逆之交。
1905 年,袁世凱創建新式警政,保舉徐世昌為巡警部尚書,負責京師治安。徐後來出任東三省總督。至於那桐,除了與袁有金錢關係,亦是袁的兒女親家。儘管內閣出台時袁世凱已不在中央朝廷,其影響力絲毫無損,事甚顯然。
載灃能夠做,是起用滿洲宗室皇族予以抗衡。溥儀提到:
我父親並非是個完全沒有主意的人。他的主意便是為了維持皇族的統治,首先把兵權抓過來。這是他那次出使德國從德國皇室學到的一條:軍隊一定要放在皇室手裡,皇族子弟要當軍官。他做得更徹底,不但抓到皇室手裡,而且還必須抓在自己家裡。在我即位後不多天,他就派自己的兄弟載濤做專司訓練禁衛軍大臣,建立皇家軍隊。袁世凱開缺後,他代替皇帝為大元帥,統率全國軍隊,派兄弟載洵為籌辦海軍大臣,另一個兄弟載濤管軍諮處 (等於參謀總部的機構),後來我這兩位叔叔就成了正式的海軍部大臣和軍諮府大臣。(《我的前半生》)
今人只知譏諷慶親王內閣為皇族內閣,以為載灃難辭其咎,殊不知背後涉及兩派鬥爭與角力,內閣人選乃是彼此互相爭持較量的結果。
朱文亮<清末皇族內爭與袁世凱復出>留意到一個細節:
慈禧臨終遺命雖稱「嗣後軍國政事,均由攝政王裁定」,授權載灃為其兒子幼帝溥儀攝政並監國,但同時補充「遇有重大事件,必須請皇太后懿旨者,由攝政王隨時面請施行」。這意味著攝政王並不能乾綱獨斷,遇有重大事件,須向皇太后請示,隆裕皇太后可以對載灃進行牽制。
慈禧臨終懿旨奠定了宣統朝載灃、隆裕互為牽制的權力格局,卻對二者權力界限仍有模糊之處。何為「重大事件」,其中有著不可捉摸的權力空間,留待載灃、隆裕自行博弈。在新舊權力交替的間隙,隆裕亦迅速採取種種措施,鞏固自身權力。
雖然他大膽推斷:
作為滿族皇室,她與載灃都忌憚漢族重臣袁世凱擅權,都有罷袁動機。而且,袁世凱在立帝一事上曾有損她的利益,更是加深了她與袁世凱之間的矛盾。縱觀袁世凱復出的整個歷程,最大阻力實際是隆裕。由此可知,隆裕在罷免袁世凱時發揮了重要作用。
但另一邊廂,孫昉、劉平<論宣統朝載灃與隆裕太后的交替持權>認為:
在這一時期,監國攝政王載灃利用自己身為「皇本生父」的有利條件,吸納載洵、載濤、載澤等青年親貴成員,形成高度年輕化的少壯親貴集團。該集團不僅排擠袁世凱、張之洞等漢族重臣,以組建「皇族內閣」回應立憲派的政治訴求,同時變相架空隆裕太后,避免再次出現太后專權的局面。
奕劻、袁世凱一派有否得到隆裕太后支持以牽制載灃,值得玩味,留待日後更多材料以核實。要之,如蔡東藩《清史演義》所言:
洵、濤統是攝政王胞弟,翩翩少年,丰姿原是俊美,可惜胸中並沒有軍事知識,只仗著阿兄勢力,占居樞要。一對繡花枕,好看不中用。
隨著武昌起義爆發,清政府需要盡快調動北洋陸軍平亂,袁世凱於是被重新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