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25日 星期六

趣談《西遊記》之三

無可否認,孫悟空本領很高,巨靈神、哪吒被牠打敗,天庭完全無可奈何,只有一二郎神勉強與之纏鬥,亦未能取得壓倒性優勢。不過,本領高不代表成熟,成熟需要懂得忍辱負重,不是恃才傲物,任意妄為能夠成就。整部《西遊記》,從某方面看,正是孫悟空的成長史。至於促成孫悟空成長者,即為如來佛祖、觀音菩薩和唐僧。

且說孫悟空與二郎神苦鬥,太上老君乘機封悟空入八卦爐,打算用火燒牠七七四十九日,把牠活生生燒死。請注意,由玉皇大帝到哪吒、太上老君,都是道教人物,道教一邊堅決要置悟空於死地。孫悟空當然不是省油的燈,沒被爐火燒死之餘,反而因爐中的煙,令牠練就金睛火眼。耐得住鍛煉,迎難而上,孫悟空的了不起在此展現,竊以為這也是古今人物的成功之道。

玉帝等人對孫悟空大鬧天宮束手無策,出來擺平的竟是如來佛祖。如來佛祖不屬於道教系統,而是屬於佛教系統。道教處理不了的事,由佛教出面解決,可見《西遊記》作者認同佛道一家親,彼此互為支援。

如來佛祖與孫悟空打賭,如果孫悟空能夠飛出其手掌心,悟空的夢想 (取代玉帝,成為天庭新主人) 就會成真。悟空一個觔斗,飛出十數萬里,自以為飛得夠遠了,在不遠的五根柱子上撒了一泡尿,作為到達的證據。豈知五根柱子原來是如來佛祖的手指所幻化,牠從未逃離外出。打賭失敗,如來佛祖把手一翻,化成五指山,將孫悟空重重壓下去,一代猴王從此在五指山下歷經風吹雨打,一過便是五百年。

悟空被壓五指山一節,非常戲劇化,但不乏深遠意涵。

試想人年少而有才能,哪個不是躊躇滿志、年少輕狂?但人往往忽視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自己厲害的多的是。復次,其不明白世界本來就有一套行之有效的運作模式 / 制度,汲汲於打破之而後快。過份傲慢向前衝的結果,必然是碰釘子,輕則吃大虧,重則車毀人亡,粉身碎骨。

以孫悟空為例,牠要顛覆天庭既有制度及秩序,牠亦確實有這個能力,但一遇法力無邊的如來佛祖,便要吃大虧。對,牠是毀了生死簿,但終日壓在五指山下,長命百歲又有何用?更似是折磨。五指山有象徵意涵,是負重的意思,讓悟空 physically 負重,協助唐僧取西經則是 mentally、spiritually。沒有前者的五百年,後者是不能成事的。

佛家有一派叫做華嚴宗,講法界緣起,如來佛祖應機變現一切法,好助對方悟入。五根柱子、五指山都是其中例子。

佛家又有天台宗,維摩詰為了度化喜歡喝酒和賭博的人走向清淨的佛道,不時進入賭場、酒家。孫悟空以法術高超自傲,好鬥爭勝,如來佛祖因勢利導,跟牠打賭法術,正是體現維摩詰「不斷斷」的精神。

孫悟空困於五指山五百年後,一日,觀音菩薩顯現,勸化悟空:只要願意做取經人的徒弟,保護他前往天竺取經,便可離開五指山。孫悟空二話不說答應。牠卒之等到唐三藏,成為唐僧的大弟子。

菩薩和佛不同,佛是已覺,菩薩距離覺者尚欠一級,因其要普渡眾生而不願成佛。

觀音菩薩出來接引悟空,自然是如來佛祖的主意,而唐僧的前世,乃如來佛祖弟子羅漢金蟬子,佛祖、觀音菩薩、唐僧可謂三位一體,共同成就孫悟空的更生與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