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龍四年(庚戌,公元七一零年)五月,宮中發生了一件大事:中宗被韋后、安樂公主合謀毒殺。
關於韋后、安樂公主之專橫、預備奪權,我們過去已經講過。安樂公主之驕橫,可見於以下一條:
河南道巡察使、監察御史宋務光,以「於時食實封者凡一百四十餘家,應出封戶者凡五十四州,皆割上腴之田,或一封分食數州;而太平、安樂公主又取高資多丁者,刻剝過苦,應充封戶者甚於征役;滑州地出綾縑,人多趨射,尤受其弊,人多流亡;請稍分封戶散配餘州。又,征封使者煩擾公私,請附租庸,每年送納。」上弗聽。(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九)
由「上弗聽」一句,我們可見中宗對韋后、安樂公主的行為是極為容忍的。然則,韋后、安樂公主為什麼要殺害中宗呢?
要了解箇中原由,我們需要由郎岌之言說起。郎岌曾向中宗指出「韋后、宗楚客將為逆亂。
定州人郎岌上言:「韋后、宗楚客將為逆亂。」韋后白上杖殺之。(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九)
雖然郎岌最後被杖殺,但不滿韋后之聲逐漸燃起。其中,燕欽融的講法尤為偏激。
五月,丁卯,許州司兵參軍偃師燕欽融復上言:「皇后淫亂,干預國政,宗族強盛;安樂公主、武延秀、宗楚客圖危宗社。」(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九)
對於燕欽融的講法,中宗極為在意,其於是召燕欽融當面詰問。燕欽融絲毫不懼,堅持立場。中宗竟為欽融所動,默然不語。
上召欽融面詰之。欽融頓首抗言,神色不橈;上默然。(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九)
宗楚客後來以殘酷的手段殺害燕欽融。可是,這已無助消除中宗的疑心。
宗楚客矯制令飛騎撲殺之,投於殿庭石上,折頸而死,楚客大呼稱快。上雖不窮問,意頗怏怏不悅;由是韋后及其黨始憂懼。(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九)
中宗既起疑心,韋后黨羽如馬秦客、楊均為免事泄被誅,安樂公主又希望自己成為皇太女,他們於是互相密謀,透過將毒藥置於餅餤中,再把餅給予中宗進食,從而毒殺中宗。
散騎常侍馬秦客以醫術,光祿少卿楊均以善烹調,皆出入宮掖,得幸於韋后,恐事泄被誅;安樂公主欲韋后臨朝,自為皇太女;乃相與合謀,於餅餤中進毒。(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九)
結果,中宗於六月,壬午駕崩。
六月,壬午,中宗崩於神龍殿。(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九)
這裡牽涉一個問題:究竟韋后有沒有參與其中呢?按照《通鑑》原文,策劃毒殺中宗這一行動的人明顯為安樂公主,和韋后無關。
然而,《通鑑》原文不盡可信。根據比《通鑑》更早編成的《舊唐書》,中宗被毒殺的始末如下:
時安樂公主志欲皇后臨朝稱制,而求立為皇太女,自是與后合謀進鴆。六月壬午,帝遇毒,崩於神龍殿,年五十五。(《中宗本紀》)
六月,帝遇毒暴崩。時馬秦客侍疾,議者歸罪於秦客及安樂公主。后懼,秘不發喪,引所親入禁中,謀自安之策。(《后妃上》)
如是,韋后才是毒殺中宗這一行動的真正策劃者。馬秦客等人只是「代罪羔羊」。
事實上,中宗一死,最大得益者仍是韋后。她早前的部署既不會因中宗的疑心而功虧一簣,她自己亦不必陷入隨時被中宗殺害之險地。
可憐的是,中宗一心愛惜、容忍妻子的所作所為,卻換來如此的下場,這不禁令人悲嘆。