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0日 星期二

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

項霸王遭漢軍圍困,慷慨高呼:「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我之所以身陷險境,並非能力不逮,而是老天要我死。太史公司馬遷後來撰《項羽本紀》,將此語記下,項霸王至死不知悔改、委過於天的形象立即鮮明了起來。

司馬遷評論道:「及羽背關懷楚,放逐義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己,難矣。自矜功伐,奮其私智而不師古,謂霸王之業,欲以力征經營天下,五年卒亡其國,身死東城,尚不覺寤而不自責,過矣。」

原來太史公並不同意項霸王的論斷。按照其看法,項霸王背棄關中東歸彭城,放逐懷王心而自稱霸,與各諸侯王關係不睦,禍根早種。加上一味使用武力,南征北戰,未嘗止息,敗亡可謂咎由自取,委過於天只反映項霸王「尚不覺寤而不自責」。

孟子曰:「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中國人寫史,著重交代事件始末之餘,更寓有道德褒貶,教化人心。司馬遷刻意把「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記下,目的就是要提醒後人以項霸王為鑑戒,時刻做到反躬自省。

今天專業治史者紛紛採用社會科學研究方法,對歷史人物不作任何道德評價,這與中國史學傳統大相逕庭。錢穆說:「歷史記載人事,人不同,斯事不同。人為主,事為副,未有不得其人而能得於其事者。事之不完善,胥由人之不完善來......中國史學重人不重事,可貴乃在此。」(《現代中國學術論衡》) 值得大家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